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醫院裏的女人

鍾明鬆開萬誠戈,“抱歉。”

廖塵宇搖搖頭。

萬誠戈卻還是沒好氣,“你什麽時候和這小子這麽熟了?”

廖塵宇沒回答,手上拿著繳費單據,抬頭看著天花板,一時壓抑的氣氛,讓幾個人都靜了。

半晌,“阿姨呢?”

“在治療室。”

葉顏和鍾明都拿出了一些錢,不多,送到他手裏。

廖塵宇也沒客氣,點頭說謝謝,萬誠戈後知後覺趕緊從兜裏掏錢,可他這段時間沒回家,和萬良還鬧翻了,所以身上搜遍了隻有三十塊,也塞到廖塵宇手裏。

“接下去你打算怎麽辦?”

“禿頂周借了我點錢,差不多夠交這段的醫藥費,等我媽穩定一些我就去找份工作。”

“你不讀書了?”

廖塵宇眼神複雜的看向問出這話的朋友們,像是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反正最近不能回學校了。”

勉強笑笑,“不知什麽時候能回,明年就高三了,萬一我留級了,以後可別瞧不起我,叫我弟弟啊。”

鍾明皺眉沒說什麽,萬誠戈心裏卻難受極了,摟過廖塵宇的肩,“這不是有兄弟我陪你嗎?高考那玩意,估計我是不行了,到時候你可以和我混。錢。”

他看著了一眼葉顏,“我會找我爸想辦法。就是看某些人自不自覺一點。”

鍾明聽他又針對葉顏,不服氣要和他理論,被葉顏拉住胳膊。

那邊護士叫廖塵宇過去。

三個人知道再待下去也是尷尬,隻會讓廖塵宇難堪,所以也打算走了。

到樓下葉顏想起筆記沒給廖塵宇,又回去了。

鍾明原本要和她一起,可看看萬誠戈,最後沒動。

葉顏匆匆跑上樓,剩下醫院門口鍾明和萬誠戈兩個人站在那,氣氛僵硬,兩人看向四周,都不想和對方有眼神交流。

鍾明思量了半天想開口,可還沒等說出什麽,萬誠戈就先一步,“你勸葉顏搬出來吧,住校也行。”

鍾明皺眉,原本有些生氣,可回頭看到萬誠戈麵色很平靜,和剛才胡攪蠻纏完全不同,又很疑惑。

“真的,她搬出來比較好。”

而另一邊,葉顏拿著筆記跑上樓,沒有在病房裏找到廖塵宇,一路打聽著朝繳費處過去,卻看到廖塵宇在和一個女人說話。

那女人背對著葉顏,梳著時下流行的短卷發,大紅色的西裝上衣,褐色的毛料褲子,腳上小皮鞋,最讓人注意的是她耳朵上一對靈動的金耳環,體態背影看出這女人三四十歲,可時髦得緊,又不像婦女們的打扮。

但讓葉顏注意到的是,廖塵宇和她說話的時候,眉眼是彎的,雖還是沒什麽表情,卻和任何時候都不同。

總覺得此時說話的廖塵宇,是輕鬆的,但也隻是一瞬間,葉顏不確定是否自己看錯了,走廊上來往的人很多,一會擋住一會看見。

似有所感,廖塵宇抬頭,和葉顏的目光相遇。半晌朝那女人不知說了什麽,後者回過頭來,那真是漂亮的女人,可和時髦的打扮相比,卻是能看出來臉上歲月的痕跡。

那女人和葉顏有個短暫的目光交匯,就轉身朝走廊另一側過去,廖塵宇則是走過來,依然是那副慣常的表情,就好像剛才一瞬的不同,是葉顏的錯覺。“你怎麽回來了?”

葉顏馬上反應過來,拿出筆記,若有似無的問著,“剛,剛才那人誰啊?”

“哦。”

廖塵宇接過筆記,翻看著,“就其他病人家屬,繳費的時候閑聊了幾句。”

葉顏看著他有些意外,“你還會和人閑聊啊。”

廖塵宇則將視線從書本移到葉顏臉上,那雙眼極明亮,看的葉顏有些不自在,“我開玩笑的。”

“你說話比以前利索多了。”

“真的嗎?”

葉顏淡淡笑著,“其他,其他人也這麽說,是鍾明教我的,他說我就是要克服,心裏的恐懼。”

廖塵宇就這樣看著她,像是帶著審視,半晌,“快回去吧。”

葉顏反應過來,慌忙點頭,揮揮手,抱著書包朝樓梯走去。

隻是下樓的時候沒忍住回頭,看到廖塵宇依然站在走廊上盯著她。

葉顏心裏有一絲異樣,到樓下看到就鍾明一個人在,順口問著萬誠戈呢。

“走了,他還能等咱們嗎?”

說到這,鍾明想了想,“你在萬家過得好嗎?”

葉顏點頭。

母親不再為錢發愁,整天就學人買買東西做做飯,也不去工廠,葉小梅是有自知之明的,廠裏職工心裏怎麽想她的也明白。每天在家變著花樣做好吃的想極力討好萬良,但通常萬良都有應酬。那些菜都葉顏吃了。

一切看起來都很不錯,隻母親總是不安,所以用了最蠢笨的辦法,想調理好身體給萬良生個兒子。

可她的身體醫院很多年前就下了定論,自然是讓人失望的。

也不知誰給她介紹了個什麽老中醫,據說有偏方,她就買了不少藥材回家熬煮。

葉顏本來想問葉小梅關於那把失蹤的錘子,可看到母親哼著歌熬著藥的樣子,終究沒有問出來。

並且距離洪偉的案子過去已經兩個月了,再也沒有新的刨锛案產生。

久而久之媒體也好,學生也好,刺激八卦或者恐懼也好,都熬不過時間的強大。漸漸地,學校裏的便衣警察撤了一波,又撤一波,隻留下最開始的幾個人來回巡邏,學校也恢複到平靜而枯燥的氣氛裏。

一切似乎都正常了。

葉顏也試圖再從報紙上找到關於刨锛案新進展,可很遺憾,頭版頭條已經由刨锛案各種猜測,變成了安城自行車頻繁被盜,官方要嚴抓嚴打的新聞了。

可就在學校終於安靜,鍾明覺得隻要努力學習,將來考上一個好的大學,和葉顏去過美好未來的幻想時刻。

家裏又出了變故。

鍾明的母親病情加重,進了icu。與此同時,紡織廠徹底破產,連買斷的錢都沒拿到,廠長卷錢跑了。

無論職工靜坐,還是四處告狀,都無法改變這個悲慘的結局。

父親被迫失業,無疑對鍾明家是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