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盲山

後來,溫恒才在她哽咽的,斷斷續續的話裏聽清楚來龍去脈:

林木的父親發現那群賊人在山裏轉悠,是為了竊取一樣東西,就每天往山上跑,想盡辦法去震懾他們。

遇到這種事,是要向上麵報告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同為護林員的陳東樊卻不許他這麽做。

陳東樊說,那些人窮凶極惡,惹到他們,誰都沒好日子過。自己家遭殃不說,很有可能給村裏其他人帶來無妄之災。他的意思是,這些人發現森林裏什麽值錢的寶貝也沒有,自然就會離開。

林木的父親怕事情不可控,就還是偷摸著寫了詳細的報告書。

但是,被陳東樊給截了下來。這事,還是林木的父親去世後,阮雪慧知道的。

林木的父親在山裏一直做出陣仗很大的樣子,以一人之力偽裝成千軍之勢。可空城計就是空城計,隻能用一時,不能一直用。

某天,他又像往常一樣上山巡山,可都熬到入夜了都還沒回來。

後來,村裏的人上山去找,才發現他已經遇害。屍體躺在山穀裏,模樣淒慘。為了不讓兒子擔心,謊稱父親是因為肺癌去世的。等林木從學校趕回來,隻能看見一個孤零零的墳頭。

溫恒聽完這個觸目驚心的故事,急得滿屋子打轉:“如果雪雪和林木遇到這群壞人怎麽辦?這麽大的事情,你們怎麽都不往上報?不是胡鬧嗎?”

阮雪慧哭道:“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如果報了,以林木的性格,肯定會跟他們死磕到底。他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我怎麽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出事?”

溫恒不敢再說下去,抬腳就離開了屋子,同時打了一通電話出去。

溫恒開車,一路風馳電掣趕往身上。

通往山裏的路,一開始還是水泥鋪的,後來就變成了石子路,再後來是黃泥,到後麵就到了路的盡頭,隻能下來走路了。

溫恒準備下車,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是民警閻肅打來的。

“溫老先生,您先別衝動,我們已經派出警力趕往山裏,很快就會趕到。請您務必冷靜,等待我們的人到了再說,不要獨自上山。”

溫恒咬著牙,讓聲音恢複冷靜:“我知道了。”

掛完電話,溫恒打開了車門。

高山在前,外孫女生死未卜,他怎麽能坐得住?

靴子踏過泥漿,留下一串腳印,蜿蜒向山裏。

剛走出幾步,他又停了下來。

在他目光的盡頭,一個戴著帽子,穿著護林員製服的男人朝他走了過來!

是林木!

看到林木的那一刻,溫恒又驚又喜。

可是下一刻,他的眼眸就冷了下去!

林木安然無恙,那他外孫女詞螢雪呢?她在哪兒?這個混小子,怎麽能明知山裏危險,還把雪雪帶去這種地方。遇到危險後,又獨自苟活!

溫恒隻覺渾身血液倒流,殺人的心都有了。

遠處,林木看到溫恒,愣了一下,隨後飛快地朝著溫恒跑了過來!

這小子,居然還有臉來找他!

溫恒從地上撿起一粒石頭,打算給林木一個教訓。

可是,在那身影跑近了些後,才發現那不是林木,而是外孫女詞螢雪!

專門裝扮成男人模樣的她,和平時天差地別。

“外公?出事了!”詞螢雪沒來得及問外公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隻是擔心林木那端的情況。

溫恒見詞螢雪沒事了,心裏懸著的石頭總算落地了。但沒看到林木的身影,又心急如焚起來。

“出什麽事了?”溫恒壓著心裏的慌張,讓自己強行保持鎮定和冷靜。

詞螢雪把在山上發生的事,全說了出來:

林木把詞螢雪打扮成男孩的樣子,是為了讓她假扮自己。

從山腳開始,他就讓詞螢雪和他走了不同的路:詞螢雪走大路上山,這是巡山的正常路線。而林木則用草叢藤蔓掩護,從小路走。

小路距離大路並不遠,他可以清楚地看到詞螢雪的一舉一動,也總和詞螢雪保持一樣的速度,以保證詞螢雪的安全。

按照約定,詞螢雪走到大路的盡頭就要往回走。

詞螢雪按照林木說的去做了,雖然並不知道為什麽。

但是,在下山的時候,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她明白過來:林木讓她假扮成他,為的就是讓藏身在山裏的人誤以為他這位護林員已經下山了。

林木這麽做是為了引蛇出洞!

如果林木和藏於深山的人對峙上了,單槍匹馬的他又怎麽會是那群無名無姓沒有籍貫身份的人的對手?這些人來曆不明,指不定會做出多惡的事情來。

溫恒聽完詞螢雪所說的,再結合阮雪慧所說的,已經可以判斷事情是怎麽一回事了。

這小子,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要出大事啊!

正好這時,民警們已經趕到。

溫恒顧不上自己年事已高,不適合爬山,想跟著一起上山救人。

閻肅拒絕了他:“太危險了,溫老師,您現在回到村子裏等消息是最好的選擇。”

詞螢雪也想勸外公,可是,溫恒不願意獨自留下來,“他是我學生,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出事!”

閻肅見老頭子看著溫順,實際上一身牛脾氣,給屬下偷偷遞了個眼神。

隨後,他道:“那好,我們兵分兩路,一隊給我們從小路上山,一隊留守原地,一個小時後再從大路上山。這樣一來,既有先鋒,又有增援。”

如此,溫恒就被留了下來。

溫恒坐在車裏,等得心急如焚又百無聊賴,問一旁的小民警,“作為增援,怎麽就我們兩個人?”

那小民警的臉上還透著剛畢業的學生氣,他把一包剛拆開的薯片遞給老頭,“隊伍不在多,在精。”

溫恒差點把白眼翻到後腦勺去,“得了吧,老弱病殘四個字,我們倆就占了一半兒,精在哪兒了?你老實跟我說,我們是不是被剩下了?”

“當然不是!”小民警一本正經地說道,“我們隨時都要準備支援,任重而道遠,溫同誌,請耐心一點。”

溫恒歎息一聲,覺得自己秀才遇到兵,說不清楚。他望著前方的山,心情複雜。

海南的山相比起內陸是算不上高,更談不上巍峨凶險,但是此刻,溫恒望著這座山,卻感到一種凶險寒氣從裏麵溢出。

山上,詞螢雪仍舊穿著護林員的衣服,依然是“林木”的打扮。她時不時看一眼手機,希望能有點信號,好與林木取得聯係。然而,這一帶就像被人安裝了信號屏蔽器一樣,接收不到一丁點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