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鬥曲篇(二十二)

1.

時光飛逝,轉眼朱載堉杯比賽如期舉行。

沁陽市朱載堉紀念像前人滿為患。

各個班子的人悉數到齊,一大早就受到主辦方的接待,坐在一塊共同商量著本屆朱載堉杯的注意事項,並按照最傳統的抓鬮儀式決定一整天的出場次序。

趙家班,張家班,馬家班,賈家班以及後麵幾個新興的小班子全都遵從這個規則,挨個來到主辦方跟前的小箱子裏抓鬮。按照數字的排列順序,先後報數。

最終決定了出場順序。

主辦方之一方彬彬見狀,收回箱子說道:“好,抓鬮結束,各位辛苦了,麻煩報上各自的出場順序。”

“我抽了1。”馬家班的馬銀河最先說道。

方彬彬聞言,在排列順序上優先寫上他的名字。

“2。”賈家班的賈麻炳說。

“3。”張家班的張改明說。

“4。”賀家班的賀疙瘩說。

其餘班子分別報出了各自的出場順序。

“7。”趙光明抽中了老末。

方彬彬按照順序全都記錄下來,然後就去上報。

剩下的時間裏,各個班子裏的人都在原地等候,交流著最近以來的心得。

除趙,張,賈,馬,賀幾大班子以外,還有劉,黃兩班,他們都是近些年來新興起來的家族式嗩呐班子,名氣上不如其他幾個班子,但是實力卻不可小覷。

這當中,趙家班和馬家班,張家班關係最好,他們彼此間都有過幫襯,因此,處起來不是那麽的隔閡。方彬彬一走,他們就原地展開了交流。

“馬班主,你我都是一輩的,生平也不止一次領略過樂聖紀念像的風采,不知道你對這次比賽有什麽看法?”賈步忠一邊吃著主辦方招待的點心,一邊說道。

馬銀河聽後,瞬間樂嗬幾聲;“老賈啊,你我都是老麵孔了,我覺著是不是也該多少收斂一點,把機會多多讓給那些新人才對?”

“哈哈哈,看你說的,你我不是還能幹得動嗎?就是給新人機會,也應該多多照顧門下的弟子才對。”賈步忠說著,便將愛徒趙光明給領到自個跟前,誇起了他,“別的不說,就我的小徒弟都是個頂個。”

“看你說的,我家天來也不差啊。”馬銀河說著,衝身後的馬天來擺了擺手,“天來啊,快過來,喊你賈叔。”

許久不見,馬天來比起以往內斂了許多,見著賈步忠後,並沒有過多的抬高自己,而是彬彬有禮的擺了擺手,喊了聲賈叔。而當他看到趙光明後,則是發生了很大的態度變化,連忙掏出自己的煙遞上說:“我們又見了。”

“是呀。”趙光明笑了笑,“看樣子你成長了不少。”

馬天來說:“多虧你當時的提醒,讓我提前意識到自己的弱點。”

“不是我,是經曆。”趙光明將煙別在耳朵上說,“有了經曆就有了閱曆,慢慢的,整個人就內斂許多。它才是你真正的師傅。”

馬天來很讚成他說的話,點了點頭,然後就站在師傅身後,聽他和賈師傅一起探討以往的比賽情形。

就在此時,賈麻炳帶著班子等人站了起來,諷刺說:“什麽經曆不經曆,我看你就是典型的洗腦大師。天來啊,聽叔的話,不要和這種卑鄙小人在一起玩耍,到叔這來,叔給你講講當年的威風事跡。”

2.

馬天來和賈麻炳等人關係一般,除卻先前幾次比賽,演出時碰過麵以外,平常基本上都不來往。由於賈麻炳心胸上比較狹隘,馬銀河平常也教導弟子們,不要和他有什麽利益往來。因此,馬天來也對他沒什麽好感。

聽聞對方一直在諷刺趙光明,他道:“你是誰?我和你很熟嗎?”

賈麻炳臉色一黑,被他這麽一駁麵,心裏多少有點不痛快,可礙於今天的場麵,還是走到馬銀河麵前冷笑一聲:“不是吧馬師傅,你平常就是這麽教導徒弟的?見了長輩連聲招呼都不打就這麽衝,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和你們有什麽深仇大恨呢。”

馬銀河比較圓滑,笑著說道:“小輩們不懂事,你和他們計較個甚,再說了,你們確實沒見過幾次麵,他不認識你也是應該的。”

“你!”賈麻炳當即氣不打一處來,說道,“好,你們一個個都這麽看不起我對吧?走著瞧好了,看我以後怎麽治你們。”

說完這話後,他就帶著弟子們去往一邊。

馬銀河和賈步忠等人捂嘴一笑,等他們走後,就起身去會見其他班子成員。

張家班,賀家班等都是老麵孔,雖說彼此都有各自的陣線,可見麵的場麵話還是少不了的。互相打完招呼後,就去找劉,黃兩家新麵孔。

約莫半小時後,方彬彬重新回來道:“各位,排列順序已經遞交上去了,如果不出意外,比賽將會在十分鍾以後在門口舉行,請各位提前做好準備。”

眾人聽後,全都把焦點集中在同一個方向,躍躍欲試。

十分鍾後,他們全都換上銀白色的演出服,隨著一陣鞭炮聲響,敲鑼打鼓上場。

曲藝協會的一些代表們,有的是老麵孔,有的是其他市區調過來的,全都被安排坐好,準備各自的評價,這當中,陳鵬和石文強也赫然在列。

在群眾的期待眼神下,主辦方走出來說道:“各位,這裏是06年朱載堉杯比賽的現場,我是你們的老朋友方彬彬,作為比賽的主辦方,很榮幸能在這裏和大家夥見麵。大家夥都知道,我們這之所以被稱作是‘嗩呐之鄉’,也得源於我身後的這尊銅像本尊,他在明清時期就研製出了嗩呐樂器,更是將八音孔進行了改良,留下了不少宏偉著作。今天雖為比賽,可更多意義上來講,正是為了紀念我們的這位祖先。我呢也不會講話,為了節省時間,下麵直接宣布我們各個班子的出場順序。”

“馬家班的馬銀河,還有他的嗩呐隊伍……”

“賈家班的賈麻炳,賈鳳祥,以及他們的嗩呐隊伍……”

“張家班的張改明,還有他的嗩呐隊伍……”

“賀家班的賀疙瘩,賀金龍,還有他們的嗩呐隊伍……”

“劉家班的劉三軍,還有他的嗩呐隊伍……”

“黃家班的黃濤,還有他的嗩呐隊伍……”

“趙家班的趙光明,還有他的嗩呐隊伍……”

3.

“下麵讓我們用最熱烈的掌聲歡迎他們……”

說到這裏,方彬彬熱情似火的看著身後的隊伍。

現場頓時一陣沸騰。

隻見各個班的嗩呐隊伍先後帶著各自的拿手曲子走了出來。

開場曲子不太講究,各個班子也隻是小試牛刀,雖都用了拿手曲子,可都保留了各自的實力。張家班吹了首《黃土情》,賈家班吹了首《山村來了售票員》,賀家班吹了首《梁祝》,劉家班吹了首《雲宮輕音》,黃家班吹了首《抬花轎》,趙家班吹了首《全家福》。

盡管如此,卻能讓現場人員直呼過癮,大飽眼福。

就連那些評委們都為之折服,霎時間,交頭接耳討論著什麽。

“石書記,您看,這就是被納為非遺文化的嗩呐。”同在評委席上坐著的陳鵬介紹道,“那些班子大多靠此為生,從小都穩紮穩打,雖不是世界級大師,可卻擁有各自的風格。”

史文強歎為觀止:“原來這就是嗩呐啊,以前隻覺得它比較低俗,不被大眾給認可,現在看來,還真是別有一番風味。”

“那是,您可別小瞧這種文化,說不定將來它能帶動一整個市區知名度呢。”陳鵬說著,望著那邊的嗩呐隊伍豎起了大拇指。

“看來還真像是那麽回事。”石文強頓時有了點期待感,心中暗道,但願自己不虛此行。

很快,嗩呐隊伍就集結完畢,統一站在了方彬彬身後。他們猶如八仙過海一般,各顯神通,從一出場,就帶動了整個場子的氣氛,令很多人為之歡呼,也因此,每個班子的人,臉上都洋溢著熱情。

方彬彬按照主辦方的意思,選定在某個時間段,拉下群眾的歡呼聲,跟著說道:“好,每個班子都聚集完了,下麵可以介紹評委陣容了。今年的陣容當中,還是有很多老麵孔的,比如曲藝協會會長,著名歌劇院演出家,鋼琴家,嗩呐藝術大師陳鍾,沁陽市朱載堉杯冠名商,主辦總方武煥然,沁陽市民間曲藝協會副會長郭凱先生……當然,還有我們的新麵孔,河南省黨委書記石文強先生,以及河南省黨委副書記陳鵬先生。讓我們用最熱烈的掌聲歡迎他們。”

評委席一共五位,有兩位都是省內大官,可見國家對嗩呐這門藝術的重視,群眾們盡數把焦點落在那二人身上,展開熱門議論。包括參賽的幾個班子人員,個個十分激動。他們以為,這次比賽肯定和以往不太一樣,要不然的話也不會把這兩個大人物給請來。

然而,他們怎能知道?這兩位大人物之所以肯來,全都是看在趙家班班主,趙光明的麵子。

如果不是他提出要蓋一所嗩呐藝術學校的建議,陳鵬是不可能向史文強提出額外申請,石文強也不可能出現在這裏。

“光明,聽到沒,今年評委席上有兩個大人物。”賈步忠激動的用手攛掇自己的徒弟說。

趙光明看了一眼,笑了笑說:“知道啊,這有什麽奇怪的?早在之前,我就已經和那位副書記見過一麵。他人不錯,還說要在我們這蓋一所學校,專門用來培養嗩呐子弟。”

4,

“你說你見過那個叫陳鵬的?”賈步忠詫異問道。

趙光明點了點頭:“對啊,就前不久去找大福那會和他碰過麵,我想這次過來,也是想見識一下咱們本地的文化風采。不管咋說,待會隻管好好表現就行,隻要我們贏了,說不定哪天就能成為那所學校的教師。”

“教師可是鐵飯碗啊,總比俺們這麽東奔西跑要強的多,想想以前,簡直就像是沒娘的孩子一樣,有活就幹,沒活就拉倒。有時候還得看天吃飯,萬一哪天形勢不好,又得想辦法轉行。”大師兄賈崔來說出了很多從業者的心聲。

“是啊,有時候咱們莊稼人就怕那種情況,隻要沒活,就得前往地裏,一年到頭賺不下幾個錢。”二師兄賈貴來也跟著說。

其他幾位成員分別埋怨起以前的日子。

這讓這個班的班主趙光明多少有點辛酸,隨後就說:“各位,請放心,隻要有我趙光明在,就絕對不會讓你們受著。等下平複好心情好好表現,爭取拿個第一出來。以後的路肯定會順風順水的。”

眾人這才拋掉原有的負麵情緒,緊張的向前張望。

沒一會兒,方彬彬宣讀完比賽的注意事項後,就說:“好,時間也差不多了,下麵由我來開啟本場比賽的第一話。請馬家班班主,馬銀河帶著您的嗩呐隊伍上場。”

馬銀河早已做好了準備,雖已不是班主,可還是率先帶著弟子們入場,來到評委席對麵的一張八仙桌旁喝了口水,隨後就說:“評委們好,我是馬家班老班主馬銀河,身後站著的,是我班的弟子們,現在為你們送上三首曲目,《糧滿倉》,《抬花轎》,以及《百鳥朝鳳》。”

眾所周知,嗩呐在所有的樂器當中被稱作是民樂之王,也因此,傳統的班子都不懂得創新,僅以現有的民樂作為開山曲目,如果是十幾年前的金鼓會,也許會有比較亮眼的地方,可現在不比以前,人們的審美檔次都提高了,傳統民樂再好,也很難取得好的名次。

馬銀河素來不爭不搶,就算是一日遊也覺得沒什麽所謂,隻想在自己有生之年,再吹他個幾首。

他的話剛講完,弟子們就不約而同的拿起手中的家夥事,開始八台演出,《糧滿倉》本就是糧食收成的狀態下創作而成,本來也沒那麽多的彎彎道道,隻是比較喜氣悅耳,但即便這樣,馬銀河等人還是平淡的將此給演繹出來。

而後就是國家嗩呐名曲排行第二的《抬花轎》,承接上一首的心情,他,馬天來,馬銀星,馬天一將此給演繹出來,一個個忘我,輕微搖頭,而嗩呐的聲音,也從此,響徹雲霄。

跟著就是馬銀河本人的專場《百鳥朝鳳》,這在以前,可是很多嗩呐匠人羨慕的存在,難度係數也很高,馬家班中,也隻有他這一輩的人才會。

除了他,就是馬銀星演繹的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