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chapter29
第29章 chapter29
覃鬆雪這副樣子看得陳恪之很揪心。
家長們都以為孩子小,什麽都不懂,卻忘記了孩子的心思其實是最為敏感的,關係到自己父母,一向粗神經的覃鬆雪這次的直覺無比精準,一下子就發現了很多不對勁的地方。
“球球,別哭了……”陳恪之拉著他站起來,重新抱住他,自己坐在了椅子上。
陳恪之仿佛成為了覃鬆雪唯一的依靠,覃鬆雪死死地攥住陳恪之的衣領,滾燙的淚一滴滴地落在他的胸口。
“球球,哥哥在呢。”
“蟈蟈……嗚嗚……我好想給我爸爸打電話……”
“球球,你先別哭,聽我說好嗎?”
覃鬆雪哭著沒搭話,把腦袋埋在陳恪之的肩窩。
“你現在不能打電話找師父。”
“為……嗚嗚……為什麽?”
“聽我說……師父住的地方發現了病人,他現在在那棟樓裏麵和醫生在一起,隻是打電話不方便,沒有大問題的。”陳恪之為了讓覃鬆雪放心,半真半假地說著。
“那他們……嗚嗚……為什麽不告訴我?”
“師父怕你擔心他,黎阿姨也是。還有因為師父那邊有病人,黎阿姨很著急,所以她才會哭。而且她還怕你知道這件事受不了,所以才費盡心思要瞞著你。”
覃鬆雪完全無法理解大人的所作所為,一遍一遍地問為什麽。
“球球,別因為這個和爸爸媽媽生氣。黎阿姨現在很傷心,如果你再和她生氣的話她會更加難過的。”
“那我要怎麽做……”覃鬆雪腫著眼睛問道。
“因為黎阿姨他們都把你當做什麽都不懂的小朋友,受了刺激會做傻事,你就證明給他們看你已經不是小朋友了好不好?”陳恪之循循善誘,已經成功轉移了覃鬆雪的注意力。
“蟈蟈你教我……”
“首先,你不能讓他們發現你已經知道這件事了。這樣他們會很擔心你的,你已經長大了,不該讓黎阿姨他們擔心你是不是?”
覃鬆雪點頭。
“然後你要讓黎阿姨的心情好一些。師父不在,家裏就隻有你一個男子漢,你必須要保護黎阿姨知道嗎?晚上她一個睡覺會害怕,你要去陪著她,知道嗎?”
今天晚上不能和蟈蟈一起睡了。覃鬆雪抿嘴,做出了決定。
“當事情完了的時候,黎阿姨也會知道你已經長大,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能保護其他人了。你說這樣好不好呢?”
覃鬆雪此刻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爸爸不在,他一定要保護好媽媽。
今天的字是練不成了,陳恪之把毛筆和硯台洗了,又拿用冷水浸過的毛巾給覃鬆雪敷眼睛,不讓覃母回來的時候看出覃鬆雪哭過了。
覃鬆雪非常配合。
當覃母從陳家回來看到覃鬆雪抱著小枕頭躺在大臥室的床上時,還有些納悶,他怎麽沒去找陳恪之呢?
陳母拉著覃母說了很久的話,大都是勸慰之語。天色已經很晚了,覃鬆雪哭完之後有點累,陳恪之幫他洗完澡之後,他就跑到床上躺著等他媽媽回來。
“媽媽,今天我和你睡。”覃鬆雪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
覃母簡單地洗漱之後躺到床上,覃鬆雪爬過來湊到她身邊,往她臉上親了一口,對她耳語道:“媽媽你莫怕,爸爸不在家還有我咧。”
覃母差一點眼淚奪眶而出。
覃父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春節前隻是兩廣地區有病例,他以為隻是地域性的流行病,H市在小縣城北方,離兩廣很遠,所以他沒有多想就去學校報到了。到了學校之後才發現事情的嚴重性,這時在帝都等一線城市陸陸續續爆出了病例,不出一月,非典已蔓延全國。
學校裏的人基本上都戴上了口罩,但病毒仍然防不勝防,勞動節假日的第二天,寢室老五出去見了一趟女朋友,第四天早上就發了高燒,整棟宿舍樓立即戒嚴,覃父沒法出去找公共電話,問另外的室友借了手機,他們整個宿舍都得去醫院隔離。
雖然不知道老五的情況怎麽樣,但現在發燒,恐怕凶多吉少。
死亡和他們如此靠近。
這些事情他沒有告訴千裏之外的覃母,而是把他留下的財產全部交給了她,還說如果放不下心就聯係在省城的陳建軍,他懂行情,把東西交給他不會吃虧。結婚十年,他留給她的隻有那些藏品了。
在醫院的日子覃父度日如年,所幸第一天和第二天他都沒有發燒。
在他打電話的第二天,陳建國傳來了消息,確定病患不是覃父,覃母忐忑不安的心終於平靜了一些。
六號學校開學,陳恪之照例一路送覃鬆雪過去。
覃鬆雪一路上都沒說話,由著陳恪之牽著他的手。
到了教室門口,陳恪之彎下腰整了整他的衣領:“別胡思亂想,大伯伯說了師父沒事的。”
“嗯。”覃鬆雪點點頭,情緒還是不高。
“放學別排路隊了,跟老師說一聲,我過來找你,一起回家。”
因為沒有校車,小學放學為了安全,學校規定回家路線差不多的學生組成一個路隊走,之前陳恪之還能脫離自己班的隊伍跟著覃鬆雪,上了六年級後老師喜歡拖堂,覃鬆雪怕餓,陳恪之就讓他一個人先走。
“蟈蟈再見。”覃鬆雪踮腳抱了他一下。
覃鬆雪還不到九歲,從來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失去了父親會是如何,他想了一下他爸爸如果感染了那個病,再也見不到他,他心裏就特別難受。
他形容不出那樣的感覺,好像五髒六腑都空了一般,又像是上次過年偷喝了一杯葡萄酒後,暈暈乎乎地看什麽都不真切。
班上的胖子同學被老師點名回答問題,還沒開口全班就哄堂大笑,老師氣得直拍講台讓他們注意課堂記錄。往常他是起哄最大聲的那一個,但現在他卻笑不出來,他找不到任何可以發笑的地方。
不過就是上課被隨機點了起來嗎,他什麽都沒說,有什麽好笑的?
覃鬆雪想起了班上那個文文靜靜的女同學,曾經做過他同桌,上個學期她一個星期沒來上課,聽老師說她蹬三輪車賣炒飯的媽媽出車禍死了,還號召全班給她捐款。
如果他爸爸生病了,班上同學會捐款給他嗎?
應該不會……她爸爸是個擺攤給人修鞋配鑰匙的,他媽媽卻是副縣長……不知道媽媽現在在家幹什麽……
“覃鬆雪!”
老師帶著火氣的話把覃鬆雪的思緒給拉了回來,覃鬆雪嚇得不輕,忙不迭地站起來,他坐在最後一排,還弄倒了椅子,發出巨大的一聲響。
全班又哄堂大笑。
“0除以任何數都得0,這句話對不對?”數學老師很不滿覃鬆雪上課走神,隨口問了一個問題。
“對……不,不對!”覃鬆雪說了一個答案,隨即又改口。
“那你說這句話為什麽不對?”數學老師皺眉。
“因為0不能做除數。”
“給我去後麵站著!”數學老師指著教室後麵的角落,抬高了聲音道,“上課不認真聽,我說的是‘除以’,不是‘除’!你一天到晚不是破壞課堂紀律就是騷擾別的同學!下個學期就要學一元一次方程了,你再這麽下去,等著不及格吧!”
覃鬆雪一言不發把椅子扶起來往教室後麵走。
“課本都不要啦?你還要不要聽課,是不是學生?”數學老師厲聲道。
覃鬆雪又走回去拿了課本。
教室裏鴉雀無聲。
數學老師繼續講判斷題,她很滿意這樣的課堂紀律,這個班早該狠狠地管了。
覃鬆雪並不是第一次被罵,往常他都沒有太大的感覺,陳恪之告訴他不必在乎老師罵他什麽,隻要學的東西都弄懂了就行,不撒謊不逃課不欺負小同學,其餘全部無所謂。
可是這一次他為什麽那麽難受呢?
心裏空蕩蕩的沒有著落,他隻不過是想想爸爸,沒有聽清老師念的題目,就變得“不是學生”了。上課起哄的也不隻他一個,為什麽偏偏揪著他不放?他今天上課明明很老實的。而且上學期數學期末他還考了98分,難道下個學期學了那個什麽方程就要不及格了嗎?
覃鬆雪想不明白。
剛剛同學們的眼神分明是在幸災樂禍。他覺得好像被這些人拋棄了,包括老師在內,他們都不喜歡他。
可是為什麽?
這是為什麽呢?
憋了一晚上的眼淚吧嗒吧嗒地掉在課本上,覃鬆雪無聲地哭了。小恪蟈蟈不在他身邊,仿佛整個世界都隻剩下了他一個人,他很無助。
小恪蟈蟈說他是男子漢,不能哭,他還要去保護媽媽。
可他還是很難受啊……
哭的時候躲起來不被人發現就好了吧?
覃母在家裏等了一天的電話,覃父一個都沒有打過來。
H市感染者人數在不斷上升,陳建國也沒有帶來噩耗。
不管怎樣,如果覃父真的出了事,陳建國那邊的消息應該是靠得住的。
這時候沒有消息反而更好。
黎家二老還不知道覃父的情況,如果他們知道了,指不定會做出什麽不可理喻的事,說不準會讓覃母去變賣覃父的藏品,再把錢分給他們用,然後催著覃母去找個有權有勢的男人嫁了。
家長們很有默契地不在孩子們麵前提到非典兩個字,覃鬆雪和陳恪之也裝作什麽都沒發生一般,每天照常吃飯練字做作業。
隻是覃鬆雪越來越依賴陳恪之了。
隻有在陳恪之麵前,他才可以毫無顧忌地肆意宣泄自己壓抑的情緒。
他受到的所有委屈都可以對陳恪之說。
不管發生什麽,小恪蟈蟈都會一直保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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