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別有天地

“時辰已到,立即行刑。”

沈驍跪在遍布著紅褐色斑塊的石板上。直到這一刻,他才有了即將麵對死亡的感覺。

在被大理寺收監後,他一直都堅信父母會幫他擺平一切。

可現在他就跪在菜市口,劊子手的刀即將落下。

他從不認為殺了馮芊英有什麽錯。

隻恨自己還不夠狠,沒有趕盡殺絕,棋差一招才滿盤皆輸。

台下擠滿了看熱鬧的百姓,他們每個都是義憤填膺的模樣,恨不得親自行刑。

他視線掃了一圈,不見那個讓他魂牽夢縈的身影。

沈驍扯著嘴角笑了下。

昨日收到那封信時,他就有了預料。

三年前燈會,不僅馮芊英動心,他也一樣。

那時王清芸才十二歲,就出落得亭亭玉立。她被白大儒收為關門弟子,聲名顯赫,鮮少有人不識。

望江樓下的燈會,她連解十道謎語,成為唯一一個與他對戰擂台的女子。

少女姿態柔弱,眉目中卻有十足的信心。

果然,她最後贏了所有人,拿到燈會的獎勵。

離開時,她淺淺一笑,他自此念念不忘。

之後,但凡有她參加的聚會,他場場必去。費盡心思,終於成了她口中的“驍哥哥”。

聖上給他賜婚後不久,王清芸就隨白大儒遊學離京。

他心中一麵遺憾,一麵又慶幸。慶幸他的狼狽不會被她看見。

她無意說起“黃粱夢”,他當時就有了決定。

護衛來報馮芊英身亡時,他第一反應就是歡喜……

沈驍微微抬眼,天很藍,一點雲彩也沒有。

耳邊響起破風聲,他沒來得及感受疼痛,就沒了意識。

坐在不遠處茶樓上的王清芸,轉開頭,沒有去看。

輔國公府的人很快將屍體收斂,抬回府中。

百姓也三三兩兩交談著散去。

“走吧!”

王清芸起身,撫平衣衫上的褶皺,沒再轉過視線。

漣漪餘光瞄了眼台上還未來得及擦拭幹淨的血跡,忙垂下頭。

“姑娘,”守在鋪子裏的掌櫃聽見後院有響動,忙走進去。不待王安妤詢問,就將素芝的行蹤匯報一番,“她在店裏轉了一圈,拿走兩個珠花,吃了些零嘴,覺得無聊便提出要去街上轉轉。這會兒還沒回來呢。”

王安妤點頭。

這會兒都到未時了,她也該回來了。

果然不久,素芝神色興奮地走了進來,伸手就要去拿糕點填肚子。

“出來也好些時候了,回吧。”王安妤見她還不放棄,又催了一聲,先出了門。

素芝隻好跟上。

回到府中,白氏因著沈驍被斬的事,驚得不輕,心裏亂得很,沒有心情責問她離府太久的事情。

王清芸來時,白氏正對著一對賬本失神。

“芸兒,你知道了麽,聖上下旨判了沈世子死刑。”

王清芸麵上的僵硬,白氏沒有察覺。

“輔國公隻有一個嫡子,聖上竟絲毫不念舊情?”

王清芸心裏也空的厲害,端著茶杯的手都在發抖。被茶水燙了一下,她無名火起,又要顧念著人多眼雜,盡力地壓著。

“主審是伯父,判死刑的也是伯父。”

白氏搖頭:“你不懂!”

王崎就是聖上手中的一柄劍。

輔國公祖上何其風光。前有資助高祖建業的功勞,後有庇護先帝登基的恩情,但聖上說斬就斬了。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王清芸從小學曆史,從古至今,沒有哪個皇帝能包容下威脅統治的力量存在,“四大家族這百年之間風光無兩,聖上怎麽能忍得住。”

王清芸沒有說的是,原著中雖然沒有詳細描寫四大家族如何被覆滅,但作為男主的楊謙澤曾被政敵稱為“踩著世家鮮血”上位的太師。

白氏陷入長久的沉默。

王清芸打斷她。此時,她的心中也不平靜。

原著中,沈驍與馮芊英是一對歡喜冤家,不少讀者很嗑他們的CP,作者還單獨為他們寫了番外。沈驍日後會封王拜相,與馮芊英白頭到老。

她最初也隻是想給馮芊英一點苦頭,沒想到會導致兩人提前下線。

是小說故事線約束力並沒有那麽高,還是因為他們隻是配角的緣故。

或許,她可以試著驗證一番。

王安妤回到小院,身體有種說不出的疲憊。她躺在**,直到次日天明才醒。

身體是從未有過的輕鬆。

素芝不知去了哪裏,年鶴延坐在樹蔭下讀書。

“你今日晚了半個時辰,罰你多練十張大字,你可有異議。”

“沒有。”

聽出她語調中的輕快,年鶴延笑了笑:“怎麽?喜歡練字。那我……”

王安妤忙搖頭:“沒有,沒有。”她斟酌著用詞,“隻是覺得,心裏很輕鬆,像是本來蓋在上麵的布,被掀了下去。”

“哦?”年鶴延挑眉,“既然這麽快樂,那便多寫十張大字吧!”

王安妤苦著臉,可憐兮兮地看著他,試圖讓他心軟。

可惜年鶴延鐵石心腸,直接轉開了頭,專心看書。

王安妤被迫靜下心開始練字。

前世的風雨,好像是許多年前聽過的故事,隨著涼風一同散去。

素芝來時,發覺石桌上放著兩杯茶水,還帶著溫度。

“院裏來了客人?”

素芝擔心來的是正院的人,將她不在的事情告知白氏可就壞了。

王安妤麵容鎮定:“沒有。是飛鳥路過,給它倒得。”

“原來如此。”

素芝放下心,沒有深究。

西廂的年鶴延,聽到兩人對話,關於要在外麵買座宅子的想法,越發堅定了些。

東府王家,兄弟二人對坐書房,心情已然不同。

“馮將軍竟能找齊這些人,在關鍵時刻出現,實在是大幸!”

雖說他已經做好將事實和盤托出後,牽連王家的準備,但能保全王家,又能讓康平縣主瞑目,自是更好。

說完,他見兄長沒有回應,有些疑惑:“怎麽?可有不妥之處?”

王崎麵色凝重。

“事情有些過於順利了!”

比如含雲,她深居輔國公,又怎能聯係上馮戰將軍。再比如觀月,她的出現幾乎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卻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在觀月出現時,他觀察了含雲的表情,愕然的樣子,並不似作偽。

兩人先前並未相見,供詞卻又巧合相扣。讓他有種被人推著走的感覺。

但又是何人,能避開三司、輔國公和將軍府三方勢力,苦心布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