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你們來錯地方了

第二天康承業又食言了,單位裏有事,他什麽都沒交代就匆匆忙忙地出門了。

石蘭苦笑著對康一雯說:“我都習慣了,家裏沒他反而清靜。”

來了幾天了,康一雯似乎第一次對哥哥家分的新房子感興趣。

“麵積還真不小呢。”

“按照他的級別呀,還能分到更好的房子,可是他偏說,這樣就知足了,比以前強太多了。”

石蘭嘴上雖是這麽說,臉上卻沒有一點兒嗔怪的意思。

“嫂子,昨天晚上你們講了我哥那麽多有趣的故事,有沒有想過他今天會這樣呀?”

“你指的是不著家嗎?”

康一雯點點頭。

“想過,怎麽沒想過,我們當初在一起的時候就做好了兩地分居的準備,他在北京那幾年我們幾乎每周都有書信來往,後來下放,我堅持隨他一起去,那些信沒地方放,也就都燒了。”

“不可惜嗎?”

“可惜呀,可是有回憶就足夠了不是嗎?”

康一雯會心地笑了。

深潛器海試的結果並不盡如人意,雖然潛水深度達到了200米,但是在洋流的作用下,使用電池推進的深潛器隻能每小時兩至三節的航速龜速前進,遇有急流還會失去方向,保持不了平衡的水平度。

提升電池功率就要加大殼體,經過推算,長度達到了驚人的十二米,這已經不是水下機器人了,都快趕上袖珍潛艇了。改進殼體設計倒是一個方案,可是目前的殼體也是研究人員日日夜夜忙碌的結果,如果有更好的方案應該早就拿出來了才是。

康承業揉著微微發酸的額頭,思前想後也沒有更好的解決方案。

“我們對大海還是不夠熟悉呀。”

無可奈何。

康承業自嘲地笑了:“還得向專業人士取經!”

沈州到底還是沒逛成,臨行前康一雯給了哥哥一個好建議。

“我有一個學生,家裏是海軍高幹,半年前他休學了,給學校來的信裏隻說在北方學習潛艇製造,單位是保密的,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回去後我寫封信,看看需要走哪些組織程序,或許能給你們一些幫助。”

這倒是條路,可以試試。

本來沒抱太大希望,但是很快中科院下來通知,要康承業先進京,通知的內容諱莫如深,隻說和國防部相關研究部門進行溝通。還沒做好出發準備,幾個神秘人就開著專車來接康承業。

康承業哪受過這個待遇,本來想推辭,但是看對方的態度明顯是在執行任務,這下他隱約感覺到這裏麵的事不簡單。

進京的行程隻帶了張思源一人,幾年的鍛煉下來,張思源變得又黑又瘦,整個人像換了個模子,但是他的專業技能更精深了,已經成為康承業必不可少的助手。

北京也去過幾次,但是從來沒有乘坐專列的待遇,列車窗的簾子罩得嚴嚴實實的,車廂門口還有人24小時把守。那些人雖然身穿便衣,但從舉止動作和挺直的身板就能看出是軍人,除了必要的溝通,他們幾乎不說話。

火車上的11個小時簡直是在受罪,他們被關在包廂裏,連吃飯也是外麵送進來的,唯一令康承業滿意的是獨立包廂裏有音響,他很久沒有像今天這樣安靜地欣賞交響樂了,一個個樂章響起,舒緩與溫柔,激**與澎湃交織在一起,仿佛千軍萬馬扣人心弦。

“老師,我從沒見你聽過這些。”張思源說。

回味著上一首曲子,康承業意猶未盡地說:“我喜歡交響樂,年齡大了之後對它有了更深一層次的認識,你不覺得交響樂和我們的科研工作有點兒像嗎?”

“哪裏像?”

“交響樂不是一個人奏響的,上百架樂器放在一起,卻雜而不亂,一個樂章的終章是下一個樂章的開始。這和我們的工作一樣,雖然千頭萬緒,卻連綿不絕。”

張思源若有所悟,不一會兒笑著說:“如果把我們形容成樂團的話,老師您就是握指揮棒的那個人。”

“說笑了,不過如果我們的工作是一個樂章的話,那麽我們也隻不過是大樂章中的一個小段落。”

“可我們也一樣精彩不是嗎?”

康承業笑而不語,他真的希望後人的評說裏會有這樣一段話,今天走過的路就是在書寫曆史……

國防部來參會的兩名人員聽過中科院的報告後直皺眉頭,他們沉思了一會兒後交流意見,隨後說這件事太大了,必須向上級匯報。

整個過程雲裏霧裏,問鄒文林老師,他也隻是笑而不語,問多了便說有保密協議。

“好吧,鄒老師是老保密工作者了,我們等消息便是。”

下午那邊就回信了,說可以去,但是允許問他們研究項目相關的問題,不能問對方的姓名、單位和工作內容。

看來對方做的一定是一項極為重要的國家級戰略項目,保密措施之嚴令人歎為觀止。

本以為很快就能有答案,誰知又坐了七個多小時的車,如同在包廂裏一樣,全程不允許掀窗簾,連司機駕駛艙也被隔得死死的,這下可給張思源悶壞了。

“老師?我們這是去哪兒啊?兜兜轉轉的不會故意繞圈子吧。”

“不該問的別問。”康承業從坐上車就臉嚴肅,這個時間就算掀開窗簾也沒有用,外麵黑漆漆根本看不清什麽。

“司機同誌,有沒有曲子放來聽聽?”

從上車到現在,司機一句話也沒和他們說過,聽了康承業的要求,還真放了幾首曲子,可惜沒有康承業喜歡的交響樂。

下車後麵外一片漆黑,仿佛特意挑的天氣,天空連一絲月光也沒有,他們這才發現自己進了一個戒備森嚴的大院,高牆上有探照燈和哨兵,黑暗裏不時地有撲朔的腳步聲,地下還有遊動哨。

果然是軍事單位。

隱約地,康承業好像聽到了什麽奇怪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

是大海!

幾次海洋科學考察後,康承業對海浪聲也分外敏感,果然是到了海軍的基地。

進了樓,裏麵的環境要好一些,至少沒有那種劍拔弩張的氣氛了,有人給他們倒了茶,兩人都沒有喝,不一會兒,一位看起來隻比鄒文林老師年輕幾歲的學者走了進來。

“上級都和我交代了,有什麽問題你們就問吧。”

雖然不認識眼前這個人,但是康承業知道這一定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科學家,他連忙讓張思源把帶來的資料鋪開,然後做了簡短的介紹。

對麵的人顯得極為專業,拿過來的圖紙一眼就能看懂,康承業又多了幾分信心。

對方卻皺著眉頭說道:“你們來錯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