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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擊館配備了專業教練,盛言臻和沈祁東哪裏需要別人指導,各占了一個射擊位,然後拿起隔斷上的耳罩戴好,全透明的護目鏡壓住鼻梁,有種英俊的機械感。

兩人都用了單手據槍的射擊姿勢,側身跨立,上臂和肩膀之間是一個近乎完美的漂亮角度。腰背繃得筆直,雙腿分外修長,那感覺鄭重而倨傲。

兩處射擊位上同時響起槍聲,桑桑和江意下意識地屏住呼吸。五發子彈,中間幾乎沒有停槍的時間,流暢得如同一場絕妙的表演。

沈祁東率先擱下手槍去看身側的電子屏幕,靶紙和環數都顯示在上麵,三發9環,一發8環,一發10環,共計45環。

非常漂亮的成績。

沈祁東神色雀躍,正要打個響指,就聽桑桑壓著嗓子驚呼:“四發10環,一發9環,我的天哪,盛老師,你到底是什麽牌子的小天才?穿雀氏紙尿褲長大的吧?”

盛言臻頭回碰見這麽誇人的,有點無奈。他摘下耳罩和護目鏡,朝沈祁東揚了揚眉毛,笑著說:“9環那一發,我打在環線上了,不然,也該是10環的。”

沈祁東被對手秀了一臉,隻能暗自咬牙,腮邊肌肉繃起一條堅硬的線。

這些人裏最驚訝的還是江意,短短一天時間,她似乎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盛言臻。

他不認為自己是好人,說自己精於世故,可是,連方禹成那麽頑劣的家夥都被他折服。他不善張揚,卻總能一鳴驚人,連射擊這麽小眾的運動,也能做到最好。

成就和實力讓他有高傲的資本,教養和本性又讓他平和,謙遜、穩重、不跋扈、不狷介。

所謂君子,知可為與不可為,涉深淵,渡苦海,千帆過盡後,向善而行。

桑桑是真的佩服盛言臻,跟在他身後問了好幾個問題,盛言臻很耐心,一一回答說:“我有個朋友是專業的射擊運動員,拿過好多金牌,他教過我。再加上有段時間壓力很大,心情不好,就靠射擊和打拳排解,練得多了,準度也就高一些。”

桑桑還要再問,沈祁東臉都黑了,扯著她身上小挎包的帶子把她拎到一邊,說:“你是問號成精嗎?哪兒來那麽多問題,幫我計數,五十個俯臥撐!”

沈祁東願賭服輸,直接趴在地板上做起了俯臥撐。盛言臻在拳擊台上被沈祁東一拳KO撂倒過無數次,總算扳回一局,揚眉吐氣。他用手機錄了一小段視頻,笑著說:“留個紀念。”

沈祁東身形一僵,動作越發利落。

桑桑百無聊賴,蹲在旁邊幫沈祁東計數,還不忘刺他兩句,說:“沈祁東,你真的太笨了,到底什麽時候能聰明一點啊?”

沈祁東心裏憋著股倔勁兒,動作很快,五十個俯臥撐不到一分鍾就做完了,然後靠在牆角休息。他出了些汗,喉結滑動,胸膛起伏,手臂上的肌肉形狀越發鮮明,流暢如奔跑中的雪豹,英俊的樣子讓人不敢直視。

桑桑想和沈祁東說什麽,目光瞥過去,不由得一怔,恍惚間竟些走神。

這個讀幼兒園起就跟在她身後,幫她打架給她擦眼淚,說要娶她回去當媳婦的渾球,好像已經長成頂天立地的大人了。

時間真的好神奇。

江意眼看著桑桑在沈祁東麵前從咋咋呼呼到慢慢安靜,不由得露出一點笑。桑桑比江意大了兩歲,骨子裏卻比江意更像一個小女孩。

盛言臻見江意一直看著桑桑,低聲說:“我了解沈祁東,人品不錯,別擔心。”

江意笑了笑,拉著盛言臻的手,將腕表扣回到他腕上。

盛言臻身形清瘦,手也生得好看,指骨細長,關節勻稱。江意幫他戴上腕表,又將衣袖拉下來,抹平皺痕。盛言臻順勢握住她的手,掌心緊貼她的手背,那是一個介於保護和包容之間的姿勢,帶著飽滿的安全感。

“那段時間我覺得壓力大,是因為工作室剛剛成立,既忙碌又混亂。”盛言臻輕聲說,“邵老過世,我失去了唯一的庇護,瑞恒也不再是我的家。四麵八方皆是風雨,我不僅要顧全自己,還要照顧那些信賴我的人,比如阿決。”

盛言臻實在太通透,有些話,不等江意問,他已經主動給出答案。

他在江意麵前總是很溫柔,連語氣都是細致的,帶著歲月打磨後的豁達與平靜,輕輕地落下來,落在指尖、心上。

“現在,工作室的運營已經走上正軌,我不再是一無所有的少年,”盛言臻看著江意,“也學會了用更好的方式去排遣壓力和控製情緒。珞珞,我比你大了十歲,先你一步經曆過很多事情。那些經曆不全是災難,也有可取之處和寶貴的地方,所以,不必過於心疼我。”

江意很喜歡盛言臻凝眸注視她的樣子,深色的瞳仁令人沉溺,似乎鐫刻著很多情緒,將她包圍,將她托起,讓她看見更美的風景,也看見更盛大的星空。

“你說過,一段好的感情,應該是彼此扶持,兩個人一同擁有向上的人生。”盛言臻屈起手指,在江意下巴上勾了勾,淺笑著說,“同樣的,一段好的感情也不該是一方一味地心疼另一方,那會讓感情失衡變質。你隻要記住現在的盛言臻是什麽樣子就好,他意氣風發、年輕有為,過去的事,不必追究,更不必介懷。”

這個人啊……

江意很慢地眨了下眼睛,鼻尖有些泛酸。

她怎麽會不明白盛言臻的言外之意——你是飽受寵愛的小公主,應該快樂地活著,不必為了我而沾染悲傷的情緒。

別難過,他不想看見她難過。

江意想起當初質問盛言臻是不是自卑時的情形,她自以為看透了他,能洞悉他的全部想法。卻不知,她之所以能看到他自卑的樣子,不是因為她足夠聰明和通透,而是因為盛言臻把愛情給了她,隻給她。

他甘願露出最柔軟的骨骼,允許她看見風光之下他的所有狼狽。

越過盛言臻的肩膀,江意看見沈祁東正和桑桑說話,兩個人的注意力都不在這邊,場館內也沒有其他人。江意抬手勾住盛言臻的脖子,將他拉到近前,然後親了親他的喉結,親在她之前咬過的地方。

江意的嘴唇有些濕潤,觸感沁著涼意,像一片飄落的雪花。她仰頭看著盛言臻,聲音輕輕軟軟,說:“下一次過生日吹蠟燭時,我要許願讓盛老師從此隻愛我一個人,你說,我會不會夢想成真?”

盛言臻與江意對視著,深色的眼睛格外專注。半晌,他輕笑了一下,溫聲說:“既定事實,何必再去許願?白白浪費一個向神明討要好運氣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