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溫多餘

清晨的山風,涼爽愜意,林木卻心煩意亂。他怎麽也沒想到,把豺狼引入山林的會是自己人。

林木的確和陳遠從小都不對付,但這種矛盾在他的認知裏是生活的摩擦,算不上有仇有怨。加上是自己的原因導致陳遠沒了親生父親,母親又匆匆離開小村,去了縣城成了新家,對他多少有些愧疚。不管怎樣,在林木心裏,陳遠是鄰居,是親戚,是同學,是跟他一樣在這片土地上成長的人。

他怎麽忍心這麽做的?

林木的心情很複雜,撿起一塊石子,奮力地投擲了出去。石子擊中樹幹,被彈到灌木叢上,發出沙的聲音。

走了一陣,突然察覺小溪邊濕軟的泥土上有新鮮的腳印,而且不止一個人。

林木頓時警覺起來。

這片原始雨林,荒涼偏僻,平時幾乎沒有人願意來,出現新鮮腳印很有可能是心懷不軌的竊賊。

但是,認真一看,腳印又有些熟悉。這讓他緊繃的神經鬆懈了下來,半蹲在石頭上,捧起一捧水喝了一口。

突然,有什麽東西雨點一樣的擊中了林木的背。

待那小東西掉進溪水裏,才看清是一粒青綠色的樟樹果實,像黃豆一樣大小。

原始雨林中的很多樹木都會結果實,或大或小。從樹下經過的時候,偶爾會中招,有時候還挺疼的。

接著,又是幾顆果實落在他身上,隨後彈跳到溪水裏。

這麽密集的果實雨還挺少見。林木抬頭,看向斜坡上的樟樹。

斜坡上,樟樹下,站著個女孩兒,一身登山裝備,腰間掛著相機,正衝他笑。

“雪雪。”

詞螢雪像一陣風似的往林木這端跑,留下外公一個人站在山坡上,像被拋棄了似的,一臉委屈和不情願。

斜坡很陡峭,詞螢雪跑得又快,雙腳一滑,整個人就朝著林木衝了過去。

眼看詞螢雪要摔倒,林木隻得伸手去攔。

詞螢雪結結實實地摔在了林木的懷裏,如果不是林木早有準備,身體也算結實,估計兩個人都要掉溪水裏去。

斜坡上的溫恒看到兩人摟抱在一起,不忍直視,一陣陣咳嗽,試圖提醒兩人。

林木慌張地鬆開了手,卻沒注意到詞螢雪腳下的石頭不穩,晃**一下,導致詞螢雪的身體也跟著晃**。她下意識地抓住了林木的手,林木一手牽著她,一手扶著她的肩,讓她的身體穩定下來。

“咳咳咳……”溫恒一陣陣咳嗽。

林木想把手鬆開,詞螢雪卻牽著不放,還三兩下把鞋脫了往溪水裏麵走。

“這條溪水裏肯定有螃蟹。”

溫恒忍不住提醒:“女孩子家家的,捉什麽螃蟹,趕緊上來。”

詞螢雪假裝沒有聽到,在小溪裏小心地走,手翻動石頭。

林木脫了鞋,跟在她身後。他感受到溫恒的目光和生氣,想把手鬆開卻又不敢。溪水裏的石頭大小不一,有的石頭歪歪斜斜,他要是把手鬆開,詞螢雪肯定會摔倒。

突然,林木感覺詞螢雪捏了他一下。臉紅得像火燒雲的他,疑惑地看向詞螢雪。

詞螢雪衝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又指了指石頭下方。

仔細一看,那兒的確有隻螃蟹,個頭還不小。

這種生態比較原始的深山,螃蟹可以自由地生長到比較大的程度。眼前這一隻,背部有拳頭大小,外殼呈現出鐵青色,關節部位還泛著紅,一看就特別生猛。

林木想勸詞螢雪住手,這麽生猛的螃蟹,她可降不住。若真想玩,可以抓個指甲蓋大小的螃蟹。

不等林木開口,詞螢雪就已經上手了。

她動作敏捷,居然一下子就抓住了螃蟹的背。

但她到底還是低估了這種野生淡水螃蟹的力量,就算她用盡了力氣也無法把它提起來。

“林木,快幫我。”

林木用空出的手去幫他抓螃蟹,他從小就在家門口的河溝裏摸螃蟹,這種事對他來說特別輕鬆容易。但是,詞螢雪有些慌張,在林木捉住螃蟹後並沒有及時把手抽走,而是想著等林木捉穩了之後把螃蟹拿過來。

“啊!”詞螢雪突然驚叫了一聲。

“完了完了!好痛!被夾住了。”詞螢雪痛得臉都紅了。

林木趕緊拉著詞螢雪蹲下來,把螃蟹放進了水裏。

螃蟹回到水裏後,稍微放鬆了些,折騰一會兒了,螃蟹才終於鬆開了大鉗子,得意地鑽進了溪水邊的土洞裏。

詞螢雪把手從水裏拿出來,才發現食指被螃蟹的鉗子夾出了血。

溫恒見狀,擔心壞了,準備下來找詞螢雪,給她貼個創口貼什麽的。還沒來得及抬腳,就看到林木把詞螢雪帶到手放到了嘴裏……

深山中,光線柔和,溫恒卻突然覺得刺眼。

他轉過身,悶悶不樂地往深山裏走去。

林木把血水含掉,又從巡山工具包裏拿出創可貼,給她貼上。

詞螢雪的臉紅透了,像要滴出血來。

“過兩天就好了。”林木說。

“哦。”詞螢雪把手收了回來,飛快轉身,跑去追溫恒了,留下林木一臉錯愕。

等林木追上詞螢雪和溫恒,他發現溫恒總是氣鼓鼓的,跟他打招呼也不理會,反而鼻子裏發出哼的聲音。

大概是黃花梨木樹樁樣本的事讓他煩惱吧,林木如此想著。

詞螢雪和溫恒這次回山裏各有正事,詞螢雪是為了拍一些山裏的照片和素材,溫恒是為了取黃花梨木樣本的原始土壤。

“林木,不如今天我就給你拍你的巡山日常吧,一舉兩得。”

溫恒不痛快地嘀咕:“哪來的一舉兩得?”

詞螢雪說:“巡山工作也做了,我的素材也拍了,不是一舉兩得嗎?”

溫恒心裏不高興,用隻有他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嘀咕了一句:“我看是工作、戀愛一舉兩得吧?”

“女大不中留。”

“外公,您在說什麽?”詞螢雪隻看見溫恒張嘴,沒聽見他在說什麽。

溫恒沒好氣地:“我能說什麽,當然是說這些土壤沒被他們挖幹淨了,都沒什麽能取的了。”

林木道:“其實這一棵黃花梨木的生長環境很惡劣,並沒有我們想象中那麽嬌氣。也許,隻要不刻意破壞,它是不會出現枯死現象的。”

“對對對,我也覺得這件事很有可能就是有人故意往對木樁的土壤動了手腳。”詞螢雪說。

林木:“可是,誰敢做這種事?”

詞螢雪:“黃花梨木堪比黃金,被炒得特別昂貴。更何況是有幾百年曆史的野生黃花梨木!這麽大的**,能迷糊住一兩個人也是很有可能的。”

林木:“可是,溫老師跟他們說了這個想法後,他們直接否定了這個猜想。”

詞螢雪:“他們否定不代表事實不是如此。”

林木:“上學的時候,我就發現,在極少數情況下,導師們會因為長久的研究而陷入一種困局。當試驗出現問題的時候,他們會把問題想得特別複雜。這次的情況可能也是如此。”

詞螢雪:“是啊,我不懂研究,但我懂人性。好端端的樹樁突然走向枯死,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人故意動了手腳,才不是一些微量元素之間產生化學反應得出的結果。”

見溫恒一直扶額,詞螢雪小心翼翼地問了句:“溫老師覺得不對?”

溫恒頭也不抬地擺擺手,“別管我,我是多餘的,你們繼續。”

林木和詞螢雪麵麵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