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叛逆

“我住哪用不著他管,他現在老婆孩子熱炕頭,還管我死活幹什麽?家裏沒我,你住的不是更自在?我還是那句話,你要在那個家,我就不回去。”

萬誠戈瞪著眼睛,帶著點狠厲,葉顏張張嘴,最後低下頭。

鍾明皺眉,“你別太過分,就算不把她當朋友了,她現在也是你妹妹。”

“妹妹個屁,我不需要妹妹。我也不認什麽妹妹。”

“你不滿你爸再婚,沒必要把氣撒到葉顏身上吧。”

“你懂個屁,你就是個外人。”萬誠戈越發煩躁,覺得鍾明真是礙眼的很。

葉顏母女在婚宴之後,就從王大慶家搬到萬良新買的房子裏。

萬良親自找人大張旗鼓的搬家,那天街坊鄰居都出來看熱鬧,還有的酸的不得了,說葉小梅好命,能讓男人們都服服帖帖。萬良也是給足葉小梅麵子,在街坊鄰居麵前說感謝照顧,給各家發了喜餅。

最後還親自拿了東西到鍾家,鍾懷隱拉開門,萬良沒急著給喜餅,倒是假意關心攀談了起來,說什麽之後要是在紡織廠幹不下去了,可以來他的汽水廠。

那表情那笑意充滿著挑釁。

可惜這份莫名的敵意像是打在了棉花上,鍾懷隱隻看了葉小梅一眼,麵無表情敷衍的說了句好,就把門關上。

萬良還想說幾句都沒機會,吃了閉門羹,表情不自然的踹飛了門前石子,繼續朝其他家吹牛去了。

萬良頂不喜歡鍾懷隱,從鍾懷隱來紡織廠那天就不喜歡。

或者說萬良不喜歡這類自命清高的人。把別人都不放在眼裏,別說討好,連厭惡的表情都不舍得給一個,覺得是浪費時間。這樣的人,別人以為是與人和善,實際上萬良早看透了,就是自命清高。

然而這樣的人,也最能刺激到萬良。

萬良曾向這個京城來的技術員伸出過橄欖枝,但對方都沒給過他一個眼神,就從身邊走過去。這傷害了萬良的自尊心,他生平最介意被人看不起自己沒文化,所以在紡織廠一直作威作福,讓人對他產生懼怕,來維護自卑的內心。

後來他成了汽水廠的負責人,就算知道別人不服,他也享受被人捧著的快感,看著昔日那些對他不屑的職工求著他,攀附著他,別提感覺多好了。

可唯獨鍾懷隱,對他還是當初那個態度,萬良有時候就充斥著一種變態心理,幻想著有天鍾懷隱被自己降服,跪在地上求他,那才是最大的勝利。也許不久的將來就會實現,畢竟現在紡織廠已經幾個月沒發工資,破產隻是早晚問題。

搬家那天除了鍾懷隱這個小插曲,一開始一切都很順利,萬良享受著被街坊鄰居奉承的快樂,直到萬誠戈的突然出現。

萬誠戈當著所有人的麵,拿了一根燒火棍,把裝上車的東西全都拽下來,砸了個稀巴爛。

因為太過突然,萬良都沒反應過來,緩過神的時候聲音都氣的走了調,指著兒子,手指發抖,“你,你小子,幹什麽,反了天,不想過了?”

葉小梅也懵了,但她一向會看眼色,急於想討好萬誠戈,這個萬良唯一的兒子。諂媚的過去說話,萬誠戈卻嫌棄的往後退。

外麵可不少街坊鄰居圍著,看這突然的大戲,一個個興奮的兩眼冒光。

葉小梅被下了麵子,推了推女兒,知道女兒和萬誠戈是同學,葉顏卻站在原地低著頭沒說話。

“叫哥哥啊,小顏,愣著幹什麽。”

“我不要什麽妹妹,你也別在這裝我媽了,我媽早死了。我爸喜歡破鞋,我可不認。老萬,我是你親兒子,這兩個是嗎?你不怕被人笑,我怕。”

萬誠戈說到這,卻不敢去看葉顏的眼睛,頭皮發麻,硬挺了作下去,“我不認什麽妹妹,我沒有妹妹,我也不稀罕當哥哥,你娶老婆隨便,但我不要什麽妹妹,我有個姐姐就夠了,還要什麽妹妹?你嫌養閨女不夠多是嗎,現在又弄一個。我告訴你老萬,今天你娶老婆我管不了,但她。”

他指著葉顏,“要是敢進咱們家門,我就不回家了,你就當沒我這個兒子吧,以後也別想著我給你養老送終。”

萬誠戈脾氣不好不可一世,但他一直很聽萬良的話,這個誰都知道,萬良想過他會反對,但沒成想這麽瘋狂。這讓萬良產生了懷疑,皺眉撇著葉顏,不知在想什麽,竟一時忘記和兒子發火。

周圍鄰居有不少湊過來看熱鬧,胡同裏擠不下,有些人都爬到樹上朝這邊看來。

萬良盯著葉顏看了半晌,突然想到什麽,上下打量著兒子,看的萬誠戈心裏發毛,他索性在地上打滾作鬧,又到車上撕扯剩下的東西。萬良終於反應過來,拿過凳子腿就追著他好打。

萬誠戈一邊喊著有她沒我,有我沒她。一邊繞著車跑,經過葉顏身邊,他知道葉顏在看他,可他不敢回頭,咬緊牙關嘴裏放著狠話。

“葉顏,在這個家裏你就是個外人,別以為你媽嫁給我爸,你就是千金小姐了。我才是我爸的親兒子,你什麽都得不到。你要敢去那個家,我就不回家,你掂量掂量吧,要想你媽過的好,就別他麽癡心妄想當我什麽妹妹,我不稀罕。”

萬誠戈大鬧了搬家現場。之後就住校了,真的沒再回家,這一次就像鐵了心,隔三岔五回家鬧一場,他不明白葉顏為什麽不搬出來住。就像他不明白,鍾明為什麽能時時刻刻出現在他麵前晃來晃去,讓他煩躁一樣。

麵對葉顏的問話,萬誠戈板起臉沒好氣,“你還不想出來住?我說了你出來我就回去。”

“我,我不放心我媽。”

“你媽有什麽不放心,你該擔心你自己。”

說完這句話,萬誠戈有些別扭,“我是說,住在那個家你就不覺得別扭嗎,你不也煩我嗎?”

“我不煩你。”

“可我煩你。”萬誠戈挑釁的看向鍾明,“不是很多人都知道嗎?咱倆以前的事。你不別扭啊。還是你和你媽一樣,專門玩那種姐夫變繼父的戲碼,現在想和我變什麽兄妹。”

萬誠戈這話說的狠了,鍾明揪住他的領子,“你說什麽屁話。好歹你和葉顏以前也是朋友,用不著這麽挖苦吧。”

萬誠戈眼睛也紅了,反抓住鍾明的衣服,“你懂什麽,而且關你什麽事?怎麽現在是你的女人啊?了不起嗎,我告訴你,那些年她都是跟我的。

我告訴你,要不是我不要了,你都沒資格站她身邊,你算什麽東西。還敢替她在我麵前打抱不平,我和葉顏之間是我倆的事,外人管不著。

我怎麽對她,她都願意,用不著小醜跳上跳下,真是礙眼,我他麽看你早不順眼了,怎麽,打一架啊。”

萬誠戈是真的看到鍾明就壓不住自己的火,他這些話說的衝,向來口無遮攔,鍾明被他刺激到了,兩人直接要扭打起來,嚇的葉顏趕緊拉住鍾明,“別,別鬧了,鬧開了都不好看。”

可萬誠戈看到葉顏去拉鍾明,心裏的火更旺,不是滋味。就和別人搶了東西一樣。借題發揮就要打人。

“你們要打出去打,我現在沒空管你們。”

說話的是拿著一堆繳費單子的廖塵宇,在醫院跑上跑下幾天他人更瘦了,這幾天廖母在醫院搶救治療,病情嚴重,他陪床半夜也睡不了,房間裏日夜充斥著痛苦哀叫。隔壁床一個重度燒傷的女人昨天早上斷氣了,可沒來記得同情惋惜,兩個小時不到床位又住進來新的人。

在醫院這種地方,矯情的共情場麵並沒有電視劇小說裏那麽細膩,因為在這,病人忙於自己的痛苦,家屬忙於費用,而其他人,則在人間悲苦中早已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