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江意和桑桑都是偏外向的性格，邊吃飯邊聊天，從學習生活聊到興趣愛好。當說到江意十六歲就上大學，還是名校保送的時候，桑桑啃排骨的動作停了。

她是文科生，數學對她來說就是一場醒不過來的噩夢，還有個甚為心酸的總結——

學習數學總共分幾步？兩步！第一步，打開書；第二步，開始哭。

桑桑咬了下嘴唇，問江意：“上學那會兒，你的數學成績是不是特別好？”

江意想了想：“我讀了兩年高中，數學隻考過一次140分。”

桑桑眨了下眼睛：“其他時候呢？”

江意笑起來：“都不低於148分。那些題型，初中參加培訓的時候我就做過了，換湯不換藥，多讀幾遍題幹，就能大致估算出答案了。”

桑桑在智商和成績上被雙重吊打，心碎一地，端起裝酸梅湯的杯子，朝江意舉了舉，說：“向‘學神’致敬。”

江意也舉杯，同桑桑碰了碰，說：“向彼此保護的女孩子們致敬！”

一頓飯吃得很愉快，結束時兩人都覺得親近了不少，能把對方劃分到“關係不錯的朋友”那個分類裏。

後來，桑桑又約江意吃過一次火鍋。吃飯時，聊起近況，桑桑說自己在做一個和“綠色化學”相關的專訪作業，需要采訪一些從業人員。江意說巧了，我有一個博士師兄，畢業之後做的就是綠色工程方麵的科技類產品，你可以找他聊聊。

江意跟師兄打過招呼後，把微信推給了桑桑。師兄的頭像用的是本人照片，桑桑點開看了看，賊兮兮地湊到江意身邊：“你這師兄長得不錯嘛，瘦瘦高高的……”

“別惦記了，”江意打斷她，“已婚，倆孩子。前幾天師兄在校友群裏哭訴，說他們家平均學曆博士起步，結果生出來的孩子連三加二都算不明白，還得借助計算器。”

桑桑笑得一口茶直接嗆住。

江意嘴裏咬著半顆肉丸，臉頰一鼓一鼓的，說：“養娃之後，我們師兄有一句響當當的名言——古有淩遲車裂，今有輔導作業！”

這上下兩句不僅押韻，還對仗得挺工整。

桑桑笑得更厲害，伸手在江意臉上捏了一下，說：“小江意，你真可愛！”

“別以為誇我兩句，就能把人情還了！”江意敲了敲桌麵，“我幫了你這麽大的忙，你打算怎麽謝我？”

桑桑單手托著下巴，笑得有點壞，低聲說：“你不是稀罕談也嗎？我送你幾張他的照片吧！隻穿**的那種，露胸露腹肌，還露人魚線……”

服務生在這時推門進來，大概聽到點話音，神色詫異。

江意連忙去捂桑桑的嘴，臉都紅了，嗔她：“我的姐，你快做個人吧！”

桑桑這姑娘外表看上去精致高冷，實際心大得厲害，說好聽點叫不拘小節，說穿了就是大大咧咧，勁頭上來，桌子一拍，豪氣幹雲。

江意越臉紅，她笑得越歡，貼在江意耳邊允諾：“好姐妹的核心價值是什麽？互相幫助呀！尤其是遇到帥哥的時候！你放心，我一定把談也拎到你麵前，讓他給你個說法，不能讓小美女白白惦記他一場！”

江意：誰惦記了！

你不要憑空汙人清白！

桑桑還要說話，江意連忙拿起筷子，蘸著煉乳往她嘴裏塞刀切，一連塞了三塊。

吃飯吃飯，多吃飯，少說話。

自上次“火鍋局”之後，江意有小半個月沒見到桑桑了，冷不丁收到桑桑發來的消息，問是否可以陪她參加聚會，江意還真有點詫異。江意剛剛在莊婧冉的生日會上沾了一身是非，還被造了一頭的謠，現下單是看見“聚會”兩個字都覺得眼睛疼。

江意問她是什麽局，友情局還是社交局？

桑桑直接撥了通電話過來，笑著說：“友情個小茶壺！我跟她沒有友情，隻有一個寢室裏睡出來的不共戴天之情！”

聚會的組織者是桑桑的大學室友，入學第一年就背了不止一個處分，遲到早退、考試作弊、霸淩同學，校規校紀上那點條款，被她犯了個遍，人送綽號——違規小達人。後來，達人姐姐主動退學，被家裏送去了國外，一年的工夫，不曉得在外麵鍍了什麽神奇的礦物質，居然成了半吊子油畫家。

上個月，油畫家衣錦還鄉，組了場聚會，請的全是大學舊友。

明眼人都看得出，這是來炫耀的。

桑桑自然也收到了邀請，這丫頭一針見血——

“鍍金？我看她鍍的是鋅！防鏽用的，怕她那摻了水的茶壺腦袋徹底鏽死！”

“當初我跟她住一個寢室，”桑桑在電話裏說，“這妞天天把我當假想敵，小到香水、口紅，大到競選社交，什麽都要跟我比，比完了還要酸我兩句，說我品位不好！唯獨專業課她實在沒轍——姐姐院係第一！”

江意乖乖地鼓掌：“姐姐好棒！”

“先別拍馬屁，話沒說完呢。”桑桑喝了口水，繼續說，“大一那年，係裏搞新聞攝影評選，獲獎者有高額獎學金。這妞到處吹噓，說自己拍了張頂好的片子，肯定能獲勝。評選那天，大家一看——片子拍得的確不錯，但這是談也的片子呀，跟你達人姐姐有什麽關係？”

江意聽傻了：“盜……盜圖？”

“神奇吧。”桑桑笑著說，“二十一世紀，還有人用這種上不得台麵的手段！所以我才說她應該給她那個茶壺腦袋鍍鍍鋅——防鏽！”

聽桑桑說話就像聽單口相聲，江意笑得手腳發軟，說：“這種情況，你應該帶個男伴去呀？英俊帥氣的那種，撐場麵！”

“邏輯不對哦，小姑娘！”桑桑說，“當初達人姐姐為什麽看我不順眼？因為我漂亮！現在呢，我不僅自己漂亮，帶出來一起玩的姐妹更漂亮，還是超級學霸，王者無敵！我們兩個往那裏一站，不用說話都能氣死她！沒聽過那句話嘛——隻有魔法能打敗魔法，同理，隻有大美女才能打敗美女！”

江意哭笑不得，說：“這麽水火不容，你何必去參加她的局？”

“不去？為什麽不去？”桑桑聲音拔高一度，“難得有這麽隆重的熱鬧可以看，誰不去誰損失！我——桑女士本人——願永遠走在吃瓜看熱鬧的第一線！更何況，我和我的小夥伴們下半年的夜聊素材，都得從這裏麵找呢，必須要去！”

“談也是你‘愛豆’吧？我是你的好姐妹吧？”桑桑逐條分析，“她針對你好姐妹在先，盜你‘愛豆’的圖在後，新仇舊恨似海深啊！”

“我去就是了！”江意打斷她，“再說下去，就要你死我活，勢不兩立了！太嚇人。”

不過，在參加聚會之前，江意看著手機裏的備忘錄，心想，她先去看一場藝術展。

昆曲藝術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