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山有木兮
還好斜坡後有一個小溪，一片濕潤的泥土，把他們的腳印清晰地印了出來。
林木掐下一截樹枝，當作標尺，測量起每一個腳印的長短大小。
越測量到後麵，林木的眉頭就皺得越緊。
“怎麽來了這麽多人！”
林木一開始以為他們隻有頂多三五個人，沒想到單是剛才碰上的人手就至少有十人！
如此大規模的出動，看來是勢在必得。
林木看向腳印蜿蜒而去的方向，順著這個方向，樹木從高大蔥鬱慢慢變為矮小，就連厚密的樹葉也慢慢變得細長。
林木視線一顫，他們所去的方向正是那尊野生黃花梨木所在的方向！
林木顧不得手上的痛，朝著前方追了過去！他必須要阻止他們盜竊那尊樹樁！
清晨的風，有著薄薄一層寒氣，被林木大口吸進肺裏，又熱乎乎地噴出來。
林木的腦海裏浮現出當年跟隨父親坐在木樁邊休息的情形，父親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木樁，像看一位老朋友。
他說：“等你小子長大了，要是能讓這個不起眼的木樁子長成參天大樹，老爸就算你有本事。”
少年的他並不知道父親是什麽意思，隻覺得父親的玩笑話有些過時，不硬著頭皮聽根本聽不下去。
這一刻，耳邊的風呼呼作響，林木似乎明白了，父親一直守護著樹樁就是希望某一天，它能重新長出新芽。
林木的心裏冒出一個疑問，為什麽父親在世的時候，他們沒有動作。等父親去世後，他們就開始行動了？
難道……
難道父親是為了它才付出生命的？
還記得，當初，林木拍完畢業照，接到媽媽嚎啕哭泣的抱喪。等媽媽哭得累了，終於安靜了點兒，他問起父親去世的原因。他清楚地記得，媽媽愣了一下，然後才說是因為肺癌去世的。
父親肺部有病的事，他聽說很久了，倒不是謊言。但是，直接導致父親去世的，應該不是肺癌！
難道……是他們？
林木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目光凝望著前方。
突然，他往旁邊森林裏鑽了進去。跑的時候，順手從地上撿起一截手臂粗長的樹枝，一邊奔跑一邊用樹枝掃過灌木和低矮的樹葉，弄出些草木樹葉擺動的動靜。
他跑得很快，像風一樣。
在光禿禿的石頭之下，一群穿著長袖的人停下了腳步，驚覺又疑惑地看向山林東側，林木所在的方向。
為首的人，袖口高高撩起，挽在臂彎處，露出大花臂。手捏著一張潦草的圖紙，問：“那小子怎麽還在山裏？”
有人啐罵了一口：“一晚上窩在山裏都沒被我們發現，真是跟他老爹一樣命大。”
“崔老大，要不要……”
那人賊眉鼠眼，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被叫崔老大的男的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眼神異常嚴厲，甚至慣常地含著一絲殺氣。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著崔老大的目光看去。
崔老大皺著眉頭問，“他為什麽朝那邊跑？”
“難道……我們要找的東西在那邊？”
“這小子太狡猾了！跟他爹一個德行！這段時間我們摸索他的行蹤跑上跑下，還差點丟命，沒想到這小子居然在騙我們！這邊根本就沒有黃花梨木。真正的黃花梨木在那邊！”
崔老大的腦海裏回想起當初和林木的父親鬥智鬥勇的那些日子，也是在他們準備出擊的時候，林木的父親朝著密林深處跑去。
有人湊到崔老大的身邊，小心地提醒：“老大，他爹和他都往這邊石頭多的地方逗留過很多次，如果這邊沒有東西，他們絕對不會跑來這裏。”
崔老大盯著他，微眯起了眼睛，“可是，他為什麽在發現我們出動的時候，不往這邊趕來阻止，反而要往那邊跑？原因隻有一個，就是他知道這邊沒東西。而且，他現在要去確定，他守的東西是不是還在那裏。”
“小河，你畫的圖紙漏洞百出啊。”
戴黑框眼鏡的小河，卻信誓旦旦地說：“這是我推測了好久的，我相信我們的方向是沒錯的。老大，相信我。他們父子狡猾，別被騙了。”
崔老大一腳踏在稍高一點的石頭上，“小河，你跟我說，就這麽個山坡，要什麽沒什麽，怎麽可能長得出黃花梨木？”
他指向林木奔跑的方向，“倒是那裏！土壤肥沃，條件好，非常適合黃花梨木的生長！”
說完，他把圖紙扔到了小河的臉上。
“老計劃！走！”
老計劃，指的是之前對林木父親用過的一套計劃。
先帶兩個人去跟蹤林木，其他人潛伏在暗處，等待吩咐。
人在山林裏，總顯得笨拙。明明一眼就看到的山，真到了對麵，卻要花上半個多小時的時間。等追到對麵山裏，林木又到下一座山裏去了。
如此折騰，崔老大和小河兩人已經沒了力氣。
小河瘦小，身體素質遠不如崔老大，跑得氣喘籲籲，就差趴在地上了。他的眼睛掃到了暗河邊沿有痕跡。
顧不上辛苦，他硬撐著來到痕跡處，觀察許久。
痕跡被人慌張地處理過，一直延伸向幹涸的小溪深處。
小溪沒有水，隻有長滿青苔的石頭胡亂堆砌。高大的樹木垂下枝條，被藤蔓爬得密密實實。
“老大，是這邊！”
崔老大看著小溪的入口心裏冒起無名火，咬著後槽牙說：“如果什麽東西都沒找到，我非要扒了他的皮。”
他走到小河的身邊，拍了拍小河的肩膀。
小河硬著頭皮跟他四目相對，看他皮笑肉不笑的樣子，也跟著討好地笑了。
兩人沿著幹枯的小溪一路往上爬，走了許久，沾染了一身汙漬汗水，才終於走出狹窄的甬道。
前方雖豁然開朗，卻也同樣是藤蔓爬滿了地，沒有路。
崔老大的手捏成拳頭，恨得咬牙。
“被耍了！”
小河卻扶著眼鏡，前傾著身體，用別扭的姿勢觀察了前方茂盛的藤蔓堆，喃語一句：“不一定。”
崔老大順著小河的目光看過去，那看著就令人頭皮發麻的藤蔓堆，讓他更窩火！在密林中行走，最怕的就是藤蔓。且不說很多藤蔓有毒，最愛藏著些蛇蟲鼠蟻，單是擋著前路，都要花很多時間才能走過、繞過。
他就不信，那裏麵能藏著他們想要的黃花梨木！
慢著！
藤蔓之下好像是樹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