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家庭會議(1)

“這個說不了。”黃健笑了笑,“你倆配合著談嘛,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還不好演?你倆都是生意場上的老手了,把控著場麵談。記住一點,最好一次談攏,不能談崩,否則馬傑會跟人家聯係,到時候你們就被動了。”

劉中義道:“一次性談好,要是人家給的價都不如咱高,咱不是虧了?”

“要是馬傑跟人家聯係了,再不理咱,不是更虧?到時候咱再找他,等於給他送籌碼哩。”李濤道。

“你倆說的都有道理。”李國清道,“我支持黃技術員的說法,看情況一次性談定。馬傑心裏肯定有個底線,摸他的話路子,探到底線就好談了。”

吃完飯回到二裏莊,李濤和劉中義換了身衣服,攜著李國清,帶著原合同到了馬傑家裏。李濤和劉中義按照黃健的建議,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李國清在中間敲邊鼓,最終以150萬把桃園接手了過來,並順勢扣掉了馬傑拖欠村民的十幾萬工錢。

馬傑起初不答應,說李國清多事。李國清提醒馬傑,合同上咱村每家都有簽名,有一個出來搗蛋,你都甭想轉讓。馬傑這才服軟。

中間,馬傑想發火擺架子,李濤和劉中義兩麵夾攻,每句話都擊中要害,令他威風不起來。他更奇怪這倆人從外地才回來,對他的桃園竟摸得如此透,並且相關方麵的知識點不少。

劉中義還使了詐,說,我的同學遍布鎮上各個單位,十幾個微信群。要是沒談成,群裏有人問我,我就說是桃園生過病,明年還會繼續生病。

這是要挾,正擊中馬傑的軟肋。馬傑想摔凳子走人,但沒有底氣,他確實害怕這一手。

回去的路上,李濤問劉中義,咱使詐,算不算不道德?

劉中義嘿嘿笑道:“你呀,在商場上,這種書生氣一定要去掉。商場如戰場,這道理你肯定懂,但要學會運用。詩人是不是都有這毛病?”

李濤撓撓頭:“啥意思?”

“傑出的詩人都是極其性情的人,不玩花招沒有小九九,比如曹植,比他哥曹丕才氣高,但不懂政治,隻知道意氣用事,當然是爭不過他哥的。反過來,也隻有這樣的人才能寫出第一流的詩句……我不會寫詩,但空談一些理論還是可以的。”劉中義說完,哈哈一笑。

“你表叔比你可強多了,你以後跟表叔有得學。”李國清叮囑李濤。李濤連說是,是。

冬天的太陽像抹了油的滑輪,輕悄悄地,它滑到了西天的樹梢上。陽光透過車窗玻璃射進車內,和車內的暖氣融為一體,溫暖著劉中義的身心。大局已定,他心裏一片安詳,像車窗上折射的陽光,幻出七色來。

但安詳很快被不安代替了。

昨晚,媳婦問他桃園事宜,他說今晚答複。今晚,和哥哥姐姐商討侍候父親的方案,他預感不會順利。等待他的,可能是一場口舌之爭。

比這兩件事更重要的,是馬上和村民商談用工事宜。黃健說的人工成本,他有自己的想法,等著和李濤磋商。

晚飯是在大哥家吃的。大哥說,聚齊了,一起吃個飯,看看咋侍候俺大。

弟兄姊妹6人吃著喝著閑扯了一會兒,劉中義率先問大哥,侍候俺大,咋說?

劉中華用長指甲撓了撓頭,喝了一口酒道:“躺倒的如果是俺娘,肯定是她三姐妹侍候,但現在是俺大,當然是俺弟兄三個侍候,她三姐妹麽……”

“俺們拿錢。”他大妹劉中芹當即接話。二妹三妹也立即應聲。

“拿多少呢?”大嫂顧廣珍問得輕描淡寫,一邊把一個雞腿子塞進嘴裏。

“這附近不是有這樣的麽,請鄰居照顧,一個月3500塊,包生活費包紙尿褲。”劉中芹說,“又不是一家兩家。”

劉中義表示驚奇:“在咱老家這地方,幹啥子一個月能弄3500塊?自己不照顧,請人照顧?”

“你不在家,不知道。”大姐看他一眼,“啥情況的都有。後人多了,意見不統一,都不願照顧,就拿錢請人啊;還有後人多的,有男有女,像咱家這情況,癱瘓的是俺大,當然是你們弟兄三個照顧,俺姊妹三個拿錢。”

“哦……咱家這情況……”劉中義看看大哥二哥,“我三個姐說拿錢,你們啥意見?”

“還能有啥意見呢?前有車後有轍,跟人家一樣不就行了?”大嫂不待大哥二哥發言,搶過話頭。

劉中芹三姐妹沒吱聲。

“哎哎,怎麽個前有車後有轍,得掰扯掰扯。”劉中義用生意人的頭腦算賬道,“請護工一個月3500塊,咱弟兄姊妹6個,3500除以6,每個人不到600塊嘛,是不是這樣算?”

“那得統一才行啊,你弟兄三個是自己照顧,她姐妹3個拿錢請護工,才1800塊啊,能請到人?”二嫂羅紅顯然是深思熟慮過的。

劉中義意識到難辦了。有三個兒子,請護工照顧癱瘓的老子,這是沒有孝道;讓大哥二哥照顧,他不放心;他一個人扛過來呢,不現實,桃園裏一攤子爛事兒等著他去做;三個姐姐不合適親自照顧,如果僅僅是她三個拿錢請人,每人一個月1200塊,一年就是14400塊,這對於在家帶孩子沒有收入的大姐來說,挺吃力,二姐三姐同樣是打工族中的弱勢群體。

如果父親熬個兩年三年的,耗去她們兩三萬塊,這可是不小的數字。大姐夫60多歲了,還在工地上掙紮……

劉中義問大哥二哥,願意自己照顧嗎?

大哥正把一粒花生米往嘴裏送,聽問,半晌才道:“請咱鄰居李老三照顧也不錯,李老三才65歲,身體夠結實,他一個人在家,無依無靠的,一個月弄個兩三千塊錢,上哪兒找去?平時也喜歡和俺大拉個呱……”

“你天天啥子不幹,就知道打牌,侍候老的咋不行?還往外掏錢?你腦筋被驢踢了?”顧廣珍打斷大哥,吼道,“我見天從鎮上拿貨回來做手工,從白裏熬到黑夜,眼睛熬得冒水,你倒好,把家裏錢往外拿!”

當的一聲,劉中華把酒杯往桌子上一坐,臉已紅了大半。他是老大,媳婦當著弟妹的麵這樣吼他,他頓覺顏麵掃地。“你看看你,瘋婆子一樣!”他斜著眼瞅著顧廣珍,眼睛似要噴出火來,“我腿瘸以前,養家還不是靠我,現在腿瘸了,你還天天盯著我,你給我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