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鏡頭下的永恒
巡山是一件枯燥的事，每天走同樣的路，看同樣的風景，就連樹梢鳥兒哼的調調也似乎是一樣的。
“就沒有想過回城裏，去找份合適的工作？”溫恒問林木。
雖然詞螢雪在一路跟拍，實際上這些問題也正是溫恒想問林木的。
關於這個問題，林木心裏有很多想法，但是，說出口就隻剩下一句：“現在就挺好的。”
詞螢雪按住暫停鍵，引導林木：“你可以展開多說一點，把你的真實想法說出來。”
林木微紅著臉，“我……”
看他這麽拘謹，溫恒道：“年輕人不能隻會做事，也也要會說話。你看看，你們班上的同學，能說會道情商高的，是不是一出校門就振翅高飛去了？”
“溫老師說得也不一定都對。”林木的聲音很小。
這是想造反嗎？
溫恒的臉色陰沉了下去，“我說得不對？”
林木道：“能說會道的確是本事，但是我更想像溫老師一樣務實地做事。”
這話……一時間讓溫恒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了。
“我跟你可不一樣。”
“溫老師德高望重，我確實不能望其項背。但是，這輩子能像您一樣有家回，有事做就心滿意足了。”
詞螢雪忍不住偷笑，這個林木，看著木訥，心裏還挺有小想法的，居然也學會拍馬屁了，雖然拍得很迂回。
顯然，林木的話讓溫恒很受用，接下來也沒再說一些奇怪的話刁難他，隻是像朋友一樣詢問一些日常瑣碎。
在詞螢雪的鏡頭裏，老者與年輕人的思想碰撞，在小火慢燉清粥一樣的行走裏慢慢鋪展開。
兩個小時後，詞螢雪見外公溫恒走得累了，便讓他在一邊休息。
“我們再去拍點單人素材。”詞螢雪把林木帶到了一旁的石徑上去。
溫恒看著兩人雀躍的背影，心裏酸溜溜的，“嫌我老了，跟不上你們年輕人的節奏了唄。”
林木不喜歡拍照，拍視頻這種事更是要他的命，但是，在詞螢雪的引導下，他慢慢放開了自己。
“我是不是……有些拘謹？拍得不夠好？”林木很擔心自己發揮不好，影響了詞螢雪的片子效果。
詞螢雪卻說：“真實的就是最自然的，自然本身就是一種藝術張力。”
“我把拍的照片發給雜誌社那邊，再把視頻剪輯一下做成紀錄片。”
報酬這一塊兒，詞螢雪也絕對不會虧了林木。
“你好像很喜歡攝影。”
從側方角度往下看，可以看到詞螢雪修長的睫毛像扇子一樣卷翹鋪開，靈動的眼睛像藏著一汪泉水。
詞螢雪一邊翻看照片一邊回應他：“當然，我從小的夢想就是長大之後做一名偉大的攝影師，去拍世上最美的風景，把最燦爛的畫麵都定格下來，讓所有的美好都在我的鏡頭下得到永恒。”
說完，又有些沮喪和失落，“不過，我現在隻是一個賣點素材糊口的小攝影，連攝影師都算不上，更別說偉大了。”
林木道：“說不定等你的紀錄片出來，你就又往前麵走了一步。”
“我也覺得是，到時候說不定我還能小賺一筆，到時候請你吃火鍋。”
“我等著。”
溫恒斜靠在石墩上，聽著二人旁若無人地談笑，癟了癟嘴，“聊什麽，居然聊到吃火鍋上麵去了。”
詞螢雪跟林木走向溫恒，“時候不早了，我們下山。”
溫恒酸溜溜地嘟囔一句：“現在終於想起旁邊還有個人了？”
林木和詞螢雪麵麵相覷。
林木把詞螢雪和溫恒送到村口的馬路上，他們的車停在一棵巨大的榕樹下。榕樹繁茂的葉子，遮蔽著太陽，讓車不至於被曬。這會兒太陽光也柔和了下來，地麵上的熱氣也不再像之前那麽灼熱了。
“林木，你去管護站報到的時候，看看能不能請幾天假。”
溫恒還是想和林木一起琢磨一下黃花梨木樹樁樣本的複活問題。
他還真怕廉培帶著一群人把那樹樁給霍霍死。
“可是，他們不會讓我們接觸木樁的。”林木說出了自己的擔心。
一想到這件事，溫恒有些生氣，卻也無可奈何。研究所這種地方素來講究公事公辦，什麽都講規則和條款，不能逾越半點。溫恒主要負責的是土壤的問題，現在他的土壤被取消使用，他也就沒有合理的理由接觸木樁樣本了。
但是，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木樁一天天枯死下去，不是他的風格。
“到時候我們師生倆見機行事。”
林木沒有拒絕，點頭答應下來。
溫恒得到了滿意的答複，高興地上車了，卻看到詞螢雪還慢吞吞地，不舍得走似的。
真是愁人。
林木察覺到溫恒滿臉的不高興，衝詞螢雪揮手，“再見。”
詞螢雪沮喪地點點頭，慢吞吞地上了車。
送走詞螢雪後，林木就騎著電動車去了一趟鎮上，買了一些小禮品。
等第二天一早，林木就帶著禮品去管護站了。
等到了管護站，找了一圈也沒看到站長何衛民的身影，其他同事見林木提著不少東西，調侃起來。
“走親戚呢？”
“碰上什麽好事了？”
“是不是跟那個叫雪雪的姑娘定親了？”
林木不經說，臉突然就紅了。
“我來找你們。”
林木把來意說明了，大家不太明白拍紀錄片是個什麽意思，聽林木說，大家隻顧像平常那樣上班，攝影師會把這些拍下來。
“你說的攝影師是雪雪吧？”
一陣哄笑中，林木臉如火燒雲。
何衛民剛好從外麵回來，穿著雨靴，手上全是泥，見林木正和幾個同事閑聊，不禁詫異：“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我們的千年木頭也會開口說話了。”
有同事指了指房間門口的一堆禮品，“人家找你有事。”
何衛民笑了，“還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老爸在管護站做了幾十年的護林員，從來沒開口求過人。你和他就跟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我還以為你也會像他一樣，寧可累死自己也絕對不找人幫忙。”
見林木漲紅了臉，笑道：“好了好了，你跟你開玩笑了。說說吧，什麽事。”
有同事故意搶話：“還不是為了那個叫雪雪的。”
“不是。”林木不想他們開口閉口都是雪雪。
何衛民衝一幫看戲的同事揮手，“去，別耽誤人家正事。都忙起來，過兩天要迎接檢查，衛生這一塊要到位，資料文件什麽的也不能出差錯。”
林木跟著何衛民進了辦公室，把拍紀錄片的事跟何衛民說了。
何衛民沉吟著。
他該不會是想拒絕吧？林木心裏七上八下的。
“這不就是為了雪雪嘛！”
林木的臉刷的一下紅透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