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宮闈秘事

“…先生…”

到了夜裏,王安妤發起高熱。佩珠一遍遍換著他額頭上的帕子。

囈語的內容,大多模糊。

有時大聲喚著“父親”“兄長”,有時又含糊低語著“先生”。

佩珠充耳不聞,隻專心試著帕子的溫度,稍一變熱,她就立刻換新的。

留下守夜的太醫過來查探過,隻是正常發熱,等藥效發作自然就會退下。

替換佩珠的宮女,被她打發走了。

難怪娘親說,宮裏會吃人,姑娘不過才進來一趟,就險些……

她記著娘的叮囑,誰也不信,照顧姑娘的事情絕不假手於人。

過了小半個時辰,王安妤麵上的潮紅退去,額頭也不再滾燙。

佩珠這才鬆了心神,不知不覺就靠在床柱上睡著了。

年鶴延直到外麵敲響三更,才從藏身的耳房出來。

擔心佩珠醒來,他動作放得極為輕緩。

王安妤瘦小的身子,整個陷在床榻裏。

年鶴延真的很難想象,她是如何拖著這樣瘦小的身子,與那侍衛周旋許久,又是如何咬著牙布置出現場,將侍衛一擊斃命的。

他清楚記得,滿身是血的姑娘,暈倒前還在叮囑要他小心藏好的樣子。

“傻姑娘。”

年鶴延啞著聲,用溫熱的手掌,在她頭頂拍了拍。

十四年的時空穿越,讓他習慣了麵對任何場景都能冷靜從容,做出最合適的決定。

唯獨這回,不需要他謀劃,有個小姑娘就擋在了他麵前。

“誰家弟子跟你一樣,這麽會逞能。”

王安妤似是感受到他的存在,嘟囔了一句“快走”。

年鶴延守著她到四更天才離開。

“做先生的,總要為弟子討回公道,你且等著。”

佩珠隱約瞧見有道身影閃過,等她揉著眼睛清醒時,房間內隻有她們主仆二人。

她記起受傷的王安妤,心神歸位,忙起身去看。

幸好,姑娘一切正常。

王安妤醒來時,已經是第二日黃昏。

親自去熬湯藥的佩珠回來,就見她撐著身子靠坐在床頭。肩頭的傷口,因著她的動作崩裂出血。血色染紅了半邊肩頭。

“姑娘。”

半晌的功夫,房間裏就坐滿了人。包括前來探視的王家兄弟。

所有人都靜靜看著她,等一個結果。

王安妤獲準不必起身拜見。隔著屏風,朝外麵的聖上欠了欠身。隻這個動作,她呼吸就亂了幾分。

事已至此,她知道瞞不過去,便將那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得知二姐姐走失,臣女便跟著侍女去尋她們。順著腳印,我找到巽芳殿。廊下站著一宮女,神色慌張。臣女心生疑慮,擔憂二姐姐深陷其中,便走了過去。然後臣女就見德妃娘娘與一侍衛……”

她實在不好將“苟且”二字說出,隻能含糊而過。

殿中興正帝與皇後神色大變。

誰也沒料到,為王四姑娘招致殺身之禍的竟是宮闈秘事。

“這……你可看得清楚?”皇後猶不相信。

王安妤垂頭沉默。

興正帝卻不如她料想的憤怒。

或者說,昨日在見到黃耀尋到的證據時,他就有了猜想,今日不過是證實罷了。

“你是如何從那侍衛手底下逃生的?”

“臣女帶著二姐姐與程姑娘逃到假山林,見二人體力不支,便將侍衛引至窮巷。臣女伺機閃躲,卻仍被刺中,就在命懸一線之時,那侍衛被臣女裙擺絆住,疾走之時,腳下踩空,磕在了石頭上。臣女見他暈倒,抱起石頭,又補了一下。請聖上賜罪。”

興正帝久久不言,旁人也不敢出聲。

他盯著王安妤,想從她身上尋到半點說謊的跡象,但她表情恰到好處的害怕與擔憂,描述的場景又與仵作驗屍結果一致,實在挑不出錯漏。

罷了,隻是個小姑娘,受這場無妄之災已是不幸,又何必為難與她。

“你有勇有謀,機智勇敢,實乃尋常女子所不能及,沒有墜了你們王家的風骨。此事,朕另有定奪,你可明白?”

“臣女有幸得娘娘青眼,在宮中陪伴幾日,旁的臣女一概不知。”

興正帝斂起一身氣勢,扶著皇後離開。

到這時,王安妤才有了逃過一劫的僥幸。

她甚至都想過,興正帝為了皇家尊嚴,將她賜死的結果。

“你且好好養傷,旁地回了府中再說。”

王崎看她憔悴的樣子,也是心疼。

“此番若非你以身涉險,隻怕寧寧跟靜思都不能幸免。大伯在此謝過。”

王安妤側身避過王崎的禮。

“並非我深明大義。她們行走不便,帶著也是累贅,我也是不得已將她們放下,自是當不得大伯這聲謝。”

若不是欠著王淑寧真心待她的情分,那日她定會明哲保身,絕不會離開坤寧殿半步。

王崎但笑不語。

“此地是宮內,外臣不得久留。你安心養病,最多三日,自會塵埃落定。”

離開前王崢留下一句算不得安慰的話,出了桃花塢。

若論這幾日,誰心情最好,莫過於王清芸。

從見到王安妤了無生機躺在床榻上時,她就抑製不住的歡喜。

女主,不過也隻是個任她宰割的魚肉。

或許這次不能要了王安妤的命,但她又不是隻有這一次機會。隻要王安妤沒有三頭六臂,總有一天會死在她手中。

一個沒有了女主的世界,擁有上帝視角的她,將會是最大的贏家。

“尾巴你都清理幹淨了?”

綠意忙點頭。

她隻掏了錢,並未露麵。那宮女貪心的很,一聽說隻是將人引到巽芳殿這樣的小事,拍著胸脯就答應了。

“王淑寧跟程靜思那兩個蠢貨,壓根不會想到是被有意引到巽芳殿。即便現在知道了,也沒記住當時引路宮女的長相,更查不到我頭上來。”

王淑寧修剪著斜生出的枝葉,姿態輕鬆自然。

想到什麽,她轉頭去看漣漪,溫聲詢問道:“你的腳傷可好些了?你放心,我自會讓她加倍補償你。”

漣漪低著頭。

“姑娘不怪罪奴婢辦事不利,奴婢已經很感激了。”

王清芸捏著修剪下來的枝丫,在漣漪頭頂上點了點。

“你一向穩妥,不過是一時失手,我不怪你。”誰能想到王安妤身邊的傻愣子,居然有那麽大的力氣。

不過好在,沒有壞了她的計劃。

“行了,你們都下去吧。宮宴的事情,就爛在肚子裏。若是透露了風聲……你們清楚我的手段。”

“奴婢不敢。”

王清芸哼著小曲兒,扔下剪刀,轉而思索起該找什麽借口,約靖王出門同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