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遠方的秘密
半個月後，研究所又出亂子了，黃花梨木的樣本比半個月之前，水分營養流失得更為嚴重。
換了進口土壤，不僅沒有挽回局麵，反而加劇了情況的惡化。
而這些，林木還並不知情。
林木像往常一樣巡山，又一次路過樹樁生長的地方。
樹樁被挖走了，那裏剩下了巨大的空洞。
林木每次從這裏經過，都會想起父親。
他想，也許父親也和他一樣，曾一次次站在這兒，什麽也不想，就掛念著這棵樹樁。
林木小時候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對植物那麽感興趣，它們不會說話，不會活蹦亂跳，看似乏味無趣，實際上給了林木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它們的確很安靜，但是，在林木的眼裏，卻有著很強的生命力。
從山裏回來後，低落的心情變得好了很多。他想，也許生活就是這樣的，艱難，辛苦，平凡。但是，隻要每一步都很踏實地往前走，哪怕明天就是末日，也沒什麽好後悔的。
用心地生活過，就沒什麽遺憾了。
回村的路有兩條，一條從眾人的院子門前經過，寬敞幹淨也平常。另一條是捷徑，從院子後方的斜坡一路下來，陡峭，難走。
林木今天走的就是小路，眼看就要到家了，聽到一陣吵鬧聲。
聽聲音是李芸和陳遠。
李芸壓著聲音，很神秘也很氣憤的樣子：“你知不知道你把那些偷渡者往山裏引，差點害死人？那些人是能隨便接觸的嗎？你怎麽這麽不懂事？這麽不聽話？”
“我接觸什麽人跟你有什麽關係？你現在是在做什麽？關心我嗎？”
“陳遠，我是你媽，你用什麽語氣跟我說話？我叫你不要跟那些來曆不明的外國佬往來，是為你好。你爸爸替你遭罪，你就不能讓人省點心？”
陳遠紅著臉：“就憑你相好隨口一說，你就咬定我在外麵跟不三不四的人往來？也對，你們倆現在是兩口子，跟我們這個家一點關係都沒有了。既然如此，請你滾得遠遠的！”
“離我遠點好嗎？”陳遠扯著嗓子吼了一聲。
李芸捂嘴痛哭：“你不走正路，早晚會害了你自己，害了身邊人。這一次是你爸替你，下一次呢？你這孩子，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懂事？”
陳遠冷漠道：“我跟你之間沒什麽好說的，我最後悔的事就是叫了你二十多年的媽。”
這話，像一把尖刀刺在李芸的心上。她不可置信地看著陳遠，陳遠卻連看也不看她一眼，提著箱子就要走。
李芸潑辣地拽著箱子，“你拿著我和你爸的錢走了，讓我們怎麽辦？”
陳遠一把推開她，“別再裝了！”
“我已經什麽都知道了。”陳遠望著遠方，心裏有種迷茫感。
李芸愣住了，她知道這個秘密早晚會被陳遠知道，隻是沒想到會是在這種節骨眼上。
她不甘心，也不敢相信，“我們養育了你二十多年，你就忍心在這個時候拋下我們？錢，錢你帶走，外麵幾棵樹，你也要帶走……”
那些長得房子一樣高的黃花梨木全部都被陳遠給鋸斷了，安排了一輛不大的貨車，一趟就給拉走了。
李芸本就不是性情溫順的人，陳遠這麽做，她也犯起諢來，要拿頭撞陳遠。
陳遠仍是冷漠地把她推開。
以前，李芸和陳遠也會拌嘴，爭幾句，但一切都還算正常，任誰看了也知道是母子倆置氣。但是這一次，李芸卻覺得陳遠冷漠得可怕。而陳遠，隻覺得李芸陌生、遙遠。
憤怒中的李芸，突然一頭撞到了旁邊的矮牆上。陳遠還是沒理會，繼續趕自己的路。
走出幾步後，他又突然停了下來，頭也不回，隻說：“本來我沒想著這次回來會碰上你，既然碰上了，就跟你說一句，從今往後，我們恩斷義絕，誰也不認識誰。”
這一刻，李芸的精氣神像被完全抽走了，連說一句話的力氣也沒有，甚至沒有力氣顧及額頭上流下來的血。
林木匆匆上前，把李芸扶了起來，帶她去鎮上的醫院處理傷口。
一路上，李芸都沒有說話，對於陳遠在接觸偷渡者的事隻字未提。
有些東西，不是一句“恩斷義絕”就能斷得了的。
林木沒問，但心裏卻仔細地想了一遍又一遍：當真是陳遠把偷渡者引入山林的？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說明陳遠知道山裏有野生黃花梨木。
他一直在外地上學，怎麽會知道山裏的事？
林木想起媽媽癱瘓之前說過，爸爸在做護林員的時候，最值得信賴的人就是陳遠的爸爸陳東樊。
林木從醫院離開後，並沒有急著回去，而是徑直去了管護站。
大家似乎已經習慣林木一來管護站就往資料室裏走了，簡單地打過招呼後，就給他開門了。
林木在資料室拿出了護林員陳東樊的巡山記錄，以及父親的巡山記錄。
兩份資料放在一起一對比，發現有很多時候，父親和陳東樊都是一起巡山的。
一起巡山，就意味著會一起閑聊。閑聊著閑聊著，就很容易把秘密說給對方聽。
但這，也隻是林木的猜測，並沒有具體的證據。
有同事經過，看到林木在查陳東樊的巡山記錄，不禁感慨了一句：“雖說你們家和陳家一直都不太對付，但是，陳東樊對你爸爸，可是沒得說。你爸爸去世後，他也不再做護林員了，說是不敢麵對那些山河草木。”
“性情中人呐。”
那同事指了一下裏屋雜貨間，“他當護林員的時候一些東西都還在那兒呢，也沒機會帶回去，就出了那些事。”
“不過說真的，如果你跟那個姓溫的老先生關係還不錯的話，去求求情吧，畢竟是一個村的，又是親戚，是吧？”
林木說：“這件事和我沒有關係，我說不上話。”
“但是，我可以幫他把東西先帶回去。”
林木擰著陳東樊的包回了村子。
管護站的同事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忍不住搖頭：“軸，比他爸還軸。”
“他說得也沒錯，陳遠犯的那件事跟林木沒關係，輪不上他說話。”
林木的身影消失在樹林間的石板路上。
林木回到家裏後，就把陳東樊的包拿給剛回到家的李芸。李芸連看也沒看一眼，“把它給我幹什麽？又沒用，還不如扔了。”
林木把包放下，就走了。結果剛走出去幾步，就被那包砸到了背。
女人啊，平時看起來柔柔弱弱的，犯渾的時候力氣比男人都大。李芸把整個包抓起來，擲在了林木的身上。
無奈，林木隻好把包帶回了自己家。
本來他想把包放在角落，等陳東樊回來的時候再給他的。但想到小時候落水的那些事，又覺得自己虧欠了他，便想做點什麽。
他把背包裏麵的衣服、工具全都拿出來，還有一些書，筆記本，已經跑墨的筆。
清理幹淨後，把衣服和包拿到洗衣台去洗。
洗到一件衣服的時候，發現包裏有白色的紙屑順著水浮出。
意識到不對的林木，幹淨把衣服抓起來，小心地把手伸進衣兜裏掏取紙片。
萬一是什麽重要的東西，被自己弄壞了，就麻煩了。
等東西掏出來後，發現是張折疊的紙，待打開後，細看了一眼，林木徹底傻眼了。
這是一張林木爸爸親筆寫的信，關於申請官方研究部門對黃花梨木樹樁進行重點保護的申請。
在這封申請裏，林木爸爸詳細描述了黃花梨木樹樁的情況。
林木還看到，信的末尾部分，有關於秘密基地小山洞的簡單介紹。
“若有賊人追殺，可以到此小山洞躲避，偶爾有信號，驅蟲藤草盤得茂盛，無蚊蟲毒蛇，可放心屈身。”
林木的腦袋嗡的一下炸開了！
好像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陳東樊攔截了林木爸爸的這封書信，所以他知道黃花梨木的事，知道小山洞的事……
陳東樊把這些都告訴給了陳遠，所以陳遠招惹來了賊人偷竊黃花梨木樹樁。
信裏沒有說具體位置，所以陳遠和那些偷渡賊並不知道黃花梨木樹樁在何處，隻能漫無目的地搜尋。
得知真相的林木，手握成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