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南下東莞
賀雪梅道：“我想去鎮上開店，你嘛，你自己決定。”李濤不解：“啥意思？”
“你想過沒有，咱兒子在這邊上學上得好好的，東莞很快可以異地高考了，聽說文件快出台了。廣東的高考分數線可比河南低多了，題也容易得多，你又不是不知道。為著兒子在這邊高考，剛買下一百多萬的房子，你說，我能跟你一起回去嗎？”
李濤被問住了，他還真沒好好想過這個問題。在他的意識裏，好好讀書，在哪兒高考不一樣？河南的高分考生也不少啊！自己自學寫詩歌不也照樣得獎嗎？主要的還是得自己努力。
老爸也就是在電話裏那麽一說，賀雪梅還真當回事兒了。可是，桃園到底是啥情況，他覺得還是一團霧。
賀雪梅見他一臉未置可否的樣子，分析道：“你老爸說百畝桃園一年能賺七八十萬，那人家咋不幹了？腦筋進水了？並且前麵的準備工作剛做完，好戲剛剛開始，那馬傑是傻逼呀？”
李濤道：“馬傑應該是迫不得已吧，爸說他的腦溢血挺嚴重的，說不定會癱瘓。”
“他可以交給後人做嘛，幹嗎拱手讓人？”賀雪梅追問不舍。
“唉，具體情況我再跟咱爸好好聊聊唄，問仔細點。”
“反正，我不想回去，我不想讓兒子轉學回家。”賀雪梅一臉憂戚，“賺錢是小事，兒子考大學才是大事。”
“再說吧。”李濤心裏一團糟，“我明兒打個電話給爸，好好問問再說。”
夜裏，李濤夢見了初戀情人，他和賀雪梅共同的同學馬曉瓊。馬曉瓊讀完高一就沒讀了，原因是她偏科太嚴重，語文極其出眾，其他的都不及格。
她的新詩寫得很棒，文藝氣息濃厚，人也生的嫵媚，下學後，被鎮上的商人王大軍苦追，窮怕的她，違心嫁了，鮮花插在牛糞上了。
醒來後的李濤久久沒能入睡，夢中的情形在眼前一再出現。馬曉瓊不複往日神采，像失去水分行將枯萎的桃花，她一再告誡說，不要回來，老家太落後，跟不上；做生意賒賬厲害，沒外麵利索；人越是窮，越是人踩人。
這夢挺怪。但李濤沒敢告訴媳婦，不適合告訴，他想。但這夢影響了他的心情，他本來打算上午打電話給父親的，但一拖就拖到了下午。
在他下午正準備打電話時，父親從門口的出租車裏走出來，仿佛從天而降。
李國清曾在鞋店呆過幾天，這次來沒通知兒子。李濤迎上去，怪父親不通知他開車去接。李國清一邊瞅著鞋店的門頭一邊說：“從虎門高鐵站打的過來才十幾塊錢，你接不也得油錢？這門頭得重新裝修了。”
當天晚上的飯桌上，李國清把桃園的前前後後向兒子和兒媳說了個仔細。說完後他總結道：“馬傑轉讓的主要原因是他得了腦溢血，會不會癱瘓還不知道。他這一生風光了幾次，失敗了幾次，今年的連陰雨可能讓他徹底信命了。他60多了，開發二十套房子欠下300多萬貸款，房子的下水道設計有問題，一時半會兒賣不出去，銀行催款催得急，他轉讓桃園估計是為了還貸款。”
“他後人可以接手呀。”賀雪梅插言道。
“他兒子和女兒都是在單位上班的，做不了生意。咱村是桃園的第一接手人，但集體經營行不通，個人承包又沒人敢幹，我就想到了你和劉中義。你倆合作最合適了。”李國清說著，看著兒子。
李濤急急地問：“爸，你到底和劉中義咋說的？他在電話中反複問我咋想的，我想著你的囑咐，就說，隻要你幹我就幹，我感覺他有些猶豫。”
“肯定猶豫，擱誰都猶豫，因為了解得不徹底嘛。”李國清喝口茶，“電話裏談和見麵談，效果是完全不同的。我後天去杭州，和他麵談。”
“搞半天，你這趟出門是有周密計劃的呀。”李濤對父親的良苦用心頗為感動，“後天就走？”
“沒錯，馬傑還在等著咱村的答複呢。東莞沒啥好玩的，該玩的上次都玩過了……至於搞桃園賺不賺錢，你倆都是高中生，百度百度就知道了，我不多說。我相信自己的眼睛，馬傑的桃園，我觀察了5年，沒啥高科技，不就是施肥澆水剪枝包袋嗎？工人大部分是咱村的，都可以當技術員了。
一句話，敢幹，就有錢賺。桃樹能活20多年，還能結10幾年的果，並且結果的旺盛期還沒到，咋能不賺錢？200萬的轉讓費，如果運氣好，管理得好，不要兩年就回本了。”
“這麽好的項目，很多人想做吧？”賀雪梅問。
“也不是那樣說。很多人迷信，說馬傑幹啥敗啥，他經手的東西，晦氣。不過，我聽說有幾個人想接，有眼光的還是有的，去年是第一年結果，賺了近30萬。今年要不是連陰雨導致桃園虧損，轉讓費估計會高過200萬，因為他把路鋪好了嘛，辛苦費算搭進去了。他是沒辦法，現實擺在那。
隻要咱幹，誰也搶不去，因為咱是甲方，合同在我手上嘛。”李國清看著兒子和兒媳，感慨良深地道：
“這是個太好的機會啦。咱村的田地拋荒了多年，村裏人自己不願聯合搞項目；我找過幾個承包商，人家嫌咱村的田地高的高低的低，土質又分為三種，都沒談攏，現在馬傑把路鋪得好好的了，咱直接走上去，再幹不成事，那是太笨了！”
李濤和賀雪梅相視一眼，沒吱聲。
第二天，李國清在附近的工業區裏走了幾趟，他發現完全沒了以前的氣象。
2007年，他從老家來到兒子的鞋店。他閑不住，喜歡到處走走。他發現下班後的工業區裏，大街小巷除了人還是人，騎著自行車還得慢慢走。路麵上的各種飲料瓶子像天上掉下來的五彩冰雹，撿走一層，馬上又鋪一層。
一個禮拜天，生意出奇得好，賣了153雙鞋，毛利潤六千多。李國清當時很是感歎，乖乖，村裏一家4口4畝田，幹一年也抵不上這一天。
但這次來，情形完全兩樣了。他問一個工廠的老鄉保安，以前下了班，人多得像趕廟會，現在咋很少人了？保安說，現在的東莞市政府設立了“機器換人”專項資金，每年出資2個億，支持企業大換血，最高補助15%。現在的工廠都在搞產業升級，引進使用機器人，工人當然少啦，將來怕是打工找不到地方喲！
保安的話讓李國清的心一陣陣抽緊。他回到鞋店翻出兒子的銷售記錄，發現上個月一個月才賣出487雙鞋，這意味著兒子兒媳和在工廠打工差不多。他又調查了另一個鞋店，情況類似。
當晚，李國清和兒子兒媳扯了會兒閑話，把話題移到鞋店上：“依我看，你倆的鞋店不能做了。”
“咋？”李濤和賀雪梅同時瞪大了驚訝的眼睛。當李國清說出自己的調查結果時，李濤頗為吃驚，賀雪梅微微點頭。
“現在轉讓，店鋪還能值倆錢，再過幾年就是白送給人家。你這個店接手時轉讓費可是15萬哩，我看是撈不回來嘍。”
“爸，你去杭州是不是也要先調查劉中義的生意情況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