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外來客
天黑得越來越晚。
王安妤坐在窗前看著院裏甘嬤嬤做繡品,直到伸手不見五指,才點了蠟燭。
這些日子,夜裏總是做夢,醒來恍然不知身在何處的疲憊,讓她久久不願入睡。
“姑娘,我就在耳房,有事您喚我。”
小茴伺候她洗漱後,端著汙水離開。
房間頓時安靜下來,隻有一根蠟燭發出的微弱光芒,照亮了桌子那片小地方。
王安妤將燭台端到床邊,才躺到**。
外麵更夫敲三回時,她才隱約有了睡意。
眼睛剛閉上,就聽到幾不可查的衣料摩擦聲,淺淺能嗅到一股如清風裹挾鬆木的冷香。
她頓時清醒,下意識握緊手邊的燭台。
“小茴?”
隱藏在黑暗角落的年鶴延無奈扶額。
自他十歲被迫開始時空旅行,這十二年來,他以為自己已經做好足夠的心理準備,能從容麵對任何情況,但絕不包括三更半夜出現在一個姑娘的房中,還即將被發現。
看樣子,這個時空處在古代時期。若是封建一些,他這樣的行徑被發現,這位小姑娘的清白就毀了。
王安妤半晌沒收到回應,猶豫片刻後起身,扯下外衣披上,端著燭台往四處看。
“你……”
王安妤下意識出拳,被對方輕鬆化解。
年鶴延動作迅速捂住她的嘴,一手製住她的雙手,低聲說道:“多有得罪,還請姑娘不要出聲。若是被他人知曉,與你名聲也有礙。”
見她點頭,年鶴延緩緩收回手。
王安妤不敢高聲呼救。盛京高門大戶,為了名聲,悄然“病逝”的女子不在少數。
她隻好捏緊手中的燭台,謹慎盯著對方,低聲詢問:“你想如何?”雖強自鎮定,聲音中也帶了些微的顫抖。
年鶴延也知她嚇得不輕,稍稍退後一步,卻也不敢離得太遠,防止她突然出聲喊人。
“煩請見諒,在下誤入此地,實屬意外。天亮之前,我定會離開。你可放心。”
王安妤哪裏敢真的放下心。
小小的蠟燭,照不亮許多的地方,隻隱約看到對方是個身型高大的男子。若他想做些什麽,以她現在的力氣絕對反抗不了。
雙方一時陷入僵持。
“不知此地是?”
年鶴延自知不會在這個時空停留太久,詢問隻是出於對現在凝固氣氛的緩和。
王安妤因為緊張,喉頭發緊,半晌才發出聲音:“此地乃是王大人家後宅,我乃是王家姑娘。”
她本是有意模糊。提起王家,最先想起的定是王崎。他名聲顯赫,官威震懾,對方知道後礙於此,也不敢對她下手。
年鶴延輕咳一聲,心中為她的小心思覺得好笑。
想必這位“王大人”跟她沾親帶故,用起來理直氣壯。然而這般,也泄露了她的身份。
若真有心,在外麵稍稍一打聽,就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這難免讓他想起周特助吐槽手下說的話:“有點腦子,但不多。”
“王姑娘,在下就待在此處,待天明便會離開,你盡可放心。”
說著,他繞到屋子另一邊的桌子旁坐下。
王安妤一見他動,身體如繃緊的弦,立時戒備起來。警惕的眼神直到他在桌子旁坐下,才有所放鬆。
年鶴延假裝沒有發現她的小動作,拿起茶壺倒了杯茶。
入手是粗糲感,顯然茶杯的質量並不好。看來,府上並不富裕,或者說小姑娘在家中不怎麽受寵。
十年清知縣,萬兩雪花銀。相比之下,他更願意相信,後一種可能。
總不能一直這樣站下去。王安妤猶豫著,緩緩往床邊挪,邊挪還邊盯著年鶴延。
終於摸到床柱,她像是有了依托一般,僵直的脖頸鬆軟了下來。
兩人一左一右,分庭而坐。
年鶴延喝著涼透的茶水,看向窗外,估摸著自己離開的時間。
每次穿梭之前,他心中都有預感。除了他出身的位麵,其他的時空對外來者都有很強的排斥,他能待的時間不會很長。
王安妤依舊看著他。枕頭下摸出的木簪子,緊握在手中。
燭台上的蠟燭一點點燃盡,她的眼皮也開始發沉。
雞鳴第一遍,年鶴延看著倚柱而眠的小姑娘眼中帶了笑意。
他從懷中掏出銀塊,擱在桌上,想了想,又放到小姑娘枕邊。
看她也才十一二歲的樣子,難免心生惻隱。但願她日後能尋個好郎君,平安喜樂吧!
王安妤這一覺睡得極好,直到寅正才醒。
動了動僵硬的脖子,她猛然清醒。
坐在桌邊的男子已不知所蹤。若非挪了位置的茶水杯子和酸痛的脖子,她大概會以為昨晚的驚心動魄隻是一場夢。
甘嬤嬤聽見響動走了進來。
“姑娘睡得可好。”
她眼角掃到桌上的茶杯,嘴角拉了下去:“老奴跟姑娘說過多次,夜裏不要用涼茶,當心身子受涼。姑娘怎麽總是不聽?”
王安妤無從解釋,隻能低頭認錯。
本想讓甘嬤嬤將杯子丟了,想到這是唯二全乎的茶杯,隻能假托掉進了蟲子,讓小茴拿下去仔細洗刷了一遍。
她擔心昨夜的動靜讓別人聽見,尋著機會旁敲側擊了一番。
“老奴並未聽見什麽響動,姑娘聽見了?”
牛婆子是後院粗使婆子,平日裏負責包括清揚小築在內的固定區域清掃,也是除了甘嬤嬤與小茴以外,經常來院子裏的人。
王安妤搖頭。
“也沒什麽,隻是有衣服破了一角,擔心院子裏有老鼠。”
牛婆子一聽不樂意了。敢情是想讓她抓老鼠!這又不是她負責的事情,她可不幹。
很快尋了個理由走了。心中還暗下決定,以後要少來清揚小築這邊,免得被四姑娘盯上給她安排活計。
王安妤放心了。
她努力回想,前世可有潛逃的罪犯禍害了姑娘消息,卻一無所得。
經此事後,她更加堅定要將身體鍛煉起來的想法。若是她前世,遇到這樣的賊人,一鞭子就能將他打趴下了,哪裏還會有這許多的擔心。
距離落水過了一月。
在甘嬤嬤複雜的目光中,王安妤每日早起在院子裏跑半個時辰,打一會兒五禽戲,身體也慢慢有了好轉。隻是前世父親教的那些功夫,卻是不敢輕易使出來的。
暮色四合。
小茴去後廚提晚飯,過了好些時候沒有回來,甘嬤嬤站在院門口,擔憂地望著。
“姑娘,您若是餓了,先吃些點心墊墊底。”
王安妤刮了刮茶水中的浮沫。
院子裏僅有的一點茶葉都成了碎末,泡的茶水澱了幾次,還是飄著碎茶葉。
她起初喝不慣,也漸漸適應了。麵不改色地將碎茶葉子,一並喝了,她才緩緩開口:“無妨,且再等等。”
甘嬤嬤欲言又止。
這些日子小茴的異樣她也看在眼裏,到底是她看著長大的,平日雖然沒少念叨,心裏卻也是不願打罵的。
隻是姑娘怎麽想,她現在也拿不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