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蟄伏

來到山裏後,閻肅也有了一種茫然感。

這一帶的山並不是旅遊景區,可以說非常荒涼,平時沒有人出入,唯一跟它打交道的就是林木這種護林員。身為民警,閻肅對山裏的一切都還比較陌生。他的心裏浮起一個巨大的疑問:那些突然冒出來的人,到底是衝著什麽來的?這座山裏究竟藏著怎樣的寶貝。

閻肅以為和林木是朋友的詞螢雪能告訴他答案,沒想到詞螢雪也並不知情。

詞螢雪來三亞的時間比較短,對這一帶山也不算了解,也沒有聽林木提起山裏的事。

“也許他們在那邊!”詞螢雪想起來第一次遇見林木的情形。

山路蜿蜒,帶刺的灌木,會把皮膚劃拉出傷痕的鋸齒葉片把路包裹得嚴嚴實實。有些地段根本不算有路,隻是幾個勉強能墊腳的石頭、土塊支撐著。

終於,詞螢雪帶著閻肅等人來到了上次救林木的地方。

這一片區域和山裏其他地方不太一樣,貧瘠的山包,聳立的石壁,連腳都站不穩的斜坡。

一行人小心地摸索著前行,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也少於說話。

但是,他們把這一片區域都檢查了一遍,還是沒有找到林木他們。別說找到人了,就連腳印也沒有看到。

林木和那些賊人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

一直等到天色朦朧,都還是不見人影。

閻肅對身邊的同事分析道:“目前來看,應該有兩種情況。一種是他們從沒來過這一帶,所以既沒有人影也沒有蹤跡。第二種情況就是他們已經發現我們,並藏起來了。再耗下去也是於事無補。等到入夜了,還有可能會被偷襲。”

為了大家的安危,閻肅下了命令:“先撤。”

詞螢雪不甘心,“我們不能走,林木還在山裏,隨時都有生命危險。”

但她一個人的聲音是微弱的,最終還是不得不跟著大家一起下了山。

山下,溫恒還在等著。

當遠處出現手電筒的光芒後,他不顧一切地下了車,朝著光亮跑了過去。

一開始,他跑得很快,仿佛渾身的力量全集中在了兩條腿上。腳踩到水坑,濺了一身的泥水也毫不在意。跑著跑著,就體力不支地放慢了速度。當他看到,前方一群人裏,並沒有林木的身影時,兩條腿跟灌了鉛一樣……

夜色越來越深,山的輪廓從清晰到模糊。

深山寂靜,偶爾有一聲鳥鳴。

一棵大樹的後麵,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有什麽東西掀動了樹葉。

這一帶,在很久以前是非常原始的雨林。古木參天,猛獸穿行,如今也依然有不少野生動物出沒。剛才,踏著樹葉沙沙走過的是一隻獼猴。

獼猴走出幾步,被腳下的動靜驚得一躍而起,攀著樹枝**到遠處去了。

在他走過的地方,是一個微微凹進去的坑洞。那兒原本是一個巨大的樹洞,堆滿了枯枝敗葉。但是,這會兒,枯葉的縫隙裏卻露出一雙眼睛。

寂靜的森林裏響起咕嚕嚕的聲音,很輕很弱,卻被林木聽得清清楚楚。

林木就藏在樹洞裏,借著樹葉的掩藏,躲避著視線。

入夜了,他本來可以出來活動活動,卻還是安靜地守著。

要是換成別人,可能早捱不住這份辛苦了,但他卻很沉得住氣。

咕嚕嚕作響的是他的肚子,他摸索著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紗布包裹的幹糧,是幾塊壓縮餅幹。這種食物在野外非常頂餓,吃一塊能捱上半天。

等林木把幹糧吃完,又撿來一截樹枝,把周圍鋪得更自然一點。之後再縮進不深但寬敞的洞裏,等待黎明的到來。

這一夜注定是不好過的。

濕熱雨林的蟲子是那種在高熱濕潤環境下鍛煉出來的“特種兵”,身體輕盈,動作敏捷,還藏著毒。比如毒蠍,小小一隻,身影極快。又比如毒螞蟻,毒蜘蛛……

林木套著連體的輕薄睡袋,這是父親當年用過的,很多地方已經起皮皴裂有皺紋了,但是依舊非常牢實耐用。父親去世後,母親坐在輪椅上,用胳膊肘半撐著身體,把它洗得幹幹淨淨,收納起來當作紀念,卻沒想到這麽快就被林木給翻出來用了。

森林裏過分的安靜,讓林木陷入沉思和回憶裏。他想,這麽多年來父親也都是這樣縮在枯葉中看星星等天亮的嗎?他是怎麽捱過毒蟲的?

毒蟲可怕,那孤獨呢?會像毒蟲一樣靠近他,往他心裏鑽嗎?

三亞的月亮總是很亮,但是,密林深處的人很難感受到月光,隻能渴望地抬眼凝望它,不敢對它有什麽奢望。

迷迷糊糊間,林木也終於有了睡意。但是,還沒睡一會兒,就聽到有腳步聲。

人的腳步聲和動物的腳步聲不同,動物的腳步聲沒有節奏,亂得像雨點。人在密林裏走路,尤其是這種平緩地段,速度均勻,一下一下,很有節奏。

是有人來了!

林木猛地驚醒,睜開發紅的眼,驚覺地掃視著四周。

他的麵前有一隻黑褐色的蜘蛛在悠哉散步,蜘蛛的肚子像一元硬幣那麽大,渾圓鼓脹。腳上的毛刺,呈發紅的漸變色。一看就是有劇毒的品種,要是被咬傷,皮膚會紅腫潰爛。如果處理不及時,說不定還有可能喪命。但是,林木沒有去理會它,目光掃向腳步聲傳來的方向。

距離他十米開外的地方,是一個斜坡,聲音就是從斜坡後麵傳出來的。

斜坡擋住了人影,茂盛的灌木和茂密的樹葉也為虎作倀一樣地密實遮擋著他們,讓林木看不清楚。

林木索性閉上眼,認真聽著腳步聲。腳步聲很混亂,聽不出具體有多少人,但能感受到人絕對不少。

等那些人走後,林木伸出手,以雙手撐地的方式發力,讓被束縛在睡袋裏的身體爬出來。

突然,手腕傳來鑽心的痛!

是剛才那隻毒蜘蛛!

小家夥,咬完就風一般地跑沒影了。

林木顧不上那麽多,忍著痛,收起東西,借著粗大古樹的掩映,悄悄來到斜坡後。

他蹲在地上,小心地觀察地上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