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名節

蘇姌側過身,柳眉微蹙,滿是厭棄。

就像厭棄糾纏不休的麵首。

謝潯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有此動作。

他緩緩鬆開手,恢複了一貫的清冷。

“微臣是想說,今日之事有蹊蹺!”

謝潯起身站在蘇姌對麵,他比她高出一個頭,墨染般的眸如旋渦,把所有的情緒吞噬殆盡。

前世,蘇姌就是淪陷在這雙深邃的眼中。

可現在,蘇姌有了一雙和他一樣冷硬的眼。

許是有了共同點,她很快讀懂了他的意思。

上一世,蘇姌和謝潯纏綿時,被人撞破,導致謝潯被迫娶了她。

那時,蘇姌滿心都是謝潯,隻覺得此乃天作之合。

可現在細細回味,這更像是個一石二鳥之計。

謝潯貴為首輔,原本前途無量,卻因為成了駙馬,無法再施展抱負。

民間紛紛流傳長公主為了一己私欲,毀了一位青年才俊。

更有甚者,說長公主資助寒門子弟,不是為了培養人才,隻是為了挑麵首。

至此,這些寒門子弟對長公主頗有微詞。

蘇姌和謝潯因為這件事,都遭受了不小的打擊,成了怨偶。

“長公主就在裏麵!”

門外一串腳步聲打斷了蘇姌的思緒。

謝潯打量了眼房梁,“我帶公主走!”

蘇姌一個愣怔,謝潯不是文臣麽?竟還會武功?

謝潯沒時間解釋,欲上前拉她的手。

蘇姌立刻縮手甩開了,“你先走!”

一則,很多人都看到蘇姌醉酒被送進房間的,若眾人來時,房間裏空空如也,有心之人再散布著縹緲的流言,更能殺人。

二則,她倒想看看是誰導了這麽一出好戲!

謝潯知她所想,轉身抓起榻上的血帕,飛身離開了。

無論如何,他留在這兒對兩人都沒好處。

身形消失,門豁然打開。

江玉柔第一個衝了進來,扶住蘇姌。

與其說是扶,倒不如說江玉柔是要抓住她,生怕她逃了似的。

江玉柔盈盈含淚,關切道:“姌兒,你沒事吧?”

蘇姌涼涼掃了眼江玉柔惺惺作態的模樣,抽開手臂,“本宮不過小憩片刻,怎麽,你很盼著本宮出事嗎?”

江玉柔啜泣聲一頓,這才看清房間裏隻有蘇姌一人。

明明蘇姌和謝潯都被下了藥。

蘇姌又那般癡迷謝潯,怎麽會無事發生?

“姌兒,你有沒有看到……”

“跪下!”蘇姌眸光驟冷,“江小姐莫失了規矩,你該喚本宮一聲長公主殿下!”

江玉柔雙腿一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蘇姌平日裏跟狗皮膏藥一樣粘著她,謝潯長謝潯短地說個不停。

這會兒裝什麽清高?

而蘇姌正襟危坐,丹鳳眼微微上揚,眉宇間染著與生俱來的貴氣。

她垂眸看江玉柔,如同神袛睥睨螻蟻。

原來,早在這個時候,江玉柔就開始算計她了!

江玉柔緊緊攥著絹帕,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長公主,國公府上進了賊,臣女是擔心您被賊人傷了,才驚擾了公主。”

“堂堂國公府,連個賊人都防不住,何不早日告老還鄉?”蘇姌指尖輕扣太師椅。

清脆的一聲,回**在閨閣中。

前來看戲的眾人,紛紛垂著頭,靜默下來。

長公主字裏行間,分明是在質疑鎮國國公府的能力。

如今小皇帝雖已親政,但年紀尚小,很多國家大事長公主還說得上話。

若她在皇帝麵前吹吹風,國公府恐怕不是那麽好搪塞的。

此時,國公府的管家硬著頭皮,俯首道:“回、回長公主,有人看到白衣身影從房中偷溜出去了,那人武功奇高,想必不是一般小賊。”

“有人潛進來了?長公主竟沒看到嗎?”江玉柔連忙附和。

南齊眾人皆知,長公主是有武功底子的。

若真有人潛入房中,蘇姌不可能察覺不到。

除非……

她有意放人離開。

蘇姌眼皮一跳,想必是謝潯離開時,被人瞧見了。

江玉柔見蘇姌麵帶遲疑,嘴角染了一抹得意的笑。

“長公主可是受了什麽委屈,才替那賊人遮掩?”江玉柔上前握住蘇姌的手,親昵道:“姌兒,你盡管說出來,我爹會為你主持公道的。”

蘇姌隻覺得惡心,掀開她的手。

江玉柔卻跟細柳似的,摔倒在床榻上,一條革帶應聲而落。

這革帶應該是謝潯匆忙離開時,遺落的。

革帶可是男子貼身之物,怎會出現在長公主的床榻上?

難道是長公主在國公府與人苟合,還想瞞天過海?

眾人暗含深意的眼神打量著房間。

這滿屋子粉色紗幔和旖旎香氣,的確輕浮。

江玉柔故作惶恐,對著蘇姌磕了幾個頭,“公主,我不是故意的,這革帶許是哪個小廝不小心遺落的吧。”

江玉柔越說聲音越小。

這無力的解釋,更像在掩飾什麽,引得眾人豎起了耳朵。

江玉柔本想帶人捉奸蘇姌和謝潯,如今見謝潯不在,索性引導人臆測長公主和小廝廝混。

蘇姌淡然接過革帶,在手中摩挲了一番,“小廝怎麽又這般上好的物件兒?這革帶本宮瞧著倒的確眼熟。”

“哦!”蘇姌輕點了下鬢角,“羊脂玉雲紋革帶,本宮記得皇上曾賞給過令兄一條?”

江玉柔不解其意,訥訥點了點頭。

“令兄的貼身之物,怎會在你的房間,嗯?”蘇姌語染興味,緩緩逼近。

江玉柔驀地抬眸,正撞進蘇姌的眼中。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江玉柔隱約覺得今天的蘇姌眼神不對勁,像蛇,陰鬱粘稠。

江玉柔腦袋轟然炸裂。

她怎麽忘了蘇姌休息的房間,是她的閨房!

兄長的貼身之物,出現在她閨房,這話可以預見會被傳得多麽**。

江玉柔頂著眾人探究的目光,紅透了臉,“長公主,雲紋革帶不隻賞賜給過我哥,還有謝潯謝大人,劉大人,張大人……皇上可是賞賜了諸多京都才俊的!”

“令兄言行不端,難不成還要拉所有同僚下水?”

人群中,清冷的聲音由遠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