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是不想要我了嗎?

陸厭狼狽點了支煙,額發垂落遮住晦澀眼眸,指節泛白,嘴裏泛著股苦味。

他想把人從理發店拽出來,弄到自己身邊抱緊,聞著隻屬於她的氣息,在她耳邊一遍遍問,為什麽要丟掉這些東西,你是不想要我了嗎?

直到她否認說還想要他,他才會放手。

但是,他不能。

程歲剪完頭發後,回家的路上順手買菜。

吃完飯將廚房收拾好後便披著小毯子坐在沙發上盯門。

家裏沒有平安,顯得很靜。

窗外早已漆黑一片,她也沒開燈,隻借著月色,一遍遍焦急打開手機查看時間。

都已經晚上十一點半,陸厭怎麽還沒將狗送回來。

樓道偶爾傳來幾聲狗叫,程歲連鞋都來不及穿,光腳跑到門口通過貓眼往外看。

是鄰居下樓去遛狗。

程歲肩膀耷拉下來,她低頭擺弄手機。

快零點了,怎麽還沒有消息啊。

左思右想,她斟酌再三,還是選擇給陸厭發一條消息。

想著對方可能已經刪掉她的聯係方式,於是她發的很客套很官方。

比陌生人還要陌生。

——陸先生您好,我是程歲。很抱歉這麽晚還打擾您,但實在是有些擔心,所以想問下我的狗什麽時候能送回來,您要是沒時間的話,我可以自己去取。如有打擾,請見諒。

陸厭收到消息時,人正在車裏坐著。

他垂眸看手機彈出來的頁麵,聯係人備注是依舊親昵至唇齒的‘歲歲’。

但看到短信內容,看到‘先生’‘您’這種生疏字眼後,眉頭緊皺。

他的指尖在鍵盤上點動,將打好的字刪了四次,最後回複——

剛開完會,今天很忙,沒來得及給你送狗。

發完消息,他降下車窗:“狗找見了嗎?”

外麵漆黑一片,樹影婆娑,卻有十多個拿著手電筒的人在仔細彎腰搜尋。

陸厭派人去薑潤生那裏要狗時,卻從保安口中得知,狗被薑潤生打得半殘後扔進山裏了。

這片山林不大,但雜草和樹木卻鬱鬱蔥蔥,毫無規律,所以找起來很困難。

手下俯首回應:“抱歉二少,還沒找到。”

陸厭將車門打開,邁步出來,接過手電往林中走。

手下緊跟過去,試探開口:“這片是開發區,周圍不少工人,可能是被撿去吃肉了……”

陸厭皺眉,狂風卷起他的大衣衣擺,伴隨著嚴肅的聲音傳來:“繼續找。”

程歲在看到回複的短信時,焦慮未減。

他隻解釋了今晚沒送來的原因,卻沒說什麽時候能給送來。

這讓她頗為不安。

程歲還想給他發消息問清楚,但思慮現在已經很晚,害怕陸厭會被她打擾得煩躁,從而不給她狗。

其實不應該這麽想陸厭的,畢竟他們相處十多年,對他的秉性,她還是很了解。

可如今,她是真捉摸不透他了。

陸厭找了整整一晚,十多個人將山頭翻遍,也沒找到狗。

他染著一身寒意,靠在賓利的引擎蓋上,用左手掌擋風,低頭點了支煙。

如今他與程歲的關係已經岌岌可危。

若是被她誤會自己弄丟她的狗,恐怕更是火上澆油。

連著抽了兩支煙後,渾身的疲憊才有所消散,陸厭的手機又傳來消息。

是程歲發來的。

他打開看了眼。

——陸厭,你可以告訴我地址,我去取狗嗎?

見此,男人發出一聲低笑,眉梢輕挑,透著無奈。

想必昨晚她也很著急,所以才會這麽早就給他發消息,甚至也不再稱呼什麽‘陸先生’,而是直接叫大名。

陸厭……他喜歡。

斟酌再三,他動手回複——我先派人把電動車送給你。

關於狗,他隻字未提,像是刻意回避。

程歲整顆心倏地騰空,快堵到嗓子眼。

她看出了他的避而不談,可是為什麽呢?

她摸不清一點頭緒。

隻好先出門去送外賣,然後找個機會當麵問陸厭。

第二天上崗讓她對業務熟悉很多,對這個城市的一些線路也有了較為清晰的印象。

可前麵沒有平安蹲著,真得感覺很難受,很不適應。

程歲在送完手上最後一單後,恰好看見了一輛悍馬從街對麵駛過。

那個車牌號,她很熟悉,是陸厭的座駕。

程歲忙調轉方向,跟過去。

但畢竟她騎的是電動車,等追上悍馬時,陸厭已經獨自走進餐廳。

這家餐廳是會員製,程歲進不去。

她隻能站在幾米之外的長街上,通過光潔的落地窗,看陸厭落座。

程歲的視力很好,可能是自幼不怎麽接觸電子設備的關係,又或者是從小幫奶奶照顧花花草草的緣故,她將與陸厭共餐的兩個女人看得一清二楚。

一個是柳蓉,陸厭的母親。

程歲隻見過她一次,還是在大學錄取通知書下來那天。

柳蓉將榕大的通知書砸在陸厭臉上,質問他為什麽不報考海港市的大學?

第二個女人是張允檸。

她和陸厭坐在一側,臉上染著笑意,看起來很高興。

她們應該在談論很值得雀躍的事情。

比如說婚禮的籌辦。

婚紗照在哪兒裏拍,敬酒服和婚紗以及西裝選哪個品牌,到時候宴請多少人,喜糖選什麽款式。

這些事情,在多年前無數個暗無天日的夜裏,程歲都偷偷想過。

她曾在陸厭約她去餐廳吃飯時,一遍遍猜測他是不是要向自己求婚。

然後即便很累,也會打扮得很漂亮,心裏更是充滿期待。

她甚至在網上衝浪時,偶爾看到很好聽的話,都會偷偷收藏。

記下來,等他們舉辦婚禮時寫請柬用。

程歲的眼裏閃過晦澀,此刻她應該轉身不去看餐廳內的景象,但偏偏腳像生了根,動彈不得。

她目不轉睛注視這一切,任由心裏的那些刺再冒出來,一遍遍紮著血肉,密密麻麻泛著疼。

程歲覺得,十年的感情太不容易放下,太不容易忘掉。

她需要親眼目睹這些現實,即便痛得要死,也要親手讓自己絕望。

等以後時間一長,麻木了,遺忘了,就好了。

但她沒那麽多時間,估計到死也忘不掉。

程歲終於舍得轉身,背對餐廳蹲在長街一角,眼裏劃過麵前無數個匆匆而過的身影。

卻再也找不到幾年前關於她的,關於陸厭的。

沒過一會兒,陸厭突然獨自走出來,白色襯衫扣子解開兩顆,沒係領帶,手上漫不經心拎著西裝外套,唇上咬著一支煙,似是不覺得冷。

程歲忙用手撐著已經發僵發酸的雙腿起身,大聲喊他的名字。

“陸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