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chapter28

第28章 chapter28

2003年對於覃家來說是個重大的轉折。

隔了三年,覃父終於等來了那個招生簡章,辭了文工團的工作,寄了三幅作品過去,通過了考試。

覃鬆雪這才知道他爸爸要走了,心裏沒有他媽走的時候那麽難受,因為暑假他爸爸還會回來的。

覃父這三年教學生存了不少錢,也沒有再賣石頭,幾塊最好的壽山石都塗了bb油好好地存著,等陳恪之和覃鬆雪出師再刻上字。

覃父走之前給覃鬆雪和陳恪之布置了任務,還拿出以前跑去外地花了五百多買的一塊水波紋的歙硯給覃鬆雪,讓他以後別用現成的墨汁,學會自己磨墨。

墨條是覃父寫作品用的油煙墨,還剩三分之二,覃鬆雪從來沒用過,覺得特別新奇,拿起來聞了一下後不肯撒手了。

那才是墨香,是市麵上賣的成品墨汁永遠也不會有的氣味。

“櫃子裏還有一塊鬆煙,你寫字用那個吧,油煙來畫畫。”

覃鬆雪要滿九歲,也開始學小篆了,陳恪之去年用一幅小篆作品入了市展,再次給覃父做了招牌,很多家長想把自家孩子送來,可是覃父都推脫了。錢已經湊夠,再教一幫小孩子沒意思,那幫學生裏有天賦的隻有一兩個,等他暑假回來那兩個學生願意來就學,不願意也就算了,他真正的弟子隻有陳恪之和覃鬆雪。

“爸爸,我會好好練字的……”覃鬆雪已經高到不能抱他爸的大腿了,隻能把手放在他爸的腰上。

“好好聽媽媽和小恪哥哥的話曉得不?”

“嗯,按時做作業,每天練字,期末考試不能考到班上三十名以後!”覃鬆雪已經把他爸的囑托背得滾瓜爛熟。

覃父走了,帶著他這些年未完成的夢想。覃母也了了一樁心願,這件事她一直覺得委屈了覃父。一個男人誰願意看到自己老婆當縣長,而自己隻是個文工團的小幹事呢?覃父為了這個家庭犧牲了太多,她隻希望今後覃父這條路能越走越順,不要再被絆住了腳步。

手機已經開始普及,但價格非常貴,話費也是雙向收費的,覃母因為工作需要買了一個,覃父要去外地所以就沒花那個錢,說是如果在那邊經濟條件允許的話再考慮辦個當地的號。話是這樣說,覃母知道覃父多半還是會用電話卡的,h市消費水平高,書法本身也燒錢,一本好的字帖少則幾百,多則幾千,覃父不會花冤枉錢去買手機。

上了三年級後多了英語課,和許多男孩子一樣,覃鬆雪學習比以前吃力了,看到英文就頭痛,陳恪之的語言天賦沒有影響到覃鬆雪。

偏偏新上任的校長特別在意英文這門課,把一星期兩節的英語課改成了一星期四節,覃鬆雪簡直度日如年。

很快到了五一,因為肆虐,學校為了學生不到遠的地方玩,隻放了五天假,所有學生都哀聲載道。

誰都沒料到一個小小的發燒竟然會要人命,春節之後迅速在全國各地蔓延。而且進入四月感染的人越來越多,電視裏每天都在刷新死亡病例,全國人民陷入了恐慌。

好在小縣城比較閉塞,沒有發現病例,但仍然有零星的學生戴上了口罩,沒有消過毒,戴了和沒戴差不多。覃父基本上每天一個電話報平安,好讓家裏人放心。

因為覃鬆雪英語成績太差,覃母就托付陳恪之幫覃鬆雪補一下英文,陳母是高中老師,教一個三年級的孩子有些大材小用了。

“二十六個字母會寫嗎?”陳恪之看著被覃鬆雪畫得麵目全非的英語課本問。

覃鬆雪歪頭想了想:“會寫。”

“默一遍。”陳恪之把書蓋上了。

覃鬆雪老老實實地拿出剛買的鋼筆,在本子上歪歪扭扭地寫上大小寫字母。

寫完數了一遍,少了兩個。

“你期末怎麽考的67分?”

“抄的。”覃鬆雪很老實地招了。

陳恪之:“……”

把他漏了的補上:“音標學了沒有?”

“什麽是音標啊?”覃鬆雪上課壓根沒聽。

陳恪之:“……”

陳恪之花了整整一下午終於讓覃鬆雪把音標給讀順了,還把他媽媽的那本教材翻了出來,讓他背了幾個固定發音的字母組合。

“別讓我發現你在單詞下麵寫中文讀音。”

覃鬆雪看到陳恪之麵無表情的樣子,縮了縮脖子,老老實實地拿橡皮把“摸你”、“盆鎖”之類的字跡給擦掉了。

這時客廳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覃鬆雪立馬把橡皮扔桌上了,陳恪之俯身接住才沒讓橡皮掉下去。

“爸爸!”覃鬆雪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喊了一聲。

然而覃父卻沒有像往常一樣和他開玩笑,問他近況如何。

“媽媽在屋裏不?”

“不在,媽媽今天值班,我和蟈蟈在屋裏咧。”覃鬆雪以為他爸有事找他媽。

“球球,你好好聽媽媽的話,莫惹她生氣,跟媽媽講工作莫太辛苦,多注意休息……字也要好生練著,莫要偷懶,曉得不?”覃父嗓子有些啞,說得很慢,語氣聽起來有些怪異。

“爸爸我曉得咧,我平時最最最聽話啦!”覃鬆雪抱著聽筒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想不通他爸爸為什麽又說讓他聽話。

“球球啊,爸爸愛你……”

“爸爸你怎麽啦?你是不是喝醉啦?”覃鬆雪疑惑地問道。

座機聽筒聲音很大,陳恪之站在覃鬆雪後麵,一字不落地聽到了覃父的話。覃鬆雪不知道那意味著什麽,陳恪之可是一清二楚。

師父那邊鐵定出事了。

“話筒給我吧,球球,我跟師父說兩句。”

“哦……”覃鬆雪眨了眨眼睛,一臉迷茫。

陳恪之捂住話筒:“球球,你先回房間把課本擦完。”

“你要跟爸爸講秘密我不可以聽嗎?”覃鬆雪嘟嘴,特別委屈。

陳恪之無奈地點頭,哄他走了。

電話那頭換了陳恪之,覃父說話就沒有那麽多顧忌了,簡明扼要道:“小恪,我人沒有事,是宿舍樓這邊馬上封樓了,以後聯係不會那麽方便……現在還不曉得情況會怎麽樣,這幾天球球就托你照顧了。”

“放心吧師父,我會的。”陳恪之鄭重道。

新聞上滾動的報道刷新死亡人數,即使播報中不斷強調的死亡率低於百分之二十並且已有治愈病例,但在普通民眾心裏染上了這個病無異於與死亡劃上了等號。

專家越是義正言辭地辟謠,民眾們就越覺得是糊弄人,這麽大的事,為了不兜責任,肯定有瞞報的死亡病例,這都是天朝的慣例了。

所以新聞裏那些治愈之類的報告對民眾們的恐慌根本無濟於事。

連陳恪之都不例外,他無法確定這是否就是覃父的遺言。

“那我先掛了。”

“嗯。”

父子連心,打完電話後覃鬆雪不放心,又問陳恪之發生了什麽。陳恪之不願多談,隻道:“師父走了那麽久,有點想你了。”

那天是覃鬆雪第一次見他媽媽落淚。

覃母被縣委的司機送回來,兩眼發紅,眼瞼還有些腫。

覃鬆雪被嚇了一跳:“媽媽你怎麽了?”

陳恪之知道他師父掛了電話就給覃母打了,行政中心離這邊不遠,覃母顯然是平複了情緒才過來的。

這事得瞞著覃鬆雪。

“媽媽沒得事,滴的眼藥水有點過敏。”覃母下了車就緊緊地抱著覃鬆雪。

覃母工作繁忙,眼睛容易疲倦,包裏時常放著一瓶眼藥水。

覃鬆雪被抱得有些不舒服,稍微推開了覃母,胖乎乎的手摸她的眼瞼:“那下次就莫買那個牌子啦。”

“嗯……好……”覃母穩了穩心緒。

“黎縣,要不要我去喊個盒飯?”司機在一旁道。

發生這種事情也沒心思做飯了吧。

覃母站起來勉強笑了笑:“不麻煩了,小吳你先回去吧,放假還要麻煩你真是不太好意思。”

“黎縣你太客氣了,都是應該做的……”

小吳對覃母的情緒有點擔心,不過看到覃母堅定的樣子又很佩服這個女人,老公在外情況不明,一旦她倒了,她兒子就會沒了主心骨,為了這個孩子,她必須撐住這個家。

覃父還給陳父打了電話,托他們一家照顧好覃母和覃鬆雪。陳母心善,聽到這個消息哭得比覃母還厲害,晚自習都沒去上,要在家陪著覃母。

飯還是覃母做的,她早上買了菜,中午吃過飯以後才去單位報的到,本想節假日提前下班,沒想到接到了覃父的電話……

這天陳恪之也留下來吃飯了,覃母就多炒了一個菜。

晚上陳恪之和覃鬆雪照例在書房練字,覃母被陳母叫走了。

陳家已經拉了寬帶,可以隨時上網。

覃母雙手顫抖地在鍵盤上敲下關鍵字。

但是現在全國疫情遍布,人人自危,出一兩例病情已經算不得稀奇,不可能上電視重點報道,隻能在網上搜索相關信息。

覃母無比懊悔為什麽在覃父走之前不強行讓他買個手機。

那時候的網絡並不似如今這麽發達,覃母搜索了半天也隻有h市出現了疫情的新聞,覃父他們那裏不是頭一個爆發的,所以根本無從得知患者信息。

覃父在電話裏隻說他們學校發現了病例,為了安全起見必須封樓,但是細節隻字未提。以覃母對他的了解,事情多半不會那麽簡單,按照覃父的性格,要是真沒事,他一定會解釋一大通,而不會像是交代遺言那樣把自己的藏品如數告訴了覃母,讓她以後賣的時候不要被奸商坑。

“老陳啊,要不要給大哥打個電話,看看他方不方便打聽一下消息?”陳母憂心忡忡的。

“我試試吧。”陳父說著就撥通了陳建國的號碼。

覃家書房。

“蟈蟈,我媽媽從來不打牌的。”

陳恪之看向他,才發現一個半小時過去了,覃鬆雪才寫了半張毛邊紙的曹全碑,字排列得亂七八糟,藏鋒也沒寫好,回鋒回得到處露鋒,非常明顯地心緒不寧。

“趙阿姨剛才喊我媽媽去打牌,我媽媽從來不打牌。”

說話的時候覃鬆雪下嘴唇在抖,好像立刻就會哭出來。

陳恪之放下筆,摟住覃鬆雪,親了親他眼睛:“球球,乖啊……你哭什麽……”

“今天我媽媽哭過了,她根本沒有眼藥水過敏,她滴的眼藥水……是上個星期我去買的,和她以前用的那個長得一樣,怎麽可能過敏……”覃鬆雪說這話的時候身子已經開始一抽一抽的了,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就是不肯掉下來。

陳恪之沉默著沒說話。

“還有……我爸爸以前打電話回來都是座機,今天他打回來是用的手機號碼,來電顯示上麵我都看到啦,我爸爸還沒買手機,他肯定是拿別個的手機打的……我爸爸跟我講過,手機打電話好貴,他每次都要走好遠去找公共電話亭,今天和以前不一樣……”

客廳裏的座機旁邊放著一個小小的來電顯示器,是前年覃母為了方便回電話裝上的,覃鬆雪今年經常接到覃父的電話,看那個小小的黑白顯示屏已經成了習慣。

“蟈蟈……我好討厭你們這些大人……有什麽事情都不跟我講……我爸爸到底怎麽啦!我好討厭你們!”

覃鬆雪說完就掙開了陳恪之,蹲□抱著膝蓋哭了起來,他哭的聲音很小,胖乎乎的身子一直在微微地抽,呼吸急促地像是喘不過氣來一般。

作者有話要說:點擊終於破萬了,收藏過了200,加更一章,多謝大家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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