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幽冥世界的規則
數十個身穿黑袍,頭戴奇形怪狀帽子的家夥不知何時在十丈外灌木叢中撒開,人與人之間相距五尺,圍成了半弧包圍圈,將他堵在河岸線上。
更要命的是,這些人手上端著黑色弓弩,靈光流轉,很顯然屬於專門用來對付修行者的遠程武器。
這些弓弩與他在居留城見過,钜子穀那些俠客所用弓弩有幾分相似。
幽冥界本是人生百年必來之地,擁有前世記憶的鬼魂製造人界、仙界任何武器都不足為奇。
剛剛他若冒失禦劍升空,此時早成了這些人活靶子,數十把弓弩連續攻擊下,誰都沒把握全身而退。
落回河岸倒還罷了,要是落進了忘川,再次經曆那種有力無處使的悲催!
想想都覺得可怕。
若非境界提升,他根本無法發現這些人存在。
他也不想和這些人發生衝突,朗聲道:“在下誤入此間,並無惡意,還請領頭的出來說話。”
灌木叢中一人分開枝葉走了出來。
頭上戴了頂奇怪的高帽,頂端略尖,上麵畫滿了古怪紋樣,一張臉瘦得皮包骨頭,好似餓死鬼投胎,寬大衣袍隨風飄動,仿如沒有身軀,手上還拄了根招魂幡,幡上繪製著各種各樣神鬼圖案。
他一出現立馬自報家門:“查察司司錄郎何少平,奉六天之主查察擅入幽冥之人,閣下若是識趣,隨本郎中回衙門接受調查,若無大礙,也就三五日,即可放你回家。”
“三五日。”林默不太相信對方鬼話,做了鬼確實不講信用,早前栗禇和李固已經讓他受到了教訓,“莫非何郎中有辦法送人回人間?”
他一邊說著話,一邊審視著周邊情況,真要動手,最好的辦法就是擒賊先擒王,製住這位什麽查察司司錄郎,說不定能全身而退。
何少平微微一笑:“有沒有辦法,得查過閣下身份無礙才能告訴你。”
林默雙手攤開,全身放鬆,慢慢朝對方走去,嘴裏還說道:“希望何司錄明察秋毫,我真不想與諸位為敵。”
何少平打著哈哈,晃了晃手中招魂幡,說道:“本官出了名的目光如炬,不會冤枉一個壞人,更不會放過一個惡人。”
兩人距離越來越近。
三丈,兩丈,一丈……就在林默準備發力蹬地那一刹,何少平右手腕一抖,竟先於他做出動作。
真元灌注,招魂幡頓時化作流雲,一大團黑霧席卷而出,無數骷髏白骨張著鋒利如刀的牙齒,密密麻麻,鑽出濃霧,黑洞洞的眼眶閃著綠光,仿佛一口欲將對手吞噬。
招魂法寶由無數冤魂煉成,此方天地中,威力更發揮極致,築基境初期能力,令法寶威力大增。
紙麵實力,兩人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戰鬥從來不是紙麵較量,劍修本為殺伐而生。
一劍在手,無堅不摧。
林默完全爆發出殺氣,劍意如決堤之水,奔湧流瀉。
初登煉氣巔峰,這是他第一次站在煉氣最高處,對人出劍。
身形微轉,劍未先出,十餘顆雷火丹夾帶著六七枚致幻丹自左手指尖彈射,嗤嗤破空,呈扇麵射向灌木叢中隱藏幫手。
右手反握劍柄,擰腰、錯步、旋轉,劍出鞘,劍光如練。
噗噗聲不斷,白骨骷髏幾近同時爆裂開來。
劍可斬魂魄,同樣也能破厲鬼。劍光不停,筆直成一條細線,黑霧如同被劍整齊切開,一條通道直指黑幡。
招魂幡飄揚,無風,淩厲劍氣激**。
寒光掠過,一塊黑布飄飄****,隨風飛向天空,刹那間,黑布上閃現縱橫數十道光。
一張花費數千厲鬼魂煉成的築基境法寶,隻一息間就分割成上百片毫無靈氣的破布,黑色蝴蝶一樣飄向四方。
何少平同樣反應不慢,左腿輕抬,足弓一踢幡杆,竟將當作杆棒,毒蛇般刺向林默**。
……
炸雷響徹河穀。
隆隆巨響中,閃電如枝條蔓延,十餘道電光雷閃鋪扯出一張巨大電網。
灌木叢埋伏的鬼差尚未來得及扳動弩機,轉眼便被覆蓋,哀嚎聲四起,二三十名鬼差連哀嚎的機會都沒有,明亮的光電中魂魄蒸發,連一點渣都不剩。
天下術法,雷法為尊,雷電之咒可克萬鬼。
炸出一條弧形溝壑,寸草不存,飄起黑色濃煙,仿佛大地上一道難看的焦黑疤痕,散發著難聞讓人窒息的味道。
剩下沒魂魄消散也沒好到哪去。
大半全身燒得焦糊,哪有再戰之力,一個個嚎得比死了親娘還慘,加上那些致幻丹造出的藍霧,迅速讓淒涼的場麵變成了一幅木雕畫。
剛剛還在張嘴慘叫的鬼差,此時瞪大了眼,鬼眼發直,忘記了疼痛,忘記了身處戰場,忘記了他們要做的事。
致幻丹竟然對隻剩魂魄的鬼差也有作用,這倒是個不小的意外之喜。
……
很顯然何少平是位浸**武學多年的宗師,一條杆棒舞得風雨不透,真元透過長長的棒端,青芒畢現,掃中一下,骨碎筋折是小,直接將人斬成兩段也非不可能。
數十招遞出,他忽然發覺單憑境界和武者招式根本沒辦法將對方製伏,這奇怪的年輕人移動實在太快,好像未卜先知,總能提前移動到他下一招無法攻擊的角度,而對方不出劍,似乎是在等他換氣。
隻要換氣,招法定然會凝滯,對於有經驗的武者來說,哪怕慢上一分一毫,都有可能出現致命失誤。
林默嘴角揚起,對手第一輪攻勢基本到了臨界點,他很有把握用最小的代價,最低的消耗,來解決眼前麻煩。
何少平也很清楚目前形勢不利,他這築基境空有境界,相應術法根本配不上境界需要,唯一稱手的法寶此時已經被毀,再想贏下來無異於癡人說夢,立刻微笑道:“小兄弟,咱們兩相罷手如何?我放你走,以後井水不犯河水。”
林默道:“可我不信你的鬼話。”
何少平長笑一聲,一棍直刺,人卻往後退去,衣袍飄飄,真有些陰風鬼影的味道。
林默凝注著他,說道:“可我還是不信。”
嘴裏說著話,劍已刺了出去。
一劍之快,簡直不可用語言形容,連身形殘影都沒見到,劍鋒已經穿透何少平空****的黑袍。
黑袍下沒有真實的身體,隻有魂魄虛影。
劍鋒卻似釘在了實體之上,沒有血,隻有虛影順著劍尖融化、滴落。
四周的哀嚎聲漸漸平息,沒死的鬼差全部直勾勾地望著前方發呆,眼前這場戰鬥仿佛發生在另一個世界,充耳不聞,有目勿視。
何少平瞪著林默,雙手緊握住劍鋒,死灰色的瞳孔中充滿恐懼和絕望。
他還在笑,笑得比哭還難看:“你知不知道你闖了多大的禍?”
林默道:“我隻知道殺掉了一個威脅我生命的鬼,說實話,你這築基境真心不如我揍過的那隻鶴。”
劍光再閃,何少平身軀分開兩截,隨風消逝。
正當他轉身準備禦劍離開,天一下暗沉下來,好像有人在天地之間蓋上了一個罩子。
然後眼前出現了一個高大偉岸的形象。
有多高,頂天立地。
頭頂平天冠,垂下十二條冕旒;一身玄色袞龍冕服袍,上麵金絲銀線繡滿活靈活現的五爪雲龍;佩授玉印;足踩赤舄;雙手還捧了塊古舊發黃玉圭。
輿山鎮外有座幽冥殿,裏麵供奉著泥塑木雕神像,與眼前這位就有五六分相似。
至少打扮上很像。
不過泥塑才多高,一丈上下,眼前這位簡直就是一座高山。
降真咒?
林默眼中未見咒術氣機。這就是傳說中的神靈法身?
強大的威壓撲麵而來,整個天地似乎全部壓在了身上,重負直叫人喘不過氣,他甚至能聽到砰砰作響的心跳,粗重急促的呼吸。
高大的法像開口道:“擅闖幽冥,按律當押,武力拒捕,擅殺冥差更是罪上加罪,如此惡劣,以為幽冥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之地。”
聲音不大,語速不疾不徐,聽不出抑揚頓挫,也不讓人振聾發聵,然而就是這個聲音,如同神人法旨,口含天憲,每個字都敲擊著林默心髒,他不由自主後退,身體隨之搖晃起來,當最後一個‘地’字出口,一口鮮血噴出,染紅衣襟。
林默拳頭握緊,劍鋒嗡嗡振鳴。
手上的劍此時變得無比沉重,想抬起半寸都會花費以往百倍力氣。
他想用慧眼靈識勘破天地漏洞,然而心念甫生,頭未昂起,旋即被強大周邊無形力量擠壓製。
這是什麽樣的境界,難道眼前之人超過五源大陸上限。
他見過的上限就是季伯、平塵、餘祖等人,哪怕這些人再強,出手至少有跡可尋,哪像現在,隻是隨隨便便往那兒一站,隨口一句話,天地間無形的壓力就已經令人到達崩潰邊沿。
這種差距還用打?
對神一般的存在出劍,簡直就是以卵擊石。
林默強壓翻湧的氣血,問道:“那依尊上的意思又當如何?”
“簡單,殺了我查察司司錄郎,你就得代替,完成未完之契約。”
“什麽契約?”
“當然是賣命契。”
神靈法身大笑,好像撿到了寶。
十二條冕旒稀裏嘩啦搖晃,互相撞擊,玎玲瓏璁,如鳴佩環,就連這個聲音也如同一把把無形飛劍,深**進林默身體每個竅穴,強大的氣機衝撞著他每一條經絡,在氣海湖泊中掀起滔天巨浪……
壓力令人窒息,卻激發起林默壓抑已久的血性。
他左腳後移,繃直了大腿,腳掌重重蹬地,整個人好似離弦之箭,筆直前衝。
就算死,也不願死得憋屈;就算死,也要在這座看似不可摧動的山嶽上鑿出一個洞來。
劍光起,璀璨如星河。
人卻似逆流疾進的一葉扁舟。
神靈大笑:“有勇氣,我喜歡。”
一條手臂抬起,食指一點。隻一瞬,指尖與劍尖接觸。
林默倒飛,鮮血從他嘴裏噴出,化成血霧,空中開出一朵血霧花。
淒美而短暫。
幾乎同時,神靈不易察覺地皺眉,手握成拳,很快收了回去,背到身後。
一滴血珠,從蜷縮的小拇指邊沿滴落,滴落進高大身軀背後的忘川,血滴入水,河麵翻波,滴落處血紅如一抹紅日散開萬道光芒,將河水染得通紅。
與此同時,無數陰魂自水底冒出,慘白臉龐和水草般頭發鋪滿河道,沐浴血河中,不斷吸食著血紅的河水。
很快河水重新清澈,陰魂們齊齊高昂頭顱,望向天空,望向那滴血滴落源頭,灰白無光的眼中流露出貪婪和渴望。
林默重重摔落在地,後背著地,地麵被砸出一個大坑。
他掙紮著爬起,左手支地,右手握劍,抬起頭喃喃:“為你賣命,做你娘的夢,有種和小爺一般高,大家來場公平問劍。”
法像笑了,“好像變小了你就能贏似的,真是幼稚。”
他好像也沒耐心再玩下去,大袖一揮、一卷,衣袖便如黑雲鋪天蓋地將林默卷入。
……
“這家夥什麽人?聽說神主親自抓回來的。”
“神主都親自動手,他還能活下來!”
“你看看,他不僅活得好好的,身上還帶著劍,咱進來的哪個還能帶武器。”
“是啊!坐牢帶武器,真可以算是開了廣聞天牢先河。”
……
一眾關在囚籠中蓬頭垢麵的囚魂,正對躺臥一間單獨囚籠中呼呼大睡的囚犯評頭論足。
“看這家夥的身體有點怪。”
“什麽怪,人不都長那樣。”
“你他娘還是人嗎?咱是鬼,鬼自然得有鬼樣。”
老犯人指了指反駁他的年輕犯人。
關在牢中這些人其實單從外形上分,很難分出誰老誰年輕,比的無非是坐牢日子長短。
大家都是鬼,關在囚牢裏自然沒有投胎的機會。
有的關了上百年,比普通人一世還長;有的也就短短數年,剛從上界下來,就給扔進了囚牢,等待賞善罰惡最終裁決。
這時一名穿著胸前印有囚字皂衣的牢管打開牢門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一大群懷抱小籮筐的同僚。
多數犯鬼都在討好地向走在最前麵的牢管作揖打躬,奴顏媚骨叫著:“荊爺。”
小籮筐裏麵全是一塊塊暗紅色晶石,個頭不大,小拇指粗細。
被稱作荊爺的牢管來到囚牢中間,那裏正好是一片空地,位置較高,整個囚籠一覽無餘。
他清了清嗓子,說道:“一年一度的精血石發放,人人有份,每塊精血石足夠維持你們一年魂魄不散,有命等到罰惡司判決那天,老犯人都知道規矩,剛來的也得學著點,聽到了嗎?”
“聽到了。”
老囚犯相當激動,有些剛來不到一年的還沒適應,自然蔫啦吧唧,提不起興趣。
荊爺指著正呼呼酣睡那間囚籠:“那家夥是誰?荊爺來了,竟敢不理不睬,小三子,去,去給爺弄出來,爺要請他吃頓滾油炒肉。”
小三子趕緊上前,小聲道:“爺,那可不行,昨兒個您老不在,這人是神主親自扔進來的,讓我們誰都甭去管他,讓他這兒好好待著。”
他壓低了嗓子,附上前說道:“那家夥身上還帶著劍,進來時就在睡,到現在還沒醒。”
荊爺訝然道:“帶劍,神主親自弄來的。”
一臉的不可思議。
他都在這兒看守牢房三百年,從來沒見過這種情況。
小三子道:“那小子不是魂,肉身還在,說不定是下界來搞魂丹的鬼修,正好讓神主撞上。”
荊爺指了指小籮筐:“那這發還是不發?”
小三子道:“發,怎麽不發,罰惡司按人頭發下來的。”
荊爺一巴掌甩在小三子腦門上,啪的一聲,拍了個脆響。
“幹嘛打我?”小三子揉著腦門被打的地方,魂體比肉身脆弱,打起來比肉身更能感覺疼痛,兩眼淚汪汪,泫然欲泣。
荊爺道:“你小子傻啊!那人有肉身,哪需要精血石穩固魂魄不散,少發一塊是一塊,這都不懂,難為荊爺這多年提攜,快去分發,別忘了每塊上麵截下咱的回扣。”
小三子含淚抱著籮筐去分發每年配額。
荊爺踱著步來到那間新人囚籠,繞著籠子觀察裏麵那家夥。
這時囚籠裏的人聳了聳肩,翻身坐起,直不愣瞪地盯著籠子外的荊爺。
荊爺也愣了,盯著他不轉眼。
兩人對視著,良久。
那人自然就是被廣聞天帶走的林默,自從黑雲壓頂,他就昏了過去,直到剛剛荊爺靠近,危機感應方才將他驚醒。
身上每塊骨頭,每條肌肉都在痛,酸痛,像在睡夢中被幾百人圍著暴揍了一頓。
臉上還是一點不露怯,瞪著眼問:“你是管事的?”
荊爺冷笑,幾百年,他還沒見過如此脖子梗的家夥,在這片地跟他這麽說話的人,不是被過油翻炸折磨得失去銳氣,就是魂飛魄散在了鬼磨碾子的碾磨之下,他決心一定要給這小子一點教訓。
“是又怎地。”
他眉毛一揚,“別以為帶把劍就叫劍客,你荊爺混江湖那幾年,誰不豎大拇指叫一聲荊大劍客,就你這小樣,爺一個能打你十個信不信。”
林默笑了,問道:“有吃的沒,餓了,要吃肉。”
荊爺怔了怔,怒火中燒,“吃肉,你可以拿你屁股後頭那把劍,割你自個的肉吃,最好從屁股割起,那裏肉厚,等你把自個吃得差不了,荊爺倒不妨嚐你兩塊精血石穩固魂魄。”
林默道:“人肉,我還沒那習慣,鬼魂嘛!倒不妨嚐試一下,去,找把劍來,讓我見識下你這位大劍客風采。”
這時外麵有人把牢門拍得山響。
荊爺皺著眉,很不高興地道:“誰他娘的恁不懂事,叫喪啊!”
很快有手下牢管帶著兩個朱紅雙色袍子的人進來,頭上戴有奇怪帽冠。
荊爺趕緊上前躬身施禮:“不知二位判官大人紆尊,有何指教。”
一位判官指了指林默囚籠,也不答話,從荊爺身邊快步走過,來到囚籠邊。
林默竟看不清對方麵容,無論用慧眼還是靈識,這兩人麵容都是一片模糊。
“你姓林,林默,五源仙界人?”
“嗯。”
林默驚詫地盯著對方。
雖然記得報出過林默這個名字,但並未與誰提起過五源大陸這事。但地府玄妙,冥冥中自有其道,很難用他的眼光來看待這方天地的事物。
就像那位幽冥大神,他根本分不清對方境界究竟到了何等程度,隻知道,他真要下手,僅需多看他幾眼,他一定會死,而且死得徹徹底底,什麽體修強橫體魄啥的,在那種絕對碾壓下,毫無還手之力。
判官道:“我姓陸,身邊這位姓種,我來自陰律司,他來自罰惡司,前來問你幾個問題,主要就你殺害本司查察司司錄郎一案做最後佐證。”
林默道:“殺害!既然如此,隨便你們怎麽做,愛判不判。”
說著話,仰麵倒下,靈識沉入‘情結’,吸納靈晶以固真元。
陸判道:“你若有冤,盡管提出,本判不會因為你是神王親手拿下的囚徒而重判,也不會因你殺害本官同僚而故意強加罪責;種判同樣如此。”
林默雙手疊放肚子上,蹺起腿,說道:“那位何郎中也這麽說,但我靠近他,他卻突施暗算。”
陸判道:“你說何少平先對你動手?”
林默道:“我一個外來人,人生地不熟,真想殺人,栗、李二位還能活到現在,我隻想找一條回家的路,別人不殺我,我怎會殺他。”
種判道:“可廣聞神王說,何郎中明明已經收手,你還是利用他後撤露出的破綻殺死了他,這可是事實?”
林默刮了眼剛開口的判官,嘴角扯了扯,“你覺得一個出手想要你命,卻占了下風,想換口真元的家夥後撤,有幾分可信。”
陸判道:“神王沒打算殺你,相反還準備用你,讓你接替查察司司錄郎,專事廣聞天界諸事疑難真相查察,關你進此處,無非要你冷靜。”
林默翻了個白眼。
聽到不用死的消息當然高興,然而任職司錄郎也就意味著在冥界會待很長時間,他可不想把光陰耗在這既不吸收靈氣,又無法再提升修為的鬼地方。
“做司錄郎,多久?”
陸判道:“不長,一百年。”
“一百年。”林默差點從床板上直接彈起來,“我才沒這空閑,一百年還不如殺了我算了。”
一百年,到時候徐渝說不定都破天接引去了青蓮仙界;小胖子也有可能,畢竟還有足足甲子光陰讓他們修行;二師兄更不用說;季伯也走了;平塵大長老也走了,就他一個煉氣境,等下個三百年,築基境頂了天也活不過三百多歲,何長老不就這樣,隻能怪運氣不佳,眼看著離破天接引越來越近,肉身神魂卻再也堅持不到那一天。
結丹破天不是不行,那得百年之後再等幾十年,若能順利得到五行真源倒還罷了,沒得到咋辦,結丹就是鏡中花、水中月。
何況一百幾十年,說不定徐渝都另找了道侶,找到她又能怎樣。
他的思維如雨後春筍,瘋狂發散。
陸判苦口婆心那些勸慰話,沒一句聽進了耳朵。
見鬼的廣聞天,老子和你無冤無仇,幹嘛這麽坑老子。
林默欲哭無淚,真想拔劍而起,斬斷牢籠柵欄,衝出去殺個痛快,尤其是那個自稱大劍客的荊牢頭。
可理智告訴他,殺出牢房又如何?
廣聞天隻需要打個噴嚏,他就會迎來一場撕碎骨肉的颶風。
這種差距,根本不是他能對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