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不會寫稿的代碼

詞螢雪懷著忐忑不安的心度過了漫長的一夜,早上醒來的時候,太陽光已經熱情地鋪滿整個房間了,她的身上也均勻地起了一層汗。

有腳步聲朝著她的房間走來,她警惕地爬起,從桌子上隨便抓了兩支筆作為武器。

咚咚……

“詞小姐,我們夫人叫你去一趟。”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響起。

詞螢雪同樣用英文回應:“好。”

詞螢雪琢磨不透鬱菲的心,隻覺得這個女人目前的狀態不太穩定,有點兒神經質,如果不小心應對,很有可能會丟命。

其實,如果不是鬱菲把詞螢雪叫到身邊,她現在已經是一具冰冷的屍體了。

她簡單地梳洗了一下後,跟著傭人來到了院子裏。

私家別墅小院的院子被打理得很漂亮,鮮花和青草熱鬧地生長,因為剛被澆過水,還披著一層濕漉漉的水汽。

鬱菲在看書,擺在旁邊桌子上的筆記本電腦還打開著。詞螢雪下意識地瞧了一眼,界麵看上去有些特別,像是那種專門用來寫稿的軟件。

鬱菲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就合上了書,正好看到詞螢雪在看她的筆記本電腦。

“對我寫的東西感興趣?”鬱菲的英文表達方式很特別,簡單,精準,舒緩,但有很強的張力。

詞螢雪沒想到自己一個簡單的動作居然被人抓住了,該怎麽說?否認吧,顯得有點兒古怪僵硬,索性閑聊似的順著這句話說了下去。

“我隻是有點兒驚訝,原來你們寫作的,都喜歡用特定的寫稿軟件。”詞螢雪說。

傭人把電腦合上。

“我先生是技術出身,給我專門寫了個用來寫稿的軟件,和市場上蹩腳又單調的軟件相比,確實好用得多,也專業得多。”

詞螢雪不知道該怎麽接這句話,如果沒有見過他倆昨晚生死相逼的一幕,她一定會覺得他們很恩愛。

鬱菲淡然一笑,“你不用緊張,我找你來是想告訴你,明天早上九點,出海。”

詞螢雪心中隱隱有不安,“就我們兩個人嗎?”

鬱菲看向詞螢雪。

如此近距離地四目相對,詞螢雪才發現這個女人的眼裏有冰山一樣的寒冷,那是一種對這個世界早已沒有眷戀的決絕,鋪著死灰一樣的基調。

“明天九點,我不喜歡遲到。”

鬱菲強調了這句,暗示詞螢雪可以下去了。

詞螢雪心裏很清楚,到了別人的地盤,雖不是階下囚的身份,但也差不了多少,除了服從保命之外沒有別的選擇。

但是……

她還是忍不住冒死問了一句:“夫人,恕我冒昧,我想知道劉業他……”

不等詞螢雪說完,鬱菲就抬手打斷了她。

詞螢雪感覺後背泛起了寒意,腦袋一片空白。

完了完了,死定了!

早知道海曼是個變態,殺人不眨眼,視人命如草芥,他的帝國宏圖完全是建立在血腥之上的。鬱菲是海曼的妻子,手段肯定非比尋常。她現在被困此地,不想著脫身,居然還敢亂說話。

就在詞螢雪硬著頭皮等待死亡降臨時,鬱菲突然回過頭來。

她趴在椅子的靠椅上,溫柔又燦爛,眼裏有了一層淡淡的光。

“你給我講個故事,如果我聽得高興,就把他的去向告訴你。”

詞螢雪傻了,她是攝影師,又不是像她那樣的編劇,能講出什麽故事?小時候最討厭的就是寫作文,長大了拍片子都全靠林木做腳本……

可是,為了劉業那條狗命,她隻能豁出去了。

“您……喜歡聽什麽類型的故事?”詞螢雪問。

鬱菲道:“就講你自己的故事。”

“我?”

詞螢雪不知道從何講起,隻聽到鬱菲說:“讓我聽聽你們是怎麽戀愛,怎麽看待感情,又是怎樣分手的。”

詞螢雪遲疑了下,“我……沒有分手過。”

鬱菲問:“沒談過戀愛?”

“不是。”詞螢雪回答。

鬱菲的眼神意味深長:“那就是在談。你男朋友舍得你來這麽危險的地方?”

詞螢雪沒有作聲。

鬱菲似乎沒什麽耐心,總是透著一種對世界厭倦的慵懶感。

“在我耐心耗盡之前,你還有一次嚐試的機會。”鬱菲提醒詞螢雪。

詞螢雪不敢再耽誤下去,硬著頭皮開始講她和林木的相遇。

提到林木,詞螢雪忐忑不安的心終於安定了些,說著說著,就好像他真的就在自己身邊陪著。

聊得入神,以至於沒有注意到,鬱菲看她的神情已經從一開始的不耐煩,到如今的柔和。

不知道過了多久,詞螢雪終於講完了。

“他現在還在研究所內忙著,估計並不知道我來了這裏。”詞螢雪為她的故事收尾。

鬱菲揉了揉眉心,似乎忍耐得很辛苦,“還真是一段非常糟糕的表達。”

詞螢雪慌了,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她不喜歡。

鬱菲抬眼,臉上有笑容,“不過,我很喜歡。”

“我喜歡你們之間的感情,不受世俗的束縛,沒有低位者的刻意討好算計,也沒有高位者的居高臨下,你們都有些最純粹的初心。”

“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倒是很想見一見林木,看看他到底是怎樣一個大男孩,能在你如此糟糕的表達裏都顯得很有意思。”

詞螢雪馬上陪著笑,“這就不用了吧?”

鬱菲道:“我寫了很多故事,拍成電視,電影,出版成書,登到雜誌上,或者在網站上傳到世界各個角落……每一段故事裏都有各種各樣的愛恨情仇,它們美好得像從未真實在這世上存在過。”

“你和林木的故事也是一樣,讓我感覺它們不真實。”

她凝視著詞螢雪的眼睛,“我懷疑這樣的感情並不存在。”

詞螢雪道:“我從沒懷疑過林木。”

“不不不,我象牙塔裏的大小姐,人是會變的,感情也是會變的。他今天說愛你,明天說不定會抱著別人說同樣的話。說不定,就連相處的方式都差不多。”鬱菲道,“如果我也能像寫故事的時候那樣擁有絕對的上帝視角就好了,我就可以知道所有的真相,看透所有的人心。”

“我最瞧不起的,就是那些低位者,在跟更為優秀的人戀愛後,就仿佛有了得意洋洋的資本。一開始的小心、謹慎、愛護,到最後變成了肆無忌憚地侮辱和輕視。這樣的故事,在鳳凰男身上一瞧一個準。用更通俗的話來說,也可以叫軟飯硬吃。所有軟飯硬吃的男人,無非都是在利用女人的愛意作為要挾,仿佛這樣做,可以讓自己擁有某種正當性。”

“林木出身寒微卻有自己的理想和報負,他跟你一樣熱烈、坦誠。我想,像他這樣精神富足的人,要不了多久就會擺脫經濟的困境。”

“隻是,我很想知道,他走出經濟的困頓後,會如何待你。”

詞螢雪道:“金錢是我們立足於世界所需要的,情感是我們自己內心所需要的,兩者並不衝突,甚至很多時候是相輔相承的。”

鬱菲問:“你相信他永遠不會變?”

詞螢雪道:“也許我們將來會遇到很多困難,但是,任何困難都不會改變我們的心意。”

鬱菲凝望著詞螢雪,臉上似有笑意,“你真像當年的我。”

這句話讓詞螢雪心中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