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所以愛會消失對嗎?

“愛妃臉上的笑容比這滿園海棠都明豔三分,這份禮物,該是喜歡的罷。”趙玉樓一雙桃花眼含情脈脈,風流無雙卻叫人覺誠意十足。

沈如煙眼神微動:“臣妾……很喜歡。”卻再未說旁的。

趙玉樓臉上笑意更甚,轉身牽著她繼續賞花。

盛夏將過,這裏卻滿園春色,沈如煙看得眼花繚亂之餘,終於感覺到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

這這這、什麽時候開始跳這麽快的?

即便見到有人這般珍視搜羅她喜愛的花,即便這裏真的很美,也不必……不必如此激動吧。

沈如煙恍惚之際,對花倒去了兩分關注,趙玉樓卻反似得了趣,越看越高興,興致勃勃地牽著她左拐右繞,奔著逛完整個禦花園的勁頭,連邊邊角角都沒放過,每經一處必要駐足點評,再吟幾句應景的詩,還非要她句句回應才罷休。

……所以她很快就沒精力再想七想八了。

也虧得她詩書不錯,能理解且接上他的話,不然隻怕要煞風景了。

沈如煙覺得他好像比她更興奮,一圈兒走下來,反不是他陪她,而是她陪他了。

最後,直到她腿都走的酸痛,看海棠都能看出重影了,才堪堪走出了禦花園。

——這回她精神是真恍惚了。

趙玉樓看著卻一點兒也不累的樣子,反而精神十足,又讚歎了一番,末了才意猶未盡地做了總結:“各色妖嬈撩人心弦,朕卻覺綠嫩紅輕最佳,愛妃以為呢?”

重點不是愛妃,是花。

明眼見的賞景賞上頭了,沈如煙微動了動僵硬的腿,輕輕一笑:“臣妾也覺如此。”

“好惡同之,紅顏知己莫過於此。”趙玉樓撫掌而笑,後又脈脈溫情地低頭看她,“今日還要多謝愛妃,若無愛妃之好,朕恐要錯過這般盛景了。”

“……不客氣。”沈如煙覺得自己的臉要跟腿一樣僵硬了。

說好愛妃的笑容勝過滿園春色呢?

所以愛會消失對嗎?

沈如煙心累地抬頭望天,你要說他好色吧,偏偏跟看不到她這絕色似的,一個勁兒盯著花看個沒完,拉著她一弱女子逛花園,一個多時辰走斷了腿都不帶休息的,連喝口水都沒機會,完全沒在乎過她是不是還有力氣。

可你要說他不好色吧,他後來看海棠那股子深情勁兒,至少沈如煙是從沒見他這樣看過旁人的。

隻能說,此色非彼色。

她沒敗給麗妃,卻敗給了海棠。

相處這些時日,她竟從未發現狗皇帝也能如此高人雅致,如此有幽情雅趣。

這時,劉安躬身上前,低聲對趙玉樓說了句什麽,聽罷,他偏頭對沈如煙笑了笑:“逛了大半天園子,愛妃累了吧,涼亭裏備著茶點,你且先用些。”

您老人家終於想起來愛妃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了?

沈如煙笑著應下,目送趙玉樓走去拐角處,才轉身去了涼亭。

直到坐在石桌前,她才感覺活了過來,有一說一,她早知道狗皇帝身體好,可不知道能這麽好,這大半天過去了,他居然還能風度翩翩儻儻而談不帶喘氣兒的。

吃著軟糯甜香的點心,沈如煙感覺自己因運動過度又有些過快的小心髒才平靜了下來。

“這不是沈姐姐?”

聞言,沈如煙轉頭看去,涼亭外,吳選侍與一位女子比肩而立,正屈膝行禮。

“許久不見沈姐姐了,今兒倒是巧,興致忽起出來走走,未曾想竟遇見了姐姐。”吳選侍笑道。

“沈才人聖眷正濃,時時都伴皇上身側,哪是咱們想見就能見到的?”那女子麵容恬美,聲若嬌鶯,說話卻頗有些陰陽怪氣。

吳選侍有些尷尬地看了看沈如煙。

沈如煙驚訝開口:“這位是?”

那女子瞬間漲紅了臉,頗有些不甘地開口:“嬪妾選侍孫氏,與才人是同屆秀女。”

“原來孫選侍,瞧我這記性。”沈如煙恍然大悟,“我這雙眼睛,素來隻記好看的,未曾想竟忽略了孫選侍。”這個她還真記得,初次侍寢被接走那次,眼裏嫉妒滿的要溢出來那個嘛。

孫選侍麵色僵硬一瞬,複又微笑道:“原是嬪妾無鹽,入不了才人的眼,是嬪妾的不是。”

倒是能屈能伸。

沈如煙有些驚訝,自她得寵以來,後宮安靜的不像話,誰敢信她到現在連宮鬥的影子都沒沾上邊?

直到現在,竟隻有一個孫選侍主動送上門!

隻是還沒等她接話,就聽孫選侍又挑釁開口:“隻是花無百日好,再美也有凋零的時候,叫人歎惜卻莫可奈何,才人說是不是?”

“你說的極是。”沈如煙讚同點頭,“那依你之見該如何?”

“自是廣結善緣,寬以待人。”許是見她態度挺好,孫選侍不假思索地接話,又深深看了她一眼,“花好歹有花期,人卻不知能得意猖狂幾時呢。”

“花兒美豔,尚有盛開得意之時,若換了雜草,卻是連冒頭的機會都沒有的。”

她話落,孫選侍臉色一變:“才人盛寵不假,可如今的後宮,還遠不到才人隻手遮天的地步。”話雖如此,心下卻有些後悔方才因為私心作祟貿然刺沈如煙了,她連皇上麵都沒見到,就這麽折了算什麽?

“你在說什麽?”沈如煙驚訝地看著她,“後宮有皇後娘娘管轄,更有貴妃協理,哪裏輪得到我插手?”

隻手遮天?

自我感覺再良好她也不敢這麽做夢啊,她一個小才人,她算什麽東西?

呸!她才不是……

——算了!!!

似是沒想到沈如煙是個打直球的,孫選侍明顯噎了一下,瞪大眼睛問:“你敢說你方才之言不是威脅?”

沈如煙眨了眨眼睛:“我沒有威脅你啊,我隻是詛咒你。”

她隻想爭寵,不想害人。

害人多費腦子呢,孫選侍這種說話帶刺的小兒科壓根兒傷不到她,詛咒一下不能更多了。

聞言孫選侍臉色紅了又青,好看得很,沈如煙饒有興致地盯著她看了半晌。

吳選侍尷尬地咳了聲:“沈姐姐快人快語,咱們素來曉得,孫選侍該是未習慣。”兩個稱呼,親疏立顯。

孫選侍不可置信地轉頭看她,似是不懂為什麽一起玩的小夥伴不但不幫她說話,反而倒向對手。

吳選侍麵色不變,她早便向沈如煙示過好,自她得寵後又投過誠,沈如煙雖沒應,她卻是個識時務的,在外從不攀扯,遇著事卻立場分明。

孫選侍不愧是個能幹大事的,咬了咬牙,便壓下情緒,正了麵色,微微福身:“方才是嬪妾冒犯,才人勿怪。”一時低頭又如何,且等她得了寵的,再美的臉也總有看膩的一日,沈如煙得意不過幾時!

沈如煙沒應聲,當她沒看到這女人眼底的不忿呢。

有能耐正麵剛,別慫啊。

“嬪妾隻是一時失言,才人是不肯原諒嬪妾嗎?”這時,孫選侍忽然盈盈嬌聲開口,細聽下好似有低泣之態,惹人憐惜。

沈如煙心裏一動,微微偏頭,果然餘光裏一抹紫色衣擺緩緩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