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固有思維的囚籠

“你,應該會支持的,對吧?”

“當然。”溫恒的臉上掛著僵硬的笑。

廉培走後,溫恒無力地坐在椅子上。

他最怕的就是這個結果。

溫恒並不放心木樁樣本用別的土壤,所以才一再堅持用他升級後的土壤來維護木樁的生命體征。

林木拍了拍溫恒的肩膀,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話才好。

“算了,先去吃點東西。”

溫恒把林木帶到了出租屋,在桌上擺上從飯店買來的幾樣菜,還有一個開胃的酸辣味木桶魚。

林木雖是海南人,但因為多年在內陸上學、生活,已經習慣吃內陸菜了。

詞螢雪見他們倆的神情都有些古怪,分明心裏很壓抑,卻不表現出來。奇怪的氛圍下,她也不敢說話,隻是吃飯。

吃完飯,溫恒和林木閑談了一會兒,說起那木樁。

詞螢雪知道外公為什麽對木樁那麽上心,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林木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休息了,卻表現得有些過於精神,在詞螢雪的勸說下才終於去衛生間洗了澡。

到了臥室,林木的頭一靠著枕頭就睡過去了。

第二天中午十二點,午飯的時間了,詞螢雪想把林木叫醒,卻被溫恒給攔住了。

“就讓他先睡吧,等睡清醒了,才能更冷靜地麵對眼前這一堆破事。”

詞螢雪問起外公:“你們說木樁出了問題,到底是什麽問題?”

其實她不想問的,但是昨天晚上聽了幾句,似乎有些想法。

溫恒擺擺手,“不管什麽問題都已經跟我們沒關係了,廉主任他全權負責,要改用新的培養土。”

外公的失落和痛苦都被詞螢雪看在眼裏。

“等我們回北京後,申請專利,就能被正式運用了。”

“太晚了。”溫恒搖頭,“實驗室那棵樹樁,是不可複製的絕佳樣本。”

“是我不自量力。”溫恒非常沮喪。

這種話,詞螢雪從沒有在外公的嘴裏聽到過,因為他根本就不是那種容易心灰意冷的人,怎麽現在……

其實溫恒不是對眼前的挫敗感到心灰意冷,是對自己的研究生涯沒有了信心。

他年紀大了,身體也快熬不住了,留給他的機會幾乎可以說是沒有了。

之於功成名就,都他這個歲數的人了,自然是看透了。但是,他就是不甘心。

吃完飯,溫恒把筷子一放,喃喃自語一般地重複:“好端端的土壤,怎麽就能突然甲殼素超標呢?到底是什麽物質和什麽物質在一起產生了化學反應導致的這個結果?我聯係一下我在化學領域的朋友,讓他們來幫我分析分析。”

他近乎魔怔的樣子,和林木真是一模一樣。

詞螢雪知道,在研究過程中,任何一項數據出現偏差,都有可能是各種各樣複雜的因素導致的。

但是——

“有沒有可能就是有人往土壤裏又倒了甲殼素?”

“怎麽可能?”

能進出實驗室的人都是具有極高專業素養的人,別說亂加東西了,就是亂碰一下也不會發生。

溫恒看到林木急匆匆地從臥室裏走了出來,領口兩顆扣子還沒扣,露出高高隆起的結實胸膛。

林木有些激動,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我昨天在實驗室的時候也想說這個,也許我們從一開始就把事情想得太複雜了,根本就不是什麽化學反應,或者樣本與樣本之間的融合排斥問題!”

昨天如果不是廉培突然打斷,林木已經說出口了。

溫恒本來想拉著林木去研究所,但是注意到林木身上的衣服,竟然是女款睡衣!

“你怎麽穿我家雪雪的衣服!我昨天給你的那套睡衣呢?”

詞螢雪解釋道:“我以為那是您為自己準備的,就把我自己的一套沒怎麽穿過的睡衣給他了。”

其實這套灰色印有哆啦A夢圖案的真絲睡衣是情侶款,詞螢雪太喜歡了,就買下了女款。

林木穿上真好看,隻是衣服太小,穿上有點兒滑稽。

林木趕緊去臥室,把衣服換回來。

他的衣服褲子都被洗過,散發著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

溫恒一眼就看出來了,氣得不輕,“你小子!我都沒舍得讓雪雪洗衣服,都是自己洗!你居然讓我外孫女給你洗衣服!信不信我給你扒光,把你攆大街上去。”

林木慌裏慌張地:“我錯了我錯了,以後我給雪雪洗!”

溫恒更是氣得頭疼:“你還想給雪雪洗?想啥呢?”

林木想吃飯,溫恒卻氣道:“吃什麽吃?研究重要還是吃飯重要?”

詞螢雪急忙往林木的碗裏夾了些菜,“趕緊吃,別聽他的,他就是公報私仇。”

溫恒見外孫女這麽替外人說話,又委屈又氣憤,隻覺七竅生煙,卻說不出一個字。

當溫恒和林木趕到研究所的時候,廉培他們正在開會。

兩人等啊等,一直等了三個多小時。會議一結束,他們就衝去找廉培。廉培其實早就發現他們了,有意避著,讓助理打發他們。林木好打發,但溫恒不是好糊弄的人,他表麵上沒有死纏爛打,一轉身就帶著林木來到了廉培的辦公室。

廉培看到急出一身汗的溫恒,又是心疼又是頭疼,“溫老師,你都這麽大歲數了,跟著外孫女好好去享受享受風景不好嗎?”

“會議討論的結果是什麽?”溫恒直接問。

廉培歎息一聲,本來不想跟溫恒說,怕打擊到他,但被他當麵催著,也隻好說實話:“更換為進口培養土。”

“進口的東西就一定好嗎?”溫恒不服。

廉培道:“隻要它能讓珍貴的黃花梨木樣本存活下來,就行!”

溫恒道:“我和林木討論過了,我們之前培養土之所以出現問題是因為甲殼素超標。之所以會超標,是因為有人故意投放!”

這話一出,整個辦公室都安靜下來,就連正在倒水的助理也都驚愕地看著溫恒。

這種話實在不應該從一位資深的老教授嘴裏說出來,因為要麽是汙蔑,要麽幼稚。

實驗室是什麽地方,不是什麽人都能進出的,所有人進入實驗室後的言行都會被監控詳細記錄。

廉培的助理走了過來,“溫老師,您德高望重,我很敬佩您。但是這種沒有根據的話,還是不要說為好。另外,今天的結果也是會議一致通過的最終結論,是所有人的共同想法。溫老師,還請您不要為難我們廉主任為好。”

“什麽叫為難,我就是說出我自己的判斷也不可以嗎?”

廉培的助理:“這不是判斷,是猜測。”

廉培抬手打斷了助理的話,微笑著對溫恒道:“我知道這棵樹樁有你外孫女的付出,你不願意她拿性命撲救的東西最後變成一截死木頭。但是,我們也要麵對現實,冷靜、理智地處理眼前的難題。”

廉培對助理道:“等會兒你跟我去海口那邊開個會,先趕緊把手上的事做完。”

“好的廉主任。”

已經下了逐客令,溫恒隻能吃癟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