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沈驍下場

“沈驍,本郡主今日才知道你竟這般巧舌如簧,厚顏無恥。”

眾人循聲看去,隻見汝陽郡主一襲紅衣,傲然立在人群中。

她聲音清亮,帶著濃濃的鄙夷:“京城誰人不知,你與康平乃是聖上賜婚。說什麽屈於鎮國將軍府威勢,不過是糊弄旁人。聖上賜婚前,還曾詢問過你的意願。你可記得當時如何答的?”

見沈驍不應,她徑自接上:“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能得聖上賜婚,是小民榮幸。嗬,這會兒子裝什麽委屈。你堂堂七尺男兒,做事畏畏縮縮,瞻前顧後。康平若是在天有靈,知道你這副窩囊樣子,也該後悔自己當初瞎了眼。”

汝陽說罷,立即就引得一眾叫好聲。

“說得好!”

“郡主仗義執言,真乃女中豪傑。”

“什麽世家公子,不過是個繡花枕頭。”

“……”

屏風後的興正帝看著她,無奈搖頭。

早知她對康平縣主很有好感,連這種時候也願意站出來,可見是真的喜歡了。

隻可惜,康平……

雖有汝陽郡主為康平縣主說話,但案子還是要靠證據。

就在這時,從後堂出來一位衙役,附在王崎耳邊低聲說了什麽,他緊皺的眉頭慢慢舒展。

“帶上來。”

衙役匆匆離去,很快又出來。這回她身後跟了個遮著半邊臉的女子。

“觀月!”

王安妤一眼就認出了她。

可是,觀月不是被……

她下意識去看年鶴延。

年鶴延無聲笑了下,帶著些漫不經心的意味。

“不急。”

他說過要幫她了結前緣。做先生的,怎麽能言而無信呢。

王安妤愣在原地,分不清心中充斥的複雜情緒。有驚訝,有歡喜,五味雜陳。

耳邊雜亂的交談聲突然被抹去,鼓噪的心跳聲像是要衝破肌理的桎梏。

“先生……”

年鶴延失笑:“這就感動了?作為我唯一的弟子,你能享受的優待,還有很多。要習慣。”

王安妤回神,垂下頭嘟囔了一句。

人聲嘈雜,他沒聽清,要問時,小姑娘已經轉過了視線。

馮戰認出麵紗下的人,隱隱有種不安感。

但他來不及深想,緊盯著觀月。

到現在,事情一波三折,終於到了圖窮匕見的時候。

觀月掀開麵紗,下麵是一張被燒傷的體無完膚的臉。

若不是觀月自幼長在將軍府,馮戰也無法一眼認出這樣的她。

“你方才告訴衙役,知曉康平縣主被害之事的真相?”

“是。奴婢觀月,本是康平縣主身邊的侍女。”觀月壓抑的情緒終於有了破口,她神情激憤,瞪圓了眼睛,眸中情緒激烈。

“縣主嫁到輔國公府不久,沈驍就使手段占了我的身子,以此威脅,讓奴婢監視縣主的舉動。他說縣主心思敏銳,遲早會察覺,逼迫我給縣主下毒,隻說那是讓人虛弱的藥物,並不要人性命。”

她被燒傷的嘴唇,抖動著。

“縣主日漸虛弱。我察覺出不對,暗中給將軍府傳信,卻被他發覺。逃跑途中,我被好心人所救,假死逃過一劫,這才讓我有了今日站在這裏指認這個畜生的機會。”

她猛然起身,撲倒沈驍,毫無章法地撕咬、抓撓,等衙役將她拉開時,沈驍麵上已經血肉模糊。

輔國公自知大勢已去,頹然癱倒在太師椅上。

王崎與王崢交換了一個眼神。

今日的一切,進行得太順利,讓他有種被人推著走的感覺。

他與馮戰父子都沒能找到的人證,是誰將她們一一找出,並安然送到公堂之上?

“聖上。”王崎起身,朝屏風後麵躬身行禮,“此案已然明了,請聖上示下。”

隔著屏風,輔國公夫婦一臉哀容。而為康平縣主報仇的馮戰父子也並無喜色,眼中滿是疲憊和哀痛。

“依律宣判。”

不帶感情的四個字砸在沈驍身上,讓他通體冰涼,瞬間喪失了所有力氣。

“輔國公世子沈驍,毒殺嫡妻,埋屍滅跡,罪不容赦。按大乾律例,判處死罪,午時三刻,斬首示眾。”

“驍兒!”王崎話音未落,輔國公夫人就哀嚎出聲,她顧不得誥命的體麵,踉蹌著上前,跪倒在堂上,“求,求聖上開恩。臣婦隻有驍兒這一個孩子,求聖上看在沈家先祖立下汗馬功勞的份上,饒驍兒一命。”

她轉身又去拉扯沈驍,語無倫次:“驍兒,驍兒你快磕頭,你說你知道錯了……”

母親。

沈驍被扯得身形搖晃。曾經高貴典雅,為貴族典範的母親,如同市井潑婦一般,頭發鬆散,衣衫淩亂。

他終於後知後覺地感到後悔。

“喪子之痛,沈夫人隻有切身體會,才能明白父親與我親眼看見家妹屍身時的感受。”

馮敬洮走到沈驍麵前,伸手扯住他頭發,將人提了起來。

“黃泉路上,我妹妹的冤魂等著你呢!”

事已了,興正帝起身正欲離開,就見馮戰跪了下來。

“老臣請求聖上,準許我兒與沈驍合離。”

他倒是沒有想到這裏。

“準。”

想來康平縣主泉下有知,也不願頂著沈家婦的名頭。

“臣,謝聖上隆恩。”

王安妤目送父兄離去,心中酸澀難當。

“可要去觀刑?”

距離午時三刻,還有不到兩刻種時間。押著沈驍的馬車,從大理寺出發,經過朱雀街到南陽巷,在菜市口問斬。

一路上看熱鬧的百姓,對沈驍指指點點。更有甚者撿了石頭、爛葉往他身上扔。

年鶴延跟王安妤被人群推著往前走。

“沈驍對王清芸倒是真愛,到死不願提及她半個字。”

王安妤不理解沈驍的想法。

他若是真心愛慕王清芸到舍棄性命的地步,那滿府的通房侍妾,又要作何解釋。

“大約畜生與人思考的方式並不相同。”

從他口中聽到一句髒話,實在難得。

王安妤蒙在心頭的陰霾,在這一瞬間,奇異的被盡數抹去。

她停下腳步。

“先生,我們回吧!”

年鶴延疑惑:“不去了?”

“不去了。”

王安妤看著他一身素衣,潔淨如仙人。若是被沈驍的伍血沾染,實在不值當。

年鶴延見她目光清明,周身鬱氣盡散,滿意點頭。這些日子的籌謀不算白費。

“也好。那回吧。”

他對殺人的事情也卻是不習慣。

兩人再抬步,已然是逆著人群的方向。

一人姿態閑適,一人步伐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