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還沒開始就過時了

日本這台新式的機器人是一台電機驅動的點焊機器人,開創了電力驅動機器人的新紀元,從此告別液壓驅動機器人時代。

“得!咱們這兒還沒開始就過時了。”

常新遠把雜誌往桌麵上一扔。

康承業也是眉頭緊鎖,看來日本為了在世界舞台上嶄露頭角,還真是下足了功夫。

“這次東京之行是任重而道遠呐!”

康承業在業務的認知一向是超前的。

“你什麽意思?”常新遠還沒反應過來。

“咱們的驅動時代也得提前了。”

“液壓的不搞了?”

“不搞了!”康承業很堅決。

“那之前的功夫就白費了?”

“那也比下大力氣搞出舊技術強。”

“舊技術也是技術嘛,咱們厚如山的資料,那麽多年的苦熬說扔就扔?”常新遠有些不甘。

“扔!不甘心也得扔,我們不能搞出一堆舊技術來糊弄祖國和人民!”

常新遠想說什麽,最終是長歎一口氣。

康承業也是一肚子苦水,抬眼望著自己這位師兄,二十幾年來是他一直陪在身邊才走到了今天,如今他馬上就要50歲了,兩鬢早已斑白。

師兄、半輩子的朋友,還是工作上的好搭檔,如今自己卻不得不給他加擔子。別看常師兄經常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工作的時候比誰都認真,上次事故之後,他整整熬了三個通宵,除了報告,還做了修改方案,若說扔掉現有的研究成果他才是最痛苦的。

“可是……壯士斷腕!痛也得忍著。”

常新遠苦笑,轉而說:“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康承業卻不答他這句話,反而說道:“你也想念母校了吧。”

“嗯,不過是比你多回去過一次,一晃也十來年了,替我去問候張教授。”

“不用你說,我會的。”

有些落寞、有些感懷。

張良工教授是我國自動化理論第一人,也是最早的一批歸國科學家,也是康承業和常新遠等人的授業恩師。比起鄒文林來,他有點不幸,被錯誤的路線批判了多年,如今已經平反了,但是身體狀況大不如前。康一雯上次在電話裏提到過,這個授業恩師可以說對他們恩重如山。

康承業了解東南交大的深厚底蘊,學研一體的大方針又讓兩個單位走到一起,康承業自己這次準備的答卷能讓老師滿意。

……

……

今晨,康一雯起得格外早,她早已過了愛美的年紀,但是仍然翻找著自己的衣服,不是不合身了就是太舊了,最終她還是選了早年穿過的一條素色裙子,裙子有些小了,她找出針線麻利地改了腰圍,這手藝還傳承自已故的母親。

試了試衣服,勉強能穿,一晃十年沒見到哥哥,希望今天能讓他看到熟悉的自己,就算是這樣打扮在街麵上也太顯眼了吧,對著鏡子康一雯暗想。果然,街上有很多人側眼看她,這年頭街麵上穿的不是工裝就是舊軍服,戴個圍脖都被說成不正經,何況穿她這種裙子?康一雯之所以這麽穿就是為了讓哥哥看到熟悉的自己。

接站的人群很多,也許是穿著過於著眼,周圍的人有意無意的和她保持著距離,這讓她看起來頗有些獨樹一幟,這樣也好反而更顯眼一些。

康一雯的個性很強,從小就是,當年就是要吵著做新時代的獨立女性,當年哥哥考上大學的時候她開玩笑似的說要當東南交大的老師,如今也算如願以償了。

“康老師!”

和學校說好了不用派人來的,但校方還是派出了師生代表,老師們還好,學生們早已是一臉興奮,不知道從哪裏傳出來的,說這次沈州自動化研究所會與學生簽訂提前錄取協議,如果簽了相當於半隻腳踏進研究所了,能提早落實工作問題,這對很多學生都有吸引力。

“康老師,這次康所長真的會帶我們走嗎?”一個梳著小辮子的女生興奮地問。

“誰說的?”康一雯習慣了在學生們麵前保持嚴肅,小女生嚇得連忙吐舌頭。

“同學們都這麽說。”

“隻是定向培養,不是分配工作。”康一雯淡淡地說。

幾個學生不好意思再問下去了,這位康老師太難接近了,不由自主地與她保持了距離,又圍著別的老師問這問那。

康承業出站的時候一眼看到被學生圍著的小妹,他提著行李包快速走了幾步。

兄妹倆十年沒見了,當再次麵對時竟然是哽咽無語。

“你……還好嗎?”

康承業總算開了口,此話一出鼻子竟然酸酸的,而小妹的眼裏竟然湧出了淚水。

“十年了……”

“好啦,今天是高興的日子,別哭呀,我們先去車站,校長和老師們都盼著呢。”

“對呀!今天不要哭。”康承業努力做出一副大哥的樣子,但是他做這個比平日裏做應酬還要不熟練。

“走吧,張教授等著咱們呢。”

坐公交車,師生一行人有說有笑地帶著康承業直赴校園。

畢業之後,康承業回過一次學校,還是因為有公事,草草地在校園裏轉了一圈就走了。這一次他一眼就望見了學校最老的建築。

紅樓是東南交大最古老的建築,早年曾為某前清官員的宅邸,辛亥革命後在園子裏蓋起了這座樓,成了大學學府。抗戰時期,該校遷往西南,校區在轟炸時一側樓體被航空炸彈破壞,險些毀於戰火。光複後,師生們一磚一瓦地拾回殘破的磚塊重新修複了這座樓。至今這座樓仍然留著最斑駁的那麵牆體,這是曆史的記憶,即便解放後也沒有重新修複。

撫今懷昔,康承業心裏竟然比想象的還要波瀾。

“沒變,一切都沒變……”康承業激動萬分。

康一雯笑著說:“還是有變化的,新增了一棟實驗樓,原來的老實驗樓改成了學生宿舍,改革開放後還在著手擴建校區。”

康承業這才發現自己的眼角竟然有些濕潤,一個大男人失態了,他趕忙擦了擦眼角的淚,問道:“張老師呢?”

話音剛落就見到主樓一大群師生簇擁著一位白發老者走出了正門,張良工竟然親自出來迎接他,這讓康承業擔待不起,連忙小跑著迎了上去,一把抓住老者的手,兩雙手握在一起,明顯在顫抖。

“承業回來啦!”

“老師!”

康承業不爭氣的眼淚又要往外流,他強忍住了,張良工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麽,連連點頭說了三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