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初登山門

幾息之間,李餘年的丹田微微發熱,氣息由丹田發散至全身。肌肉協調一致,速度瞬間提至極限!

耳旁風聲大作!所過之處樹葉翻飛,嘩嘩作響!

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暢快感。

忽然!餘光裏一個黑影朝自己飛來,速度極快!

李餘年瞳孔一縮,俯身右手按在身前的石階上。雙腳離地,以右手為支撐把身子壓到最低。

待那黑影嗖的一聲穿過原來身體的位置後,右臂瞬間發力,崩拳寸勁!

一個彈射,身體順勢在空中翻了個跟頭,雙腳正好落在兩段石階中間的歇腳平台上。

身形未穩,又是兩聲破空聲襲來,速度極快,避無可避!

李餘年氣沉丹田,紮下馬步,一步踏出後再接一步,同時左手劈,右手掛。

“嘭!嘭!”兩聲!黑影應聲而碎!定睛一看地上,竟是兩節鬆軟的枯枝。

回身看向枯枝飛來的方向,一個白衣少年正拾級而下。

看年紀大約十四五歲,體型修長,比李餘年足足高出了一個頭。

頭發烏黑光亮,整齊地梳起一個發髻,帶一個冠巾,插一根青玉的發簪。冠巾的樣式很熟悉,與三年前王清朗他們戴的相同,欽天監術士!

天庭飽滿,劍眉星目,鼻梁高挺,唇紅齒白。渾身一股知書達理的書生氣,又有幾分與生自來的富貴氣!舉手投足間從容自信,氣度不凡,風姿卓絕!

身著一身白衣,衣袂隨風飄舞。左手握著一卷書,右手微掐指訣。

飄飄然,如同那謫仙人一般!

好一個俊俏的少年!李餘年暗自讚歎!

“謔,九品武夫,李餘年?”少年衝著一笑,問道。

李餘年稍加思索,猜測這少年應該來自麒麟殿。於是,正了正衣襟,雙手抱拳作揖行禮。

“正是!”

“上來吧,師傅在山上等你呢。”

白衣少年轉身便走,腳步輕盈飄逸。

李餘年快步跟上,剛才這少年說九品武夫,說的是自己?

"敢問小師傅,剛才所說九品武夫是指的在下嗎?”李餘年忐忑開口問道。

周玨回頭重新打量了李餘年一眼,看模樣,十三四歲上下。按理說這個年紀的九品武夫確實稀罕,隻是擱在他的眼界裏,倒是稀鬆平常。

“是!”

少年接著又說道:“既入得山門,算半個弟子,我叫周玨,以後就叫我小師兄吧!”

“好的,小師兄!”李餘年內心震撼不已,自己居然是九品武夫了,這才三年光景!

周玨轉身偷偷地咧嘴笑了一下,似乎對小師兄這個稱呼十分受用。

一路無話,二人前後腳來到山頂。

映入眼簾的一棵五人環抱的梧桐樹,華蓋如傘!

樹下八仙桌旁坐著一個小姑娘。

下巴枕著左手的手背,仰頭看著自己的右手。右手的手心裏,正把玩著一個晶瑩剔透的茶杯神情百無聊賴。

陽光從茶杯中透下,五彩斑斕,映在她的小臉上,格外的好看!

見著來人,小姑娘臉色一喜,連忙放下茶杯,驚喜地叫道:“哥!”

接著,起身向這邊奔來,粉色的襦裙絲帶隨風飄舞,絕美!

小姑娘十二三歲左右,頭梳單髻,戴一支鑲嵌粉色玉石的鏤空金簪。皮膚白皙,臉龐有肉微圓,尖下巴。

眉毛淡細長,一雙圓眼烏黑明亮,內裏流光輪轉仿佛會說話一般。瓊鼻微挺,小巧且精致。櫻桃小口,紅潤亮澤。

細看的話,眉眼間和周鈺有幾分相似。

上身裏襯一件碧綠薄紗小口襦衫,外麵套著一件紅粉色的半臂短衫,半臂上繡著金絲碎花雲紋。下身一條碧綠色襦裙,係帶束在胸前,絲質輕柔,隨風起舞!

腳上露出一截白襪,穿一雙圓口繡花錦鞋。

跑起來蓮步生花,帶著一股淡淡的清香!

與二丫不同,俏皮可愛外,仿佛天生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端莊貴氣!

周玨仿佛有些不耐煩,說道:“你怎麽還不準備走啊,娘親都來了好幾封信了。”

小姑娘聞言,眉頭一蹙,瓊鼻皺起,輕咬玉唇。嗔罵道:“哼!攏共沒來兩三天,今日便攆著人家走,回去又不好玩!”

說罷,小姑娘伸頭看向周玨身後的黑炭頭,神情驚奇!

“李餘年,新來的。”

周玨指了指李餘年道,又指了指小姑娘。

“周宜,家妹,是個調皮鬼!”

李餘年趕忙上前,作揖行禮!

周宜顯然不喜歡調皮鬼的稱呼,瞥了周玨一眼,伸手作勢就要拉李餘年。

“來!我們一起玩!”

周宜笑顏如花!

“哎喲,人家是來工作的,哪有工夫跟你玩!去去去,我還要帶他見師父呢!”

周玨顯然拿這個妹妹沒辦法,扯著李餘年就往殿內走去。

周宜沒辦法,隻得撅著小嘴兒,走回八仙桌,重重地坐下!

李餘年二人快步來到麒麟殿的正殿門口。

殿內有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背身坐在門檻上,仰頭正盯著麒麟雕像,仔細地端詳著。

聽聞腳步聲,老者起身跨出門檻,麵向二人站定。

“先生,李餘年帶到。”

周玨作揖行禮。

老者名崔正,欽天監的坐課講師,看外貌六旬有餘。

發須潔白,頭戴一頂蓮花冠。

身材略胖,臉盤圓潤。掃把眉,三角眼,還有一個醒目的酒糟鼻!

穿一身淡紫色的長褂道袍,高筒白襪,腳踩一雙圓口布鞋。

看著不像山上仙師,倒像是市井裏頭算卦的。

崔先生性闊達,且不拘小節。時常與欽天監弟子們混在一起胡鬧,宛如一個老頑童。深受弟子們愛戴,所以學生們都叫他老崔頭!

老崔頭輕嗯一聲,算是回應周玨。

隨後盯著李餘年上下打量,一雙眼睛,目光如炬!

李餘年趕忙作揖行禮道:“李餘年,見過崔仙師!”

“陳鬆據倒是個眼光毒辣的,小小年紀竟是九品武夫,前途無量啊!”

老崔頭與陳鬆據在京城偶有交集,算是認識多年的老朋友。

陳鬆據辦案多年,偶爾碰到一些詭異手段解釋不通的,就會帶著酒去欽天監請教老崔頭。

老崔頭好酒,見陳鬆據能力出眾,為人正直,心有好感,一來二去二人就熟絡了。

老崔頭臨行前,陳鬆據前來送行。對麒麟殿的事情諱莫如深,隻字未提。隻提了山腳村落裏的一個少年,請老崔頭務必多多提攜照顧!

這才有了今日的這場會麵。

“類似掃地,洗衣,做飯的這些雜活可會做?”

“會!父母過世得早,這些粗使雜活,打小便會做!”

“去吧,讓一個九品武夫幹這些粗活倒是屈才了。不用拘謹,咱這兒沒那麽多規矩。活幹完了就忙自己的吧,有什麽不懂的可以來問我。”

說罷,老崔頭轉身離去。

李餘年暗自鬆了一口氣,這關算是過了,以後便是有差使的人了。詢問了周玨存放工具的地方後,便自顧幹活去了。

打水,劈柴,掃地,擦拭一應活計自是不在話下,都是些從小就在做的事情。

臨近晌午,李餘年放下手頭的活,向後院廚房走去。

鍋碗瓢盆,調酒香料一應俱全。食材略少,可能殿內常住的就兩個人,並沒有準備太多。

李餘年一番思量後,揀了一條五花肉,一把青菜,幾個土豆,一塊豆腐,又從水缸裏抄起兩條魚。

把五花肉切成半指寬的方塊,燒熱鍋底,下油,放入半勺白糖,轉小火。不停地用炒勺攪動,炒出糖色。倒入切好的方形肉塊,翻炒均勻,再加入醬油、料酒、生薑、冰糖、鹽,燒開,再轉小火慢燉。

趁這功夫,李餘年切好土豆絲,泡入冷水。

轉身殺魚,料理幹淨,找了個砂鍋把魚放進去,旁邊鋪上蔥薑蒜各種香料。

青菜豆腐洗淨切好,擺在盤子上備著。

頓時,廚房裏響起一陣陣鍋碗瓢盆的聲音,此起彼伏!不多時,香氣飄出,老崔頭遠遠地就聞到了。

周玨兄妹早就順著香味來到後院,坐在板凳上,看著這個忙碌的黑小子。

不一會兒,飯菜就上了桌,紅燒肉,清炒土豆絲,魚湯,青菜拌豆腐。菜式新穎,菜色新鮮亮麗!烹飪手法特別,既非煮,也非炙。

叫得老崔頭,四人圍桌而坐。

周玨拿起筷子,夾起一塊紅燒肉,放入嘴裏。嚼了幾下,麵無表情。緊接著,又快速夾了兩次,三次。

周宜見狀也夾了一塊,入口輕嚼後,瞪大眼睛看了眼哥哥。

四目相對,二人心照不宣,加快了落筷的速度。

老崔頭一看,覺得事有蹊蹺,喝道:“逆徒!住手!”

眼見肉沒剩幾塊了,老崔頭也伸筷去夾。好不容易夾到了一塊,還沒放進嘴裏。

那邊連盤子帶肉,都被周宜端走了。周宜拿筷子一劃拉,把所剩不多的幾塊肉倒入自己的碗裏。

兩隻小手往碗上一護,對著二人吐舌頭。

整頓飯吃得好不熱鬧,師徒二人法術都施展出來了,李餘年隻扒拉了幾口白飯。

飯畢,老崔頭剔著牙,拍了拍李餘年的肩膀,摸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

“打今兒起,你負責買菜。什麽拿手買什麽,別心疼錢。”

說完,老崔頭哼著小曲走開了。

李餘年盯著眼前的大銀錠,目瞪口呆,足足有十兩!

轉眼半月過去,李餘年已經適應了這個麒麟殿大管家的身份。殿內殿外,整潔一新。所有的物件分門別類,擺放得井井有條,老崔頭很是滿意!

周玨依然冷峻,整日讀書修行。

倒是周宜和李餘年混熟了,一口一個“小黑子”,每日纏著李餘年帶她出去玩。

李餘年上午忙完正事後,下午就帶著周宜漫山遍野地跑。

瑞麟山算小的了,隔壁的山頭野豬山,山勢險峻!

傳聞有野豬出沒,性格暴躁,成年野豬能與猛虎相鬥!二人設套抓野豬,一連三日,套子都被撕扯得稀爛。第四日,套中一頭小野豬,二人大喜,去取時被守在一旁多時的成年母豬追得滿山跑,周宜嚇得跑丟了一隻鞋!

此事多年後提及,仍讓人忍俊不禁。

禿頭嶺,光禿禿的山頭,盛產各種奇形怪狀的石頭。

李餘年喜歡在這找些樣式別致的石頭,存在家裏的水缸底,閑暇時撈出來觀摩一下,逗個樂子。

壓箱底的幾顆,都放在了床底下。把其中一顆翠綠透亮的,送給了周宜。

周宜愛不釋手,視若珍寶!

還有美人肩,是一片斜坡。坡上不長樹,卻長滿了各種五顏六色的花花草草。

是李餘年二人第二喜歡來的地方,隻需往草地上一躺,聞著花香,看著蔚藍的天空,數著飄過的白雲,便能輕鬆地度過一個下午。

第一喜歡的便是黑雲澗,趕上雨後的第二天。水流直下,山頂蓄滿泉水。雙雙跳入水中,盡情嬉戲!李餘年指著山澗上邊,講上麵的景色,講麒麟神獸的故事給周宜聽。

小姑娘聽得一驚一乍,神情無比地向往。

連續半月下來,摘野果,掏鳥窩,烤番薯,偷蜂蜜還被蟄了一頭包,幾乎每個山頭都留下他倆快樂的足跡。

周宜笑起來很好看,聲音也悅耳!

隻是好好的一個大家閨秀,竟變得像個山野丫頭!

分別的那天是個清晨,李餘年捧著采買的物品正準備上山。

遠遠地,看見山腳下停著一架馬車,周玨領著周宜站在馬車旁。

李餘年快走幾步,來到馬車前。

“等了你半晌了,見不到你不走。”

看得出,周玨對這個妹妹還是有些不舍的。

李餘年走到小姑娘跟前,笑道:“走了?”

周宜今天換回了初見時的那套妝容,除了稍微黑了點,還是俏皮可愛。隻是眉宇間多了幾分離別的傷感,讓人瞧著覺得心疼。

隻見她抿了抿嘴唇,雙眼含淚,說道:“餘年哥哥,你會來京城看我嗎?”

“喲!不叫小黑子了?”李餘年笑道。

小姑娘臉上掛不住了,哼了一聲,別過臉去。

“會的,我若是去京城,第一個便去看你!”李餘年安慰道。

“說定了,拉勾!”小姑娘笑顏如花,伸出小手指頭。

李餘年遲疑了一下,也伸出了手。

二人站立在山門下,目送周宜的馬車漸漸淡出視線。

李餘年拍了拍周玨的肩膀,二人並肩向山上走去。

隻要想著,總會再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