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處心積慮
殷崢崢簡單收拾了一下就下了樓，會客廳裏，殷父背著手站在落地窗前看著後院的花花草草。
殷崢崢頓了一下腳步，殷父已經聽到了聲響，他回頭。一夜之間，殷父竟現了蒼老之態。
“爸。”殷崢崢下意識就繃緊了後背。
“你先去吃早飯吧。”殷父說。
殷崢崢說道：“我早上沒什麽胃口。”
“我這一早過來，和你說件事兒。”殷父說。
“爸，阿年他昨天臨時去了X國。”殷崢崢直截了當，韋禦年人在X國，哪怕是父親逼著她當場給他打電話又有什麽用呢？他還能聽了她的話不成？
殷父微微皺眉，踱著步走到了她麵前。
“小離阿姨，你……還記得吧。”殷父突然說道。
殷崢崢心頭一震，她當然記得小離阿姨。她媽死得太早，一路都是靠著各路保姆帶大。殷崢崢六歲的時候，小離阿姨來到殷家。從此，小離阿姨就成了殷崢崢最親的人。她十六歲那年，小離阿姨突然不辭而別，繼母說小離阿姨犯了不可饒恕的錯。為此，殷崢崢大鬧了三天，可再鬧也沒有用，小離阿姨就這樣徹底地消失在了她的生活裏。
十年了，小離阿姨一直是她心裏的一根刺。
“小離阿姨？”殷崢崢裝著不經心的樣子，“記得，她以前帶過我嘛，她現在怎麽樣了？”
“她現在身體不太好，得了很重的病，我已經讓人把她接到海城來治病了。崢崢，爸爸知道過去讓你傷心失望了，從今以後，我會盡力彌補。”殷父說得情真意切。
殷崢崢卻感到了徹頭徹尾的悲涼，父親在這個時候找回小離阿姨，無非就是想利用小離阿姨來要挾她去求韋禦年幫殷氏度過難關。
為什麽要這樣對她？
殷父說著拿過放在茶幾上的公文包，從裏麵拿出一部手機，他站起身來走到她麵前：“也不知道你小離阿姨怎麽搞的？當年她離開的時候，我明明給了她一大筆錢，按說她不應該過得這麽辛苦的。”
殷崢崢幾乎是下意識地伸出了手接過了手機，屏幕上，一個形容枯槁的女人倚著橋洞靠著。女人的臉被枯草一樣的頭發遮住了一半，一隻手伸手去輕輕撥開了她臉上的頭發，女人瑟縮著往裏縮，眼中全是驚恐。
隻一眼，殷崢崢的心就要碎了。那是她的小離阿姨，即使十年未見，她也依然記得她的模樣，記得她眉心的那顆痣，記得她的眼神，記得她永遠溫柔從不生氣。
殷父看著女兒，眼中閃過一絲得色，從她手裏抽回了手機，他假惺惺說道：“這些年，我一直在暗中幫你找小離阿姨。皇天不負苦心人，可算找到了。昨天小離阿姨還在念叨，說你十六歲生日那天，沒能給你煮碗麵。”
殷崢崢抬頭，撞上父親來不及收斂的那絲得色。她一個激靈回神，也真難為父親費如此苦心，她冷淡道：“爸，以前的事情都過去了，讓小離阿姨好好保重。我這才出院，阿年不喜歡我到處跑，我就不去看她了。”
殷父的怒火又湧上來，恨不得一巴掌抽過去。這個女兒從小倔到大，從沒有為他爭過一口氣。現在殷家生死存亡，她還想置身事外。
“你……”殷父伸手指著她，礙於身在韋家，他隻能狠狠甩了一下手，道：“既然你這麽說，那我也不必費心為她治病。”
說罷，殷父怒氣衝衝往大廳外走去。
殷崢崢拚命地掐著手心，一直到父親走出了院子，她才慢慢地鬆開了手。
“少奶奶，吃早餐了。”桂嫂不知道從哪個門走進來。
“好。”她應。
“哎呀，少奶奶，你的手怎麽了？”桂嫂指著她的手驚叫起來。
殷崢崢將掐出血的手掌握成了拳，道：“沒事兒，我去吃早餐。”
早餐一如既往的豐盛，她卻完全沒有胃口。要怎麽辦？如果幫不了父親，那就隻能等著父親來告訴她小離阿姨重病身亡的噩耗了。
想到再見隻能見到小離阿姨的屍體，殷崢崢的心就縮成一團。不行，她要想辦法找到小離阿姨，她要救她。
她放下手裏的吐司猛地起身。
“少奶奶。”桂嫂被嚇一跳。
“讓老張備車，我要出去一趟。”殷崢崢吩咐道。
“你要去哪裏？早飯還沒吃呢？”桂嫂手裏端著牛奶。
“怎麽？你們二少爺還是不準我出門嗎？”她問。
桂嫂有些悻悻的，二少爺這回確實沒有說不準少奶奶出門。
殷崢崢便往外走：“和老張說，我在院門口等他。”
“少奶奶……”桂嫂追了兩步，嘴裏嘀咕道，“剛出的院，又要折騰，回頭二少爺知道了，又要怪我。”
少頃，殷崢崢坐著車出了沁園。掌心的創口疼得火辣，她拿了張麵紙壓緊，滿腦全是少女時代的影像，翻來覆去，雜亂無章，唯一的念頭就是她要想辦法找到小離阿姨。
車子開到半路時，殷父打來了視頻電視。
殷崢崢心裏一沉，一種不好的預感浮上來。視頻接通後，鏡頭晃了晃，接著一張慘白的病容出現在了屏幕上了，那是一張病入膏肓的臉。
殷崢崢攥緊手心，想要裝作沒事兒人一般喊聲小離阿姨，但張了張嘴，她又如鯁在喉。
屏幕裏的女人微眯著眼看殷崢崢，好一會兒才喃喃地說了一句：“是崢崢。”
說著話她的眼神就渙散起來，怕殷崢崢擔心，她努力露出一絲笑容，聲音愈發微弱：“我的身體不礙事，老毛病，捱一段時間就好了。殷先生小題大做，一定要給我治。”
小離阿姨話說到這裏，殷父就掛斷了視頻。
殷崢崢睜大眼睛，眼淚毫無預警地往下滑，還沒緩神，父親的電話就打來了。
“崢崢，四個小時，你隻有四個小時的時間。”殷父冰冷無情的聲音，“過了這四個小時，你就別再想見到小離阿姨了。還有一件事情，我剛剛查到，小離阿姨在來殷家之前，曾經在你外婆家做過一年多傭人。你就不想問問她，關於你媽的事情嗎？”
“什麽？”殷崢崢驚住，父親說的是真的嗎？小離阿姨照顧她十年，為什麽半點都沒有透露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