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盛放的笑顏
國慶那天,學校放假,蕭雲醒和陳清歡約好出去玩,可那天他恰好還有節課,就讓陳清歡去找他,下了課他們再去玩。
於是下了課,蕭雲醒也沒動,坐著看書等陳清歡過來。
韓京墨收拾好書包走過他身邊:“走走走,正好今天放假人少,咱們去籃球場,我教你打籃球。”
蕭雲醒搖頭:“我還有事。”
韓京墨忽然間覺得教室裏的氣氛有些詭異,抬頭環視一圈,才終於知道哪裏不對了。
他們這節是大課,也就是說女生的數量會相對比較多,可這下課都老大一會兒了,教室裏的大部分女生也都沒怎麽動,也沒有要自習的意思,還時不時往這邊看。
韓京墨覺得有意思了,一屁股坐到蕭雲醒旁邊的空位上,很認真地和他探討:“蕭雲醒,我長得不好看嗎,怎麽這群女生老盯著你,就看不到我呢?”
蕭雲醒看他一眼,很客觀地給出答案:“還可以。”
韓京墨摸著自己的臉,他自認為這副皮囊已經很不錯了,之前在中學也算是風雲人物,追他的女生也是烏泱烏泱的,怎麽到了蕭雲醒這裏就隻得了個“還可以”的評價?
他正想給自己爭取一下,就聽到頭頂有道女聲響起:“同學,你能給我講講這道題嗎?”
韓京墨下意識抬頭看過去,可惜那女生看的不是他,他有些挫敗,碰碰蕭雲醒:“找你的。”
蕭雲醒頭都沒抬很快回答:“我不會,你問他。”說著把遞到麵前的書本移交到旁邊的韓京墨手邊。
韓京墨看看蕭雲醒再看看臉頰通紅的女孩兒,還有什麽不明白,邪邪地笑著:“怎麽著啊,美女,是問題啊還是問人啊?”
女孩兒被變相拒絕,有些難堪地搖搖頭:“不問了不問了。”說完抱著書本跑出了教室。
這一幕恰好被教室門口的陳清歡看到,她看了一會兒,轉身走開了。
走出了教學樓才給蕭雲醒發消息叫他出來。
韓京墨還在蕭雲醒耳邊喋喋不休:“唉,那女孩兒長得挺不錯的,氣質也好,你怎麽連看都不看一眼呢,人家多難過啊,雖說你沒看上就推給我這個行為很值得推崇鼓勵,但是最近就不要這麽幹了,畢竟我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了,你那是什麽眼神,雖說我換女朋友勤了點,但我也是有節操的人,從來不腳踏兩條船……”
蕭雲醒對於他念經一般的聒噪充耳不聞,看到陳清歡的消息才開始收拾書包,把唐僧附體的某人甩在身後。
陳清歡坐在教學樓對麵的柳樹下,看到他也沒像往日一樣撲上去,直到他走近了才從書包裏掏出一本練習冊摔在他麵前,也沒個笑臉:“你給我講題!”
蕭雲醒看她神色異常,氣鼓鼓地也不看他。“哪兒不會啊?”
她隨手翻開一頁,眉頭緊蹙,聲音裏透著煩躁:“這頁全都不會!”
蕭雲醒挑了一題認真講了一遍之後問:“懂了嗎?”
陳清歡耷拉著眉眼:“聽不懂!”
“哪裏不懂?”
“哪裏都不懂,一點兒都聽不懂!”
這下蕭雲醒看出來了,她在鬧脾氣:“你怎麽了?”
陳清歡也不回答,故意湊過去吸了口氣,緊緊盯著他:“你身上怎麽有女孩子的味道?”
蕭雲醒無語:“你離我這麽近,有也是你的。”
陳清歡抬頭瞪他,極力反駁:“不是我!今天肯定有女生離你特別近!”
蕭雲醒終於知道她在別扭什麽,勾起唇角:“那個女生是問我題目,我沒給她講。”
陳清歡有些孩子氣地發飆:“不信!我看一眼就知道她喜歡你!我生氣了!特別生氣哄不好的那種!”
十月的天氣,已經不熱了,還帶了點兒秋高氣爽的宜人,女孩兒坐在柳樹下和他奶凶奶凶地發脾氣也讓他覺得可愛。
他看了她一會兒忽然俯身,猝不及防地親了一下她的側臉,鼻尖曖昧地從她滑嫩的肌膚滑過,直起身後看著她的眼睛:“還生氣嗎?”
她的臉白白嫩嫩的,親上去香香軟軟的,蕭雲醒屏住呼吸,心跳如雷,看上去淡定又從容,可仔細聽還能聽到聲音裏微微的顫抖。
陳清歡的臉頰一下子就染上了好看的粉色,剛才臉上的氣急敗壞也瞬間煙消雲散:“不……不生氣了。”
蕭雲醒笑了,眉眼微揚地看著她:“這頁題,還講嗎?”
“不……不用了。”陳清歡咬咬唇看他一眼,又低下頭小聲嘀咕,“你……你不能每次都隻用這一招。”
蕭雲醒挑眉:“嗯?”
陳清歡飛快地看他一眼:“你下次……可以親別的地方。”
這下換蕭雲醒裝傻表示聽不懂了。
後來小姑娘就沒老實過,路也不好好走,不時地歪頭看他,邊看還邊衝他笑。
蕭雲醒垂眸問她,目光清潤:“小丫頭今天怎麽了,一直笑。”
陳清歡麵若桃花,聲音又嬌又糯:“雲醒哥哥,你是不是特別喜歡我啊?”
蕭雲醒神色悠然,止不住地想笑:“你說呢?”
她臉上的笑意立刻又盛了幾分:“嘿嘿嘿。”
蕭雲醒捏了捏她的鼻尖:“小傻子。”
話雖這麽說,可語氣裏卻分明是寵溺與無奈居多,至於嫌棄什麽的,更是一絲也不見。
一直到了晚飯時間,陳清歡坐到飯桌上還在傻嗬嗬對著滿桌飯菜笑。
陳慕白像是怕打擾到她一樣,低聲問顧九思:“她又怎麽了?”
陳清玄舉手搶答:“我知道我知道,肯定是因為我姐夫!”
顧九思點頭:“嗯,她情緒起伏的唯一來源。”
陳慕白聽到“姐夫”這兩個字就火大,不過看看女兒喜不自勝的樣子,還是忍了下來。
國慶過後,兩人都忙了起來,而兩位班主任相愛相殺的日常還在繼續。
周三上午,丁書盈在教學樓門口碰到帶他們班的體育老師。
“丁老師,今天下雨你們班這節體育課就不上了啊。”
丁書盈一聽便是精神一振:“真的啊,那我去上。”
馬上就要月考了,她正好給學生補補課。
體育老師提醒她:“那你可得快點兒,剛才我遇到楊老師,看到他抱著教案往教室去了。”
丁書盈一聽立刻不顧形象地抱著教材往教室跑。
等她氣喘籲籲地跑到教室門口,楊澤延已經開講了。
看到她出現在門口竟然還停下來,站在講台上嘲諷她:“丁老師,下次記得再跑快點兒啊!”
丁書盈氣得想把手裏的書丟到他臉上去!她都數不清這都是這學期第幾回了!回回都被他搶先!她的運動鞋都白買了!
她懶得搭理她,一轉身就走了。
等她走遠了,楊澤延才問坐在下麵的學生:“哎,你們丁老師上節課講的什麽啊?練習題啊,講到哪兒了,拿出來我給你們接著講。”
下麵的學生哄笑:“您懂嗎?”
楊澤延一擼袖子:“我懂嗎?我給你們說,你們楊老師,我!上學那會兒也是學霸!你們丁老師都是我輔導的。”
一句話勾起了學生們的八卦之心,紛紛發問。
“您跟丁老師是同學啊?”
“那可不。”
“楊老師,聽說你在追我們丁老師,想讓她做你女朋友是嗎?”
“誰說的?簡直胡說八道!我什麽歲數了還追女朋友?”楊澤延忽然斂了笑,義正詞嚴地看著下麵的學生糾正道,“明明是追老婆來著!”
“哈哈哈……”
到了下午丁書盈才聽說,當場就氣炸了,直接衝到肇事者麵前:“楊澤延!以後你再講我的課講我的試卷講我的錯題,在我的班上胡說八道我就弄死你!”
楊澤延正給學生批作業,抬頭看她一眼:“你打算怎麽弄我?”
辦公室裏還有兩三個老師在,他們都低著頭不說話來降低存在感。
丁書盈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壓低聲音質問:“能不能要點臉?!”
楊澤延優哉遊哉地回答:“臉這玩意兒嘛,身外之物,沒有媳婦兒的人不配擁有這個東西。如果你同意做我媳婦兒的話,我可以不要。”
丁書盈沒他這麽不要臉,當場拂袖而去。
周五下午,丁書盈帶著印好的試卷準備去教室給學生來個當堂測試,到了教室門口竟然又被楊澤延截了和。
她看看黑板旁的課表,麵帶疑惑地問:“這節不是音樂課嗎,你在這裏幹什麽?”
楊澤延回答得理直氣壯:“音樂老師讓給我的。”
丁書盈惱了:“她為什麽讓給你?”
楊澤延略帶得意:“因為我答應幫她寫教案,她都憋了好幾天了才憋出來半頁。”
丁書盈氣急反笑:“音樂老師的教案你都能寫,你怎麽不上天呢?!”
楊澤延邊說邊拿眼覷她:“嗬,別嫉妒啊,以後誰要是做了我媳婦兒,我天天幫她寫。”
“這麽能寫上輩子是打字機吧!”
“別說打字機了,等我有了媳婦兒,我媳婦兒說我是什麽我就是什麽。”
丁書盈無意間一回頭,竟然看到滿屋的學生正津津有味地看兩人鬥嘴,實在是有傷顏麵,再一次铩羽而歸。
天氣越來越冷,冬日來臨讓人越發怠倦,一連幾天都是陰雨連連。學校裏沒有了蕭雲醒之後,陳清歡整日裏也是蔫蔫的,像是隨時要進入冬眠狀態。
一大早顧九思叫她起床,她半天都沒動靜,卻也沒有作天作地地發脾氣,很是反常。
顧九思再一次去叫她,走到床邊一看,她的臉通紅一片,抬手一摸果然發燒了。被她一摸,陳清歡慢慢睜開眼睛,吸了吸鼻子,小聲開口:“媽媽,我不想去上學,學校裏沒有雲醒哥哥了……我都好久沒見到他了……”說著眼淚就流下來了,一雙漂亮的眼睛此刻又紅又腫,不知道是身體難受還是心裏委屈。
陳清歡和顧九思的外交一向是采取硬碰硬的懷剛政策,偶爾柔了這麽一次,顧九思的心就軟得一塌糊塗。
她給陳清歡量完體溫掖好被子之後,出了房間就給蕭雲醒打了個電話。
“你方便的話,能不能來家裏看看清歡。”
蕭雲醒大概掛了電話就過來了,他進門的時候顧九思給陳清歡熬的粥還沒好,這麽冷的天,他的額角竟然帶著濕意。
顧九思很是驚訝他來得如此快,畢竟X大離這裏並不算近,她暗暗打量著他。
上了大學的蕭雲醒變化不小,那個翩翩少年郎終於長開,個頭兒似乎也高了些,當年眉宇間含蓄的清俊變成如今肆意的俊逸,五官愈發精致,線條也硬朗了許多。
“清歡有些發燒,在房間睡覺,你進去看看吧。”
蕭雲醒推門進去的時候,忽然愣住了。
她的房間……
布置格局像是他房間的複製粘貼,沒有小姑娘的色彩,明明他上次來的時候還不是這個樣子,有那麽一瞬,他覺得自己可能走錯了。
想明白之後,心裏默默一聲喟歎,小姑娘想念他的方式很特別啊。
他往房間裏走了幾步,一眼就看到了**的人,小小軟軟的一團,頭發隨意散在枕邊,臉頰泛著不正常的紅暈,懷裏還抱著他們一起買的那個奶黃色的抱枕,大概是睡著了也不開心,眉頭緊緊皺著。
嬌軟小巧的身子在被子下縮成一團,抱上去肯定也是輕輕軟軟,房間裏彌漫著淡淡的香氣,是她素有的甜甜的氣息。
他剛在床邊站定,她就醒了,靠在床頭拉著他坐到床邊,仰頭看著他委屈幽怨地開口——
“你好久沒來看我了。”
“你為什麽不來看我?”
“你什麽時候再來看我?”
她一邊發問一邊摳著他胸前的紐扣不撒手,生生要把它揪下來。
蕭雲醒低頭輕觸她的額頭試了下溫度,輕聲問:“怎麽發燒了?”
她把額頭緊貼在他的臉上,答非所問:“我羨慕這顆扣子,可以和你一直待在一起。”
她剛睡醒,又病著,聲音軟糯糯的,聽著就讓人心軟,他扶她躺下,剛剛蓋好的被子卻被她一把掀開,露出脖子手臂上嬌嫩白皙的肌膚,讓人想要咬上一口,他心頭微微一跳,鎮定地挪開視線,用被子重新包住:“蓋好。”
陳清歡在被子下扭來扭曲地抗議:“可是我熱啊。”說著又從下麵搗亂地伸出一條腿來,細細白白的腿就這麽搭在了他身上,粉嫩玉潤的腳趾還調皮得晃來晃去。
可真是個磨人精啊!
蕭雲醒深吸一口氣,扯扯被子,把她的腿遮住,蓋好,沒一會兒她又探出來,被他一遍遍遮好。
兩人正在無限循環的時候,顧九思拿著粥和藥進來,放在她床頭:“把粥吃了,然後再吃藥,好好睡一覺,明天就好了。”
她深知陳清歡生病的時候有多難伺候,放下東西之後便轉身出了房間,不厚道地把難題留給了蕭雲醒。
蕭雲醒試了下溫度,把粥端給陳清歡。她披著被子坐起來,壓根兒沒有伸手接過來的意思,對著麵前的白粥發愁,巴掌大的小臉燒得紅彤彤,正皺成一團,麵上一片愁雲慘淡:“我不想吃這個。”
他緩聲開口,好脾氣地商量著:“生病了要吃清淡些的,等你好了,我再帶你去吃你想吃的。”
陳清歡坐在床邊晃悠著粉嫩白皙的小腳丫,歪了歪腦袋,帶著嬌軟的依賴:“我想吃海鮮粥,你做的。”
蕭雲醒端著碗和她講條件:“你先把這個吃了,過兩天就給你做。”
陳清歡得寸進尺地問:“過兩天是什麽時候?”
蕭雲醒的眉眼愈發柔和:“就是兩天之後,大後天。”
陳清歡忽然笑得格外甜,眼睛晶亮地盯著他又確認了一遍:“大後天你會來看我?”
蕭雲醒點頭,沒有半分敷衍:“對。”
陳清歡終於開心了,歪頭想了想,暫時沒想到什麽別的條件,乖乖捧起碗喝了一大口,再抬起頭時,溫軟的唇邊沾染著圈米油,配上她笑眯眯的表情,像隻饜足的小奶貓,紅撲撲的小臉,一雙清澈的大眼睛,像是含著滿湖春水,清純中透著抹似有似無的嫵媚,最是致命,他看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
小小的年紀就這樣,這小姑娘以後長大了還怎麽得了!
吃完粥蕭雲醒給她量了量體溫,又按照說明給她吃藥。
陳清歡不想吃藥,軟乎乎暖洋洋的身子吊在他脖子上哼哼唧唧地撒嬌說難受,小姑娘的手臂纖細白嫩,就這麽在他眼前晃啊晃的,蕭雲醒看著她因為生病濕漉漉的大眼睛,哪還舍得訓她,摸摸她的頭哄她:“乖啊,吃了藥就不難受了。”
她探頭往蕭雲醒手裏看了看藥,精致小巧的鼻子微微皺起,滿臉都是抗拒嫌棄,軟糯的聲音裏帶著一抹嬌氣的哭腔重複著:“我不想吃。”
說完就窩在他懷裏,頭埋在他胸前亂蹭,特別不配合,頗有恃病而驕的意味。
蕭雲醒也不見煩,眉眼柔和地輕哄了許久,後來她鬧累了,吃完藥又喝了一大杯水之後就趴在他懷裏昏昏欲睡。
她天生骨架小,還是個小孩子,抱起來肉肉軟軟的,熨帖著他的心。
連日的陰雨讓今天的豔陽高照格外珍貴,陽光從窗外照進來灑滿整個房間,陳清歡被曬得懶洋洋的,連心裏都是暖的。
陽光下,我什麽也不想幹,隻想趴在你的肩上,聞著陽光下你的白毛衣的味道,沒有別的,除了溫暖,就是幹淨,耳邊是你輕柔的嗓音,溫柔且愜意。
她不知趴了多久,臨睡著前還抓著他的衣袖含混不清地念著:“雲醒哥哥,你不可以趁我睡著了自己偷偷走掉哦……”
蕭雲醒把她放回**又量了體溫之後,才放心地出了房間,顧九思笑著道謝:“真是麻煩你跑一趟了。”
蕭雲醒臉上帶著歉意:“對不起,我確實太長時間沒來看她了。”
他參加了國際建模大賽的集中培訓,一忙起來總會有些忽略,今天接到顧九思的電話,他第一反應竟然是懊惱。
顧九思嚇了一跳:“不要慣著她,你有你的事要忙,如果不是她病了,我就不麻煩你了。”
“不麻煩。”蕭雲醒頓了一下,“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等她醒了再走。”
顧九思立刻點頭:“那最好不過了,正好我也要去趟公司,你在這裏還可以幫我看著她,鍋裏有我熬好的粥,她醒了你再給她盛一碗,冰箱裏有飯菜,你吃的時候熱一下。”說著就要出門的樣子,似乎一點擔憂都沒有。
蕭雲醒不知道顧九思為什麽會對他那麽放心。其實他和陳清歡早就到了男女有別的年齡了,男女七歲不同席,可她好似並未察覺,依舊如同小時候那般膩在他身邊,蕭雲醒垂眸想著陳清歡,眼底的溫柔靜靜流淌。
七歲時候的陳清歡啊,還是個賴在他身上撒嬌耍賴的小姑娘。
他不知道的是,顧九思見過太多的人和事,好的壞的,白的黑的,光明的黑暗的,那些人心和算計在她麵前都不值得一提,她在這個少年身上看到了那種不著痕跡的大智慧,那種慣常的謹慎和恪守讓她從未擔心過什麽。
小時候的陳清歡脾氣比陳慕白還壞,又壞又別扭,雖說長大一點後好了一些,可真正有質的飛躍還是認識蕭雲醒以後。
蕭雲醒這個男孩子,如果非要讓她評價一下,那就是極有分寸,無論做什麽事,分寸尺度把握得特別完美,那種恰到好處的妥帖和分寸,讓人感覺很舒服,恰如其分的體貼和“剛剛好”的藝術被他詮釋得淋漓盡致,淡泊又睿智。
陳清歡沒睡多久便悠悠轉醒,蕭雲醒陪了她一整天,把她哄得格外高興,乖乖吃飯乖乖吃藥,一點兒也不見顧九思口中的“難伺候”。
午飯之後,她睡了很久,直到陳慕白下班回來也沒醒。
陳慕白推門進來看了看女兒,又深深看了旁邊的蕭雲醒一眼。
蕭雲醒很快移開視線,接收到驅逐的信號,看著時間也晚了,便退出房間和顧九思打了個招呼準備回家。
顧九思瞪了陳慕白一眼,貌似有些為難:“還是等她醒了再走吧,如果她醒了沒看到你會發脾氣的,這丫頭被她爸爸寵得無法無天的,脾氣又壞,鬧氣別扭來能把屋頂掀了。”
“不會。”惜字如金的蕭雲醒忽然緩聲回了一句,“她很乖。”
她是他最乖最乖的清歡寶寶。
她很乖?!
顧九思沒想到像蕭雲醒這種清俊貴公子胡說八道起來竟是這般一本正經像模像樣,如果陳清歡不是她生的,她差點就信了!
最可怕的是,蕭雲醒的眼中竟然帶了些與有榮焉的笑意。
陳清歡哪裏乖了?!
顧九思差點就問出口了。
作為陳家這位大小姐的親生母親,從小到大顧九思聽到過很多對她的誇讚,可唯獨沒有乖這一項,就連把她捧在手心裏看她千般好萬般好的親爹陳慕白都沒好意思昧著良心給出過這樣的評價,因為陳清歡和乖真的不沾邊兒。
顧九思轉念一想,算了,孩子大了還是要給她留點麵子的,到底是沒有問出口。
陳清歡醒來看到蕭雲醒還在,果然一副笑嘻嘻的模樣,吃完晚飯依依不舍地和蕭雲醒告別目送他離開。
陳慕白在一旁頗為欣慰:“我女兒真是性格好得不得了,生病了還這麽有禮貌,對客人笑得這麽甜……”
顧九思覺得陳慕白這個女兒奴是沒得救了。
第二天蕭雲醒從家裏回學校的時候,帶了一個奶黃色的抱枕放到了寢室**。
驚得同寢其他三人都噴了水,韓京墨想伸手去摸卻被他揮手打掉。
唯獨又來串門的向霈已經見怪不怪了,很是氣定神閑。
韓京墨收回手:“蕭雲醒,你這……什麽玩意兒?”
蕭雲醒神色有些不自然,又把抱枕往枕頭底下塞了塞:“抽獎抽到的。”
韓京墨指指那個抱枕:“這玩意兒和你也不搭,給我得了,我拿去送人。”
蕭雲醒瞥他一眼:“不行。”
“為什麽不行?”
“不為什麽。”
“那是為什麽不行?”
“因為我喜歡。”
“你喜歡這個?奶黃色的抱枕?品味很獨特嘛……”
向霈在一旁幽幽開口:“奶黃色的抱枕算什麽,雲哥還有粉色的水壺呢。”
“什麽粉色的水壺?”
向霈哼哼唧唧一臉神秘的壞笑。
“哼哼,這玩意兒怕不是什麽抽獎抽到的吧?”韓京墨大概猜到了什麽,轉而去問蕭雲醒,“你的那個小姑娘送你的?”
蕭雲醒不動如山,轉身拿了水壺去提熱水。
“說說嘛,生活這麽無聊,總得聊點八卦調劑一下嘛。蕭雲醒?蕭雲醒!”韓京墨衝著他的背影喊,“你好無趣啊!你這樣下去真的會沒朋友的!”
蕭雲醒步履閑適,連頭發絲兒都沒動,把韓京墨的暴跳如雷關在了門內。
八卦主角走了,韓京墨也恢複了正常,坐回桌前問向霈:“你給我講講那個粉色水壺是怎麽回事兒。”
向霈猛一拍桌子:“啊!被你一打岔差點把正事兒忘了!我堂弟明年要高考,想借雲哥的筆記看看呢。”說著就要去追蕭雲醒。
韓京墨攔住他:“借我的啊,我也是學霸。”
向霈一臉審視地看著他,表示懷疑:“你高考多少分?”
韓京墨眉眼間俱是得意:“我保送的!”
誰知卻換來向霈的嫌棄:“保送的你說個毛線,走開走開。”說完就抬腳追了出去。
韓京墨坐在那裏瞠目結舌:“現在都這麽看不起保送生了嗎?!”
兩天之後的傍晚,蕭雲醒忽然從學校回了家。
“怎麽這個時候回來了,也不是周末啊,還好回來得及時,不然就沒你的飯了。”隨憶看到天還沒黑,蕭雲醒就進了家門很是奇怪,繼而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擔憂地開口,“大兒子,你這樣不行啊,都大學生了還回來這麽早,是沒人跟你玩兒嗎?他們孤立你了?你跟你弟弟學學,沒事兒多對人笑笑,你一笑我就不信還有人不和你玩兒。”
蕭雲醒對於老母親的擔憂恍若未聞,挽起衣袖洗手:“我來做晚飯。”
隨憶求之不得,趕緊讓出廚房,又回頭看了眼在廚房忙活的大兒子,那張側臉沉靜異常,專心地切著菜,格外認真鄭重,看來這頓飯沒那麽簡單。
當晚晚餐是四菜一粥,海鮮粥在砂鍋裏煲了很久,滿屋的香氣,香米、糯米、幹貝、基圍蝦、芹菜、薑絲、香蔥先後下鍋,明火煲煮,邊煮還要邊攪動,頗費功夫。
蕭雲醒難得下廚,蕭子淵和隨憶夫妻倆深知這頓飯的不同尋常,沒有多問默默吃粥。隻有蕭雲亭這個沒眼力見兒的,邊吃邊說:“哥,你下次再放點蟹吧,我喜歡吃蟹。”
蕭雲醒眉毛都沒抬:“清歡不喜歡吃。”
蕭雲亭小朋友很傷心,於是報複性地多吃了兩碗粥。
吃了晚飯,蕭雲醒算好陳清歡下晚自習的時間,拎著保溫壺就出門了。
隨憶很體貼地詢問:“晚上還回來嗎?”
蕭雲醒站在門口坦然回答:“不回了。”
隨憶忽然一臉意味深長,隱晦地提醒:“注意安全,做好防禦措施,超市都有賣。”
蕭雲醒有些無語:“我直接回學校,明天早上有課。”
隨憶似乎很失望:“那……路上注意安全。”
蕭雲醒到了附中門口的時候,看到陳家的車停在馬路對麵的角落裏,他走過去敲敲車窗。
陳靜康很快從車上下來:“雲醒少爺。”
“康叔。”
“你來接大小姐啊?早知道你來我就不來了,她見到你就要嫌棄我了。”
“麻煩您跑一趟了,我一會兒把她送回去。”
“成成成,那你等會兒吧,我先走了。”
陳靜康臨走前又打開車窗看了一眼。
到了下課時間,學校門口瞬間就湧出了大批的學生,蕭雲醒靜靜地站在喧鬧的人群中,看上去那麽清清淡淡的一個人,陳清歡一出現,他的眸中就染上了一抹暖色,大概連他自己都沒發現。
陳清歡跟著人群晃晃悠悠地低著頭往外走,剛出校門就被人拉住了手腕,一抬頭愣了下,很快眼神亮了亮便笑了起來,大概是感冒還沒好,鼻音有些重:“你怎麽來啦?”
她笑的時候,總是眼睛先笑,然後嘴巴才勾起,眼下有個小小的笑渦,讓人覺得很可愛。
蕭雲醒拉著她往旁邊走了幾步:“不是說好‘兩天後’來看你嗎?”
她臉上笑意更濃:“等了多久了,冷不冷啊?”
說完也不等他回答便冠冕堂皇地摸了摸他的手,試完溫度還一直賴皮地握著,也不鬆開。她深深吸了口氣,靠的近了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帶著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清爽又幹淨。
“你洗澡了?”
“嗯,做了飯,身上有油煙味。”蕭雲醒拉著她往前走,給她看他手裏的保溫壺,“餓了吧?給你帶了海鮮粥。”
陳清歡興奮得都快跳起來了,他今天一天都沒來,她以為他忘了呢。
兩人找了個24小時便利店,裏麵有一排桌椅。蕭雲醒進去買了瓶水,然後便坐下來給她盛粥。
食物的熱氣在寒冷的冬夜氤氳成霧,帶來一陣暖香。
“好香啊!”
陳清歡輕輕咬著下唇,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的動作,看到他把勺子遞過來便歡歡喜喜地抱著碗開始吃。
剛要放進嘴裏,忽然想起什麽:“你吃了嗎?”
蕭雲醒抿了口水:“吃過了,你快吃。”
陳清歡便低頭猛吃起來。
蕭雲醒拿著紙巾不時幫她擦擦嘴角:“好不好吃?”
陳清歡一臉饜足,高興得衝他笑:“好吃!”後來吃得高興了,又開始搖頭晃腦地哼歌。
陳清歡在蕭雲醒麵前一向是個捧場王,滿滿一保溫桶的粥被她吃了個幹幹淨淨。
後來,陳清歡被蕭雲醒牽著慢慢走在冬夜的街頭,她每走幾步便歪頭偷偷看他一眼,然後再垂眸偷偷笑一會兒。
已經進入隆冬,夜裏的溫度很低,天氣很冷,路也很黑,可她卻陡然心生歡喜和安然,因為有個人牽著她的手一起走。
等來年又一個春暖花開的季節,秦靚再一次出現在蕭雲醒的麵前。
她一進校就知道他也在這所學校,生生忍了一個學期才來找他。
一下課,秦靚就拉著室友鄭彤彤往圖書館走:“帶你去圖書館看帥哥!”
鄭彤彤一臉不樂意:“看什麽帥哥啊,前幾天校園最美側顏照大賽裏不是一水兒的圖書館帥哥嗎?去網上看就好啦。”
秦靚搖搖頭:“這個不一樣,帶你去看蕭雲醒。”
鄭彤彤提不起興趣:“蕭雲醒?沒聽說過啊,學什麽的啊?”
“飛行器。”
“飛行器?會很無趣吧?”
“一點也不無趣好嗎?!飛行器二美你沒聽過嗎?”
“飛行器二美?哦,我想起來了,韓京墨的名字我倒是聽過,不過另一個是誰就不知道了。”
秦靚也不怪鄭彤彤不知道,蕭雲醒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低調得不得了,一出山參加競賽便奠定了無人可撼的霸主地位,這競賽第一人的位置非他莫屬,可鄭彤彤都不關注這些啊。
秦靚跟她解釋:“他參加國際大賽拿過很多獎。”
“什麽水準?”
“讓人心服口服跪下叫大佬的水準,前段時間建模大賽,別的國家的學校聽說他也參加,紛紛改變策略,研究怎麽保住銀獎,他一個人能帶起一個隊,你說厲不厲害?”
鄭彤彤不以為然:“學霸而已嘛,咱們學校還缺學霸嗎?走在校園裏隨手一指就是一個狀元。”
秦靚卻信心滿滿:“你看了就知道不一樣了。”
秦靚一走上圖書館二樓就看到了蕭雲醒。
他坐在圖書館靠窗的位置,身後是大片大片的陽光,整個身體的輪廓朦朧模糊,像是要化了一樣。他正安安靜靜地垂眸看書,長長的睫毛垂下來,暈開一片清影,穿著簡簡單單的白襯衫,陽光灑滿一身,靜雅如玉,清貴無暇,一舉一動間皆是從容風流。
根本不用她多說什麽,這樣的一個人,清俊端方身姿修長,再加上強大的氣場,縱然隻是坐在那裏,也生生壓了別人一頭,長了眼睛的都會在第一時間看到他。
果然下一秒就聽到鄭彤彤的驚呼聲:“我去!快看快看!那是誰啊?學校裏藏著個這麽個大帥哥我怎麽不知道!這側顏殺無敵了!我真的被秒到了!”
秦靚把她的話還回去:“就是你說的那個會很無趣的人啊。”
鄭彤彤簡直不敢相信:“蕭雲醒啊?校園最美側顏照大賽裏怎麽沒有啊!”
“他不喜歡出風頭。”
兩人正說著,就看到蕭雲醒忽然起身,從兩人身邊走過,走到走廊盡頭去接電話。
最初在戲院的驚鴻一瞥,後來又匆匆見過兩次,直到今天秦靚才真正地看清楚自己的心,她的視線不自覺地跟上他的動作,始終落在他身上。
他的眉宇間自有一股說不出的清雅,通身的氣度翩然雅致,什麽都沒做,就那麽長身玉立地站在那裏,居然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端方,當真是君子如珩韻如墨。
他站在窗前接電話,不知道那邊說了什麽,他的眼角眉梢都是清潤的笑意,嘴角自始至終都沒壓下去過,側臉溫和如暖玉。
秦靚貪戀著他的身影,他就是這樣的人,站在人群中,讓人一眼就能注意到。
她在軍訓時偶然見過他一次,站得筆直,身姿似鬆柏般挺拔修長,帽子壓得有些低,看不到眼睛,隻露出皮膚白皙的下巴,在一群曬得黑漆漆的男生中間特別顯眼。
卻隻是一閃而過,等她想再要去追尋時,已經不見了身影。
他回來的時候,秦靚在門口叫住他:“蕭雲醒,這麽巧啊?”
蕭雲醒聽到這個聲音眉頭輕皺,耐著性子聽她說下去。
秦靚笑了笑:“不記得我了?我是……”
蕭雲醒對不熟悉的人本就頗為冷淡,打斷她:“我知道,有事嗎?”
“聽說你參加了前段時間的建模大賽啊,結果怎麽樣?”
“還好。”
蕭雲醒用一句輕描淡寫的“還好”概括了那一年神仙打架的國際大賽,以及各國選手被他霸榜和吊打的恐懼……
秦靚努力找著話題:“前幾天我在學校裏碰到向霈了,才知道他在隔壁,改天一起吃個飯啊?”
“再說吧。”說完就主動結束了話題回了座位。
韓京墨本來坐在另一邊,看了半天熱鬧這才走過來問:“喲,那不是那誰嘛,經管學院的秦靚啊,你們認識?”
蕭雲醒眉目未動,一貫的心不在焉樣子:“不認識。”
韓京墨明顯不信:“不認識說什麽話,難道找你問路啊?”
蕭雲醒不想和他糾結這個話題,言簡意賅地回答:“向霈的朋友,見過幾次。”
韓京墨頓時不樂意了:“向霈還認識這種級別的美女呢,怎麽也不說給我介紹介紹,真是不夠意思。”
蕭雲醒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韓京墨追女朋友和換女朋友的速度快得讓他忍不住側目。
韓京墨眼皮一跳:“你那是什麽眼神,我現在恢複單身了好嗎?一點兒也不渣!”
蕭雲醒有些嫌棄地催他走開:“作業做完了你就回去吧。”
韓京墨小聲抱怨著走開:“我本來也不是來做作業的,聽說這個時間圖書館美女多,我才來的……”
秦靚和鄭彤彤出了圖書館才開始討論起來。
鄭彤彤攬著秦靚:“你們之前就認識啊?”
秦靚點點頭:“見過幾次,算是認識吧。”
鄭彤彤撇撇嘴:“這人挺傲的嘛,剛才看都沒看你一眼。”
作為同性,鄭彤彤也不得不承認,秦靚這張臉長得很不錯,從入校就不乏追求者,不過在蕭雲醒麵前,好像不怎麽奏效。
秦靚倒是喜滋滋的:“我就是喜歡他身上那股傲勁兒,那種不動聲色的傲勁兒。”
鄭彤彤歎氣:“我看你是腦子壞了。”
鄭彤彤瞪著她:“瘋了吧你?!”
“就這麽定了,回去我就交申請。”
“你看上他哪兒了?臉?咱們院草也不比他差很多吧?”
“看臉或許不差,別的嘛,大概就不是差得一星半點了。他身上有一股獨特的氣質,麵對什麽都閑適淡然的那麽一股勁兒,我特別喜歡。”
“聽說院草家裏……嗯哼。”鄭彤彤善意地提醒她。
有些人的富在衣食住行,有些人的貴在言談舉止,蕭雲醒這樣的人,胸中有丘壑,有見識又有天賦,表麵越是低調平靜,內心越是強大,自有雷霆萬鈞之力,哪裏是那個院草能比的,端的是長身俊逸,豐神清朗,那是一種融入骨血的修養,源自內心的強大,眼中的那份寧靜淡泊,裝是裝不出來的。
這點眼力她還是有的。
她深吸一口氣:“我決定了,我要追他。”
鄭彤彤忍不住提醒她:“你別開玩笑了好嗎?這種帥哥看看就好了吧,你到底喜歡他什麽?”
非讓秦靚說喜歡他什麽,一句話兩句話也說不明白。
蕭雲醒這個人,智商高,情商也高,人也稱得上和善,一看就是教養很好,永遠不慌不忙不嗔不怒,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而他這個人,卻又不是那麽容易讓別人掌控。
大概就是那種征服欲,讓她越發欲罷不能,勢要得到他。
鄭彤彤張了張嘴,看了眼秦靚的神色又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有些人,你看一眼,就知道和你沒什麽關係,蕭雲醒恰恰就是這種人,這種渾身冒著仙氣兒的人,豈是他們這些凡人可以染指的。
幾個星期後,飛行器的男生對上課展現出空前高漲的熱情,因為他們專業轉來了一位大美女,離上課還有一會兒,教室裏就坐滿了人。
韓京墨踏著鈴聲和教授前後腳進了教室,趁著教授在黑板上寫字,眼睛盯著人口密集的某處,懶洋洋地轉頭問坐在他後麵一排的蕭雲醒:“秦靚為什麽要轉來咱們專業啊?”
蕭雲醒不想回答這種問題。
韓京墨側了側身繼續問,眼底精光一閃:“你說會不會是因為你?”
蕭雲醒看了看旁邊,坐到了離韓京墨更遠的空座上。
韓京墨無奈,回身坐好。有的時候他真的挺佩服蕭雲醒這人,美色當前,心如止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