第9章 我這種劣質品配不上她

“是我。”陸厭肯定說了兩個字。

程歲放在桌子下的手緊緊攥起,指節泛白,掌心冒汗。

心髒像是被人用刀活生生捅了個大洞。

生不如死。

此時此刻,程歲才知道她和陸厭的那十年感情就是場笑話。

說不定他早都在等她識趣主動說分手了,然後他好娶一個家世相當,各方麵都十分優秀的女人為妻。

因此他才會在十周年紀念日那天,麵對她說分手,表現得那麽無動於衷。

因此他才會在他們分手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就選擇和其他女人迅速訂婚。

程歲啊程歲,快醒醒,該認清現實了。

一轉眼的功夫,眾人就開始依次舉起酒杯道賀。

程歲想走也不可能挑現在,她隻能等輪到自己時,起身,端起酒杯。

她側身看向右側的張允檸和陸厭,努力維持成年人的體麵。

拋開心底的酸澀,淺笑開口:“祝你們白頭偕老,幸福一生。”

話落,她仰頭將酒一口飲盡。

隨即放下杯子,麵帶歉意說:“不好意思,我還有急事要忙,先走了。”

還未等張允檸答複,程歲便匆匆轉身離開。

推開包廂門的那一刹,眼圈瞬間紅了。

紀朗看向身側陸厭,男人麵上瞧不出情緒起伏,但左手握著的那盒煙,已經不成樣子。

張允檸將適才點的奶茶拿出來,插上吸管喝一口,眉頭輕微挑起,眼裏含著幾分愉悅。

不過僅此一口,便將其係好袋子扔在地上。

上不得台麵的東西。

這時,有人八卦道:“這個程歲,是不是高中的時候喜歡過陸厭啊?”

聽此,大家七嘴八舌討論起來。

陸厭卻陡然發出一聲輕笑,聽起來挺冷的,沒有半分興色,語調卻頗為認真:“沒啊,你記錯了,是我暗戀人家,人家看不上我!”

包廂的氣氛頓時死一般沉寂,沒人敢再說話。

張允檸隻好解圍:“好啦,誰還沒個初戀啊,那都是過去式,大家今天可是參加我和陸厭的訂婚宴!不許說掃興話!”

有人跟著附和:“對對對!過去式!分開就說明不合適!誰年輕都有眼瞎的時候!”

此話一出,包廂內陡然靜默。

陸厭撩起眼皮看過去,音色辨不出情緒:“你說誰眼瞎呢?”

那人臉色有些漲紅,斟酌半天沒蹦出一個字。

陸厭順手點起支煙,沒有半點難堪道:“分手被踹的是我,也就你們拿我當根蔥,人程歲眼光高,我這種劣質品配不上她,懂嗎?”

話落,他起身,將西裝外套搭在肩頭。

路過張允檸座椅時,鞋尖輕輕踢了下外賣袋子:“喝一口就扔了?”

張允檸有些懵,點頭“嗯”了聲。

她本來點奶茶也不是為了喝,她特地托關係找後台,指定程歲送來這一單,為的就是打臉。

陸厭‘嘖’一聲,眉梢輕挑:“我最看不慣有人浪費糧食,下次喝不了別點!”

說完,他就闊步往出走,誰都沒搭理。

陸厭走出酒店時,外麵還在下雨。

狂風呼嘯,天空陰雲密布,像人的壞心情般沒完沒了。

他眉眼染著幾分不耐,沒接酒店前台遞來的傘,直接大步走進雨裏。

程歲坐在三米外的屋簷下,頭盔放在一旁,前額的發絲被細雨淋濕,安靜看他驅車離開。

她的視線從車尾巴徐徐向上,抬頭看天,白皙纖細的脖頸暴露在冷風中,吹起一小層雞皮疙瘩。

程歲的神情有些空洞,渾身散發著落寞和狼狽。

手指間夾著一根煙,粗杆,是超市最便宜的一款。

多年前,陸厭大學剛畢業時,並沒有像其他富二代那樣直接接管公司,而是自己一路打拚,白手起家。

那時候他要資源沒資源,要人脈沒人脈,要錢更沒錢。

他倆擠在榕城最便宜的出租屋裏,身上穿著廉價衣服,用網上買的便宜鍋煮一日三餐。

陸厭在大學的時候滴酒不沾,卻在畢業後為了早日擺脫困境,玩命似的在酒桌上跟顧客喝酒。

程歲擔心他,便每天晚上偷偷跑去酒店外麵等他出來,好接他回家。

南方的冬天空氣濕冷,陸厭就把身上的厚外套脫下來裹在她身上,擁著她走路.

她想把外套給他穿上,他就說他酒喝多了渾身熱得慌。

那時候的陸厭是舍不得打車的,他更願意每晚趕最後一趟公交,把省下的錢用來給她買小蛋糕。

後來陸厭第一次創業失敗,急需用錢。

他跑去工地幹了一個月,身上受了傷,她聽到消息後就趕過去,要帶他去醫院。

那時陸厭就叼著這根超市裏最便宜的煙,說不用去醫院,煙有用,能止疼。

此刻程歲坐在台階上,點了人生中第一支煙。

隻吸一口,嗆到咳嗽。

她伸手摸了下左胸口,還是很疼。

陸厭騙人。

不管用。

程歲將煙摁滅,起身戴好頭盔,牽著一直蹲在旁邊的平安往電動車那裏走。

趁著暴雨初歇,她得抓緊時間送外賣。

卻在送單的路上,腰突然疼得怎麽也直不起來,鼻端也一個勁往外冒血。

漂浮在四周的烏雲不知何時又聚攏到一起,正在醞釀一場瓢潑大雨。

程歲眼前視線不清,在暴雨來襲時,她試圖停下電動車,卻沒來得及。

電動車的把手來回搖晃——

呲哢——

車子側翻,餐箱墜落,程歲摔倒在地,平安也被砸了下腳。

它嗚咽哼哼兩聲後,跑去程歲身邊,衝她不停叫喚。

不是程歲不想起來,而是她渾身沒力氣。

這段時間緊繃的那根弦,在今天徹底被斬斷。

連帶著一起發作的是她不堪重負的身體。

黃豆大的雨滴往她臉上砸,程歲眯眼瞧灰黑色的天空,卻眼皮都睜不太開。

狂風一陣陣往她身上吹,把本來還挺寬大,此刻已經濕漉漉的騎手服緊緊貼在她纖細的身體上。

平安用牙齒咬著她的衣服,鉚足勁將她往起拽。

“等一等,讓我緩一緩……平安,你拽不動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