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過剛易折,過柔則靡。剛柔並濟,王道即起

天空慢慢的暗了下來,一身簡裝的葉無道也準備完畢,即將出門。

藍寧走出屋內,跨過門檻,望著俊俏的少年,不發一言。

“寧兒,無道要走了,時間拖不得,待無道學藝歸來,一定帶你重返葉府!”

葉無道背對著藍寧,怕觸景生情。

“少爺……”

知道葉無道決心已下,不容悔改,藍寧也就沒有再相勸了,空寂的庭院之中隻聽她的沙啞聲響起。

“少爺,此去懷玉,路途不知道多麽艱險,且天氣容易生變,寧兒做了幾件平常衣物,少爺可一並帶去,到時候也好路中更換。”

藍寧提著手中的包裹,遞給葉無道。

“寧兒……”

葉無道無比心酸,隻見他哽咽著,卻也強忍著。

“少爺不用多說,寧兒知道男兒誌在四方。少爺是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也是寧兒心中的榜樣,寧兒等著少爺回來的那一天!”

“嗯……”

葉無道的雙眼似有晶瑩滴落……

用袖口擦了擦眼角,葉無道胸口係上布帶,右手捏著佩劍,無聲地向門口走去。

“少爺……”

即將出門的葉無道再次被叫停。

“多加保重…,若是,事不可為…,寧兒願意陪著少爺,一起找個犄角鄉村,安穩度日……”

藍寧說著,解下自己的香囊,遞給葉無道。

“這裏麵有寧兒求來的平安符,唯願少爺,心想……事成……”

葉無道顫栗著,他沒有接過藍寧的香囊,隻是握劍的手在不斷地顫抖,手背之上,青筋暴露。

須臾之間,葉無道平靜下來,隻見他繃著一張臉,轉過身來,看著藍寧。

突然,葉無道好似放下了心中的包袱,他丟下佩劍,狠狠地抱著藍寧,狠狠地抱著……

二人皆未說話,卻又心有靈犀。

一會兒,葉無道放下藍寧,捋起她額前飄下的秀發,雙手撫摸著她的臉頰,沙啞著喉嚨,輕聲地說道:

“走了……”

藍寧涕泗垂落,默聲點頭。

接過她手中的香囊,葉無道拿起佩劍,沉默地推門離去……

“少爺……”

藍寧癱軟在地,望著洞開的大門,崩潰大哭,淚水橫流。

門外的葉無道沒有理會藍寧的哭聲,提著佩劍,腳步,堅定不移。

人活一世,煩惱頗多,但若論最難過的一關,無論男女,皆莫過於情關了。

道家有紅塵曆練之說,佛家有六根未盡之言,歸根結底,都是讓人斬情斷欲。

然人生在世,本就因情而存,如若無情,那麽,它還是人嗎。

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這是情;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這也是情;

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這更是情;

我在則情在,我亡情未亡。活得都沒感情長,從何來得斷情絕欲。

離著家中越遠,聽不到藍寧的哭聲後,葉無道的內心才平靜下來。

他從來不是什麽無情之人,但,情路坎坷,需得身無包袱,才能如履平地。

獨自走著,不知不覺就沿著水道來到了水閘前,葉無道定眼看去,萬籟寂靜。

隨意的找了個草叢,葉無道換上夜行衣,然後把剩下的衣物都裝進包裹裏,背在後背,在胸前打起死結。

看了一下天色,葉無道發現夜色漸濃,正是下水的好時機。

走出草叢,葉無道緩慢下水,這是為了不引起較大水紋及聲響,免得讓人生疑。

順著水路,葉無道緩緩地來到了水閘之下。因為距離城樓較近,所以樓上的一些對話,水下的葉無道也能聽到一點。

“老大,咱們這幾天夜不能寐地巡邏,也沒找到那葉府的小子啊。懷玉城人多嘈雜,這又不能挨家挨戶地去搜。本來就不是我們巡城司的事兒,憑什麽是咱們在這受苦受累啊……”

其中一個年輕的公人說出來了大家的心聲,就因為它雲家上麵有人,所以最後出動了整個緝捕司,還有部分巡城司,還美其名曰賊寇弑母,真當大家夥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似的。

“是啊,是啊,老大,這事兒還真有點吃力不討好,聽說最近因為這滿城風雨,上麵都派人去問雲家和葉家的了。”

“這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我等凡夫俗子,也就隻能聽天由命了……”

看見老大不發表意見,其他的幾個聲音不約而同地也說將起來。

“好了,都少說兩句,既食其祿,自當忠於其事。”

“至於抓人這事兒,看沒看到,抓沒抓到,不都是我們說了算的嘛,此事盡力即可,話止於此,後麵就不必再說了,巡城吧……。”

“諾……”

或許是名為老大的人平時威嚴深重,剩下的時間都沒有人再開口說話。

在水下的葉無道沒聽到重要的情報,便打算快速離去,可是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什麽人?……此乃城樓重地,請止步!”

樓上的一個聲音突然喊道。

“哦,原來是巡城司的兄弟啊,沒事,沒事,都是自己人。”

一個中年聲音回道。

“我是緝捕司的雲望龍,蒙城主看重,現忝為城中緝捕司司正。”

“原來是司正大人,不知大人深夜到此,所為何事?”

巡城司的公人問道。

“沒什麽事,這不是看各位兄弟熬夜抓賊,實在辛苦,所以雲某就自作主張,去那滿香樓訂了一桌飯菜,現在拿過來給各位兄弟打打牙祭。”

雲望龍笑嗬嗬地說著,然後命人把飯菜拿了過來,正待放下,又聞一人聲響:

“司正大人深夜到此,記掛著我等一幹兄弟,楚某在此多謝了。隻是巡城期間,不得飲酒,還望司正大人見諒,把酒菜拿回去吧。”

楚遇吉,一個為懷玉城奉獻了一切的男人,現為巡城司裏麵的一個小頭頭,也是剛才別人口中的老大。

“姓楚的,你別不知好歹,雲大人多麽日理萬機的人啊,他老人家抽出時間來看望你們,那是你們的福氣,給你三斤顏料,你就想開染坊,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雲望龍身後的一個緝捕司公差看見上司在楚遇吉麵前吃癟,急忙地站了出來,表明態度。緝捕司其他的人看見了,心裏雖偷偷罵著這人的無恥,但嘴上也都討伐著楚遇吉。

“肅靜!……”

楚遇吉握緊手中的镔鐵長槍,狠狠地敲擊在地麵上,一聲大喝,嚇得眾人皆不敢言語。

“城樓重地,在敢喧嘩,按通賊論處。”

“速速離去,楚某可不計前嫌,饒恕爾等罪過。不然,把爾等抓去巡城衙門,不死也要脫層皮。”

楚遇吉怒目而視眼前的眾多阿諛之人,心中莫名的煩悶不已。

在年輕時,他的師傅曾經送過他一句話,過剛易折,過柔則靡,當剛柔並濟,才是王道。

這麽多年過去了,他還是這麽的憤世嫉俗,且不忍他人受苦,對有些事更是衝動不已。

“好好,我們走,楚大人盡忠職守,雲某佩服,但是還是請楚大人多加看管水閘,唯恐奸人走水道出城。”

雲望龍見這楚遇吉油鹽不進,隻得作罷,走之前倒是提點了一句。

“司正大人放心,不說護城河水量較深,哪怕真有賊人出了城門,在護城河裏,怕也躲不過無幽水怪的追殺。”

楚遇吉抱拳,麵向雲望龍誠懇的說道。

雲望龍聽到這,雖然心裏還是覺得不太妥當,但也沒辦法。誰叫巡城司不是雲家管的呢,要不然全城搜捕,怎麽可能毫無線索。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那我就先行離去了,楚大人留步。”

“司正慢走,楚某有守城之責,就不相送了。”

看著遠去的一行人,楚遇吉黯然不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老大,這雲家是越來越過分了,緝捕司給他們還不夠,還要插手巡城司的事。”

剛才的年輕公人輕聲地說道。

他隻是一個無名小卒,人微言輕。但是他是真心佩服楚遇吉的,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這種事兒不是每一個人都敢做的。在這世道,大部分人都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罷了。

“不可胡言亂語,免得自生禍端。我等職責乃守好城門,隻要城門安全,就可有功無過。”

楚遇吉看向身旁的公人,毫不講情麵地訓斥道。

“諾……。”

那個公人忙應道。

夜空下,城樓附近逐漸地寂靜下來,空氣之中,隻有城頭上的個別火把,時不時的發出“啪……啪……”聲響,然後星末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