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再次造訪

小茴回來時,眼尾含笑,春風滿麵。

甘嬤嬤下意識去看王安妤,又覺不妥,忙低下頭。

“這會兒子才回來?”

小茴收斂笑容,心虛地撇開眼,不跟王安妤對視。

“廚房,廚房才做好。”

王安妤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輕笑著問道:“是嗎?”

小茴低聲應了。

王安妤一直沒出聲,她悄悄抬頭去看,對上一雙澄澈的眼眸,心中秘密像是被她看透一般。

“擺飯罷。”

王安妤收回視線,無心再追根問底。隻要捏著小茴的賣身契,便是她有別的打算,也玩不出花來。

吃著微涼的晚飯,王安妤心中計算著解禁的日子。距離父兄回京不到兩月,她定然不會讓兄長落得雙腿殘廢,前程盡毀的下場。

要如何將消息告知父親與兄長又不被旁人察覺呢?

甘嬤嬤麵善心軟,小茴另有所謀。她身邊的兩人怕是指望不上了。

她不由發愁。

心中煩躁,便不願多言,用過晚膳便回了房間。

左腳才邁進去,她動作一滯,就要提腿出去,卻被突然伸出的手拽了回去。聽著身後門合上的聲音,她猛然出手。

上次被對方壓製,一定是因為她身體還未恢複,今日可能就不同了。

她充滿信心的一掌,被反推回來,踢出的腿也被鉗製住。

她掙紮了一下,對方就鬆了手。

“又是你!”她有些氣急敗壞。

這身子嗅覺很是靈敏。方才推門,她就聞到了熟悉又陌生的味道,隻在那晚的賊人身上出現過。

“抱歉。”

年鶴延也沒料到,他短短一月時間內,兩次穿越到同一個時空,而且還是在同一個地點。

王安妤仰頭要責問,當看清麵前之人的容貌時,一時失語。

劍眉星目,鼻梁挺括,鼻尖生著小痣,柔和了五官的淩厲。身姿頎長挺拔,寬肩窄腰,線條流暢。衣著鴉青色窄袖圓領長袍,並不與時下男子喜歡的大袖交襟長袍相似。周身氣質疏朗出塵,如月下流光,如謫仙入世。

他露在外麵的肌膚白皙,手腕上纏著一串八十一顆的棗木流珠。紅與白相交,異樣的和諧。

等她後來讀了更多的書,見過許多人事後,她方才有了一句勉強能形容眼前之人的詩“積石如玉,列鬆如翠。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年鶴延在她失神的間隙已經退到一邊,思量著要怎麽解釋再次造訪的事。

理智回歸。王安妤知道她拿此人無奈何,便收了動作。好在他看上去也並未要傷害她。

“你如何進來的?”

這會兒天還亮著,此人要想進她院子,需得翻過兩重院牆,還要避過府裏的護衛,跟來來往往的丫鬟婆子。

她也一直在院子裏,若有人進來,不會毫無察覺。

年鶴延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又來叨擾,姑娘見諒。”

這是不願說了。王安妤拿他無奈何,尋了個遠些的位置坐下。

想起上次他離開後多出的一角銀子,王安妤將其尋了出來。

“這是你留下的?”

年鶴延沒有否認。

王安妤眉頭微皺:“你到底是何人。”

這銀子的純度,比聖上賞的還要高許多。能拿出這樣品質銀子的人,他到底是何來曆。

“本是人間客,姑娘又何必深究。”年鶴延看向她的目光帶著深意,“你不也有無法宣之於口的秘密嗎?”

王安妤雖遮掩及時,但也泄露出幾分驚訝與心虛。

年鶴延了然一笑。

兩人各懷心事的安靜下來。

“姑娘。”小茴話音未落,就推門進來。

王安妤連忙去看年鶴延,他已動作敏捷地躲到角落陰暗處。

“何事?”

仔細聽,她聲音還夾雜著幾絲顫音。

小茴卻並未察覺。

“姑娘,明個是端午,我想去街上逛逛,甘嬤嬤說銀錢都給你收著呢,能給我一些嗎?”許是怕王安妤不答應,她又忙加了一句,“不多,有一吊足矣。”

王安妤忍不住要笑了。

清揚小築過的是什麽日子,她心裏沒數。張口就是一吊,真敢開口。

見她沉默,小茴的有些急躁:“我那日看見了,匣子裏有不少銅板,還有一角銀子呢。姑娘,就給我吧,你不是想吃城南的雲片糕嗎?我回來給你買,好不好。”

說著,就去拉扯王安妤的袖子,被她躲開後,還要伸手。

“行了,”王安妤沉下臉。她做了二十年縣主,自有上位者的氣勢,“你如今是以什麽身份,向我討錢?”

"我,我們不是好姐妹嗎?這不是你說的嗎?"小茴訥訥問道。

王安妤輕笑一聲。

小茴心裏想什麽,她也能猜到幾分。小院日子艱難,她與甘嬤嬤時常做些繡品。賣來的錢都被甘嬤嬤交給了王安妤。她覺得那些銀錢有她的一份,要起錢來也理直氣壯。

“拿去吧。”

王安妤取出一吊銅板。隻當是這些年她跟著“王安妤”不離不棄的補償吧!

小茴沒有注意她的神色,拿了錢歡歡喜喜地走了。

年鶴延從角落出來,視線落在她懷中的匣子裏。除了他給的一角銀子,隻有零散不過百文的銅板。

“也不知該不該給她。”

翻出記憶中三人曾在小院裏依偎取暖,艱難度過七年的記憶,王安妤一時不知自己放任小茴的行為是對是錯。

“要走的人,留不住。”

年鶴延淡淡開口。

王安妤愣了愣,收起沮喪的表情。

因著這個插曲,氣氛好了一些。

兩人不鹹不淡地交談了起來,年鶴延也對這個時空有了一定的了解。

外麵更夫敲過兩回,甘嬤嬤也在門外提醒,要她早些休息。

“姑娘早些休息。”

年鶴延靠著椅背,閉上了眼睛。

王安妤自然不敢在一個隻見過兩次的男子麵前,安然入睡。

她和衣半倚著床頭,手裏握著的木簪。經上次之後,被她磨得尖銳鋒利。隻要他有所不軌,這簪子就能戳進他的命脈。

淺眠一夜。

王安妤眼眸裏帶著未消的疲憊。

年鶴延不知何時醒了,站在窗前,看著外麵泛白的天空。

“你還不走?”

“此事非我能決定。”

每回穿梭時空,他都會有所預感。以往來看,不會太久。短則幾個時辰,長也不過半月。

不是每個時空都願意接納外來者。

受到排擠強烈,甚至可能剛落腳,就會立馬離開。

不知為何,這個時空對他的排斥並不強。上回離開,也沒有身體不適。

王安妤聞言撇撇嘴:“腳長在你身上,你要走,它還能不聽話?”

年鶴延眉梢帶笑,反問道:“真要我此時走?”

這人,不笑時像天上月,鬆上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笑起來,又似懷中玉,手中珠,帶著觸手可及的溫度。

王安妤恍惚間自問,若前世早見過他,可還會對沈驍一見鍾情?

約莫是不會了。

嚐過佛跳牆的味道,誰還願意喝白菜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