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群英會一

二樓一個雅間裏,赤晴的目光穿過走廊窗戶,剛好瞧見了李餘年和錦團兒的雙人舞。

不禁嗤笑一聲,李公子好大的心。

轉過頭,麵前座位上,多了一個俊俏的白衣公子哥兒,默不作聲。盯著自己上下打量,恨不得用眼神從她身上刮下一層皮!

赤晴背脊發涼,眼皮直跳!

“你真的是女人嗎?”

周玨沒有發現赤晴的喉結,開始狐疑。骨子裏,他希望李餘年是錯的。

赤晴惱怒!

一把扔出手中的茶盞。

白光一閃,茶盞砸在了周玨身後的牆壁上,摔得粉碎。

赤晴四處張望,麵目猙獰!她恨毒了這個在她麵前談笑風生,來去自如的男人。

周玨飄逸的身姿出現在樓梯口,仰頭環顧四周,嘴角輕輕上揚。

舞台搭好了。

一樓大廳內,音樂停了下來。

錦團兒額頭微微冒汗,雙頰泛起紅暈。

許是喝了酒的緣故,看向李餘年的雙眸內流光如水,兩個小梨渦片刻沒離開過臉頰。

李餘年端起一杯酒,麵對眾賓客,高高舉起,喝道:“敬姑娘!”

說罷,一飲而盡。

“敬姑娘!敬姑娘!”敬酒聲此起彼伏。

錦團兒也端起一杯酒,麵對眾人,一飲而盡!

李餘年走到錦團兒麵前,抱拳說道:“姑娘,今晚過後,這煙翠樓可能就不在了。回屋收拾些細軟,盡早離開吧。”

錦團兒臉上的笑容凝固,眼裏滿是不解。

門口處,人群**起來。

帶甲的士兵分成兩隊,魚貫而入,把大廳圍了起來。

領頭的大漢體格彪悍,身披鐵甲,昂首闊步走上舞台站定。

“大理寺辦案!閑雜人等,速速退散!等會若是起了刀兵,休要做了刀下亡魂!”

大漢聲如洪鍾!臉上一條長長的疤痕,凶神惡煞一般!

正是馬三!

人群如潮水般向大門口湧去,不多時,退得七七八八。

“我陪姑娘上樓收拾東西,稍後送姑娘出去。”李餘年抱拳說道。

錦團兒麵色難看,氣呼呼地說道:“你們這些男人,專挑女人為難,連個青樓都呆不安生!”

說罷,撞開李餘年的身子,一陣風似的向樓梯走去。

李餘年招呼上竇迎雪,訕笑著,跟了上去。

進了廂房,李餘年在內廳落座。

竇迎雪摘了麵皮,進了裏屋的閨房,幫著錦團兒一起,收拾細軟,衣物。

錦團兒看見竇迎雪的臉龐,愣了神,竟生出一絲嫉妒,心裏更氣了。

收拾完畢,二人各提了一個包袱,出了閨房。

李雲年起身,遞過去兩張文書,說道:“身契,籍契,你可收好了。今日起,你便自由了!”

錦團兒眼睛瞪得溜圓,不可置信地看著手裏的兩份文書,心亂如麻!雙手止不住地發抖,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不斷地從臉頰滾落。

就是這兩份文書,將她死死地釘在這煙花柳巷!孤苦伶仃,一日一夜的熬著,整整十七年!

“盧秉義,原右神策軍參軍之一,受封雲騎尉,七品。歲俸銀一百三十五兩,祿米一百三十五斛。文景四十三年,奉命外調營州,駐守柳城。次年春,北方蠻族劫掠邊境,率二十騎出營追擊徹夜未歸,翌日,柳城被破。盧秉義,先以賣國罪論處,後改判瀆職罪,斬立決,家族流放三千裏。”

李餘年緩緩道來。

錦團兒渾身顫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泣不成聲!

“禦林軍軍官,被外調到邊陲小城,最後落得個家破人亡的境地,聽著就詭異。你爹的為人,我托人問過了,正直善良,公事公辦。怕是得罪了某位權貴,被陷害了也說不定。隻不過,年代久遠,眼下也是一筆糊塗賬。”

自家難以來,周圍的人像避瘟疫似的,躲著他們家走。阿爹被定罪後,更是被人戳著脊梁骨罵賣國賊!

時隔十八年,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為阿爹說話!

錦團兒緊爬兩步,跪在李餘年身前,號啕大哭,一個勁兒地磕頭。

李餘年趕忙將她攙扶起來。

奈何哭軟身子了,站不住,隻得攙著她,任由她哭了個痛快。

竇迎雪紅了眼圈,小小年紀,家破人亡,還被賣到了妓院。將心比心,著實可憐。

半晌,安撫住了情緒。

“家中可還有親人在世?”

“家中親近的,跑的跑,死的死,賣的賣。娘親發配前有孕在身,也不知有沒有挺過去,生下個弟弟或妹妹。這些年攢的銀兩,全都用來托人去幽州打探消息了。這些殺千刀的,口口聲聲說自己手眼通天,多是些騙銀子的!”

“既如此,也急不得,姑娘還是從長計議吧。眼下,必須馬上離開這裏!”

“是,聽憑恩人吩咐!”

李雲年提起包袱,三人往外走去。

一樓大廳裏,該撤的都撤走了,一個士兵也沒留下。

剛剛還喧鬧無比的煙翠樓,安靜了下來。

周玨坐在一張圓桌旁,翹著二郎腿,看書,喝茶,氣定神閑。

下到二樓的樓梯口,正碰上一身紅裙的赤晴從雅間裏出來,身後跟著濃妝豔抹的老鴇。

有一說一,這赤晴生的還是美的,隻是臉上總是帶著一絲邪魅。

正所謂心術不正,麵相不善。

加上撲朔迷離的性別,實在令人厭惡。

“喲!李公子這出英雄救美的大戲還沒演完呢?正事都要耽誤了。”

赤晴一邊走路,一邊還不忘調侃李餘年。

“知足吧!這世上之人都如我好心,便生不出你這般不男不女的畜生了。”

“你!”

赤晴氣得滿臉通紅。

“你什麽你!有本事自證一下啊!”

懶得看她,三人自顧下了樓梯,送錦團兒出門。

街上空無一人,煙翠樓附近的幾棟青樓都被清場了,帶甲士兵遠遠地圍了一圈人牆。

“小女子本名盧嬌筠,李郎恩重,無以為報!我……”

錦團兒說著又要下跪,被李餘年一把扶起。

“盧姑娘,你是將門之後,咱們就別拘小節了。等我辦了此間事務,回頭再聊。”

李餘年笑容爽朗,抱拳告別。

錦團兒三步一回頭,臉上難得再次露出笑容。

今晚的夜空,月明星稀。

在一片低矮的雲頭上,一人盤腿而坐,俯視著整個京城。旱煙忽明忽暗,紅光映出臉上刀刻般的皺紋。

大遂國師沈問。

一道瘦小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在他身旁落下。借著月光,臉龐清瘦,正是南門邊小院裏的莊稼老漢。

“謀劃挺久了吧,都謀劃到家門口了。”

“嗬嗬,國師說笑了。初代祖師的物件,照理,我們也有一份吧。”

“怎麽?這會兒倒有你們一份了?早幹嘛去了,臉皮可真厚啊!”

“國師真是越老越孩子脾氣了,若耍耍嘴皮子就把事情解決了,倒是省心嘍!”

“你說得輕巧,等這事完了,我也去你們京都謀劃謀劃!”

“國師又說笑,我們京都有什麽好謀劃的?”

“說的也是!彈丸之地,能有什麽好謀劃的。”

說罷沈問不再搭理他,自顧抽著旱煙,煙霧繚繞。

老漢麵不改色,保持微笑。暗自壓下心頭的怒火,額頭的青筋爆起!

李餘年回到大廳。

舞台前隻剩下一張圓桌,其餘桌子全被掀開,堆在牆邊角落。

周玨,赤晴,隔桌而坐,大眼瞪小眼。

竇迎雪站在周玨身後,鎮定自若。

“怎麽?就約了我們一家嗎?不來個一女嫁幾夫?”李餘年看向赤晴笑道。

赤晴抬頭環顧四周,說道:“好東西自然待價而沽,可惜這一個個的,都是大佛,小女子可請不動!”

李餘年坐了下來,倒了盞茶,說道:“不急,樓上都是些沉得住氣的。咱們先說說,這血晶怎麽來的?”

“告訴你們倒是無妨,不過得添個彩頭。”

說著,赤晴一雙媚眼瞄來瞄去,鎖定了李餘年腰間的禦賜橫刀。

“這可不行,皇帝禦賜的物件,哪能說給人就給人,日後皇帝怪罪起來,怕是死罪難逃。”

“嗬嗬,奴家叫人從你手中搶過來,不就不算給的了嘛。”

“聽起來很有道理。”

赤晴伸出手,輕輕拍了兩下。

三樓一個廂房門打開,沉重的腳步聲響起。

一道身影躍過護欄,從三樓落下。

“嘭!”

地麵石板裂如蛛網!

身影緩緩起身,高六尺有餘,身形勻稱。

全身上下包裹得嚴嚴實實,戴一麵鬼哭一般的銀色麵具。

著一身夜行衣,深藍色。腰間係一條寬獸皮帶,雙手戴一雙黑色糙皮護臂,小腿上,戴一對糙皮脛甲。

氣勢內斂,看不出境界。

藍衣刺客目光鎖定李餘年,一手握緊拳頭在後,一手立掌為刀橫在身前,雙腳前後分開站定,緩緩半蹲下馬步。身姿矯健,肌肉勻稱,拳架自然,應該是個修體術的。

“我若是輸了,寶刀雙手奉上。贏了,白得一個消息。你看怎麽樣?”

“一言為定!”

李雲年起身,向藍衣刺客走去。

全身氣勢放開,體力炙流飛速旋轉,一股股熱浪由丹田瞬間輸送到全身。伸展開雙臂,拳頭握緊,關節哢哢作響。

李餘年一步踏出,身形一閃,不見了蹤影!

藍衣刺客身形疾退,一個燃著火光的拳頭從眼前劃過,一股熱浪撲麵!

一記手刀,逆著拳頭揮空的方向斬出,幹淨利落,竟帶起一輪銀芒!

手刀快如閃電,卻沒有斬中的手感。

腳步還未站穩,肋部傳來劇痛,被打中了!

內髒劇烈一震,一道高溫透體而入!

好快的拳!

藍衣刺客大驚,自從肉體經過伏靈師的改造後,很多年沒感受到如此疼痛了。

拳頭像雨點般落下,每拳重達千鈞!

手臂發麻,五內翻湧!

強咽下一口鮮血,藍衣刺客邊打邊退。

一步踏出,以傷換傷,腹部再中一拳,自己的全力一拳,也砸在了對方胸口上,反震感強烈!

來不及收拳,他看到了年輕人臉上的笑容。

一隻手扣住了他的手腕,一條黑蛇從年輕人袖子中遊出,急速幾圈纏繞,把兩個人的手臂捆在一起!

藍衣刺客急拉手臂,卻發現被鐵鉗子夾住了一般,紋絲不動!

一拳橫掃過來,直奔側臉!

急忙禦氣於手臂,豎在身側格擋!

一拳比一拳重,勢大力沉,帶著灼熱的火星子!

“哢嚓!”手臂骨頭斷裂的聲音!

緊接著,一個拳頭砸在側臉,瞬間天旋地轉!他感覺自己的身子飛了出去,卻被一隻手拉住,一把砸在地麵上。

萬事皆休!

李雲年一拳又一拳,砸在倒地藍衣刺客的頭上。

地麵石板裂得粉碎!塵土飛揚!

赤晴看得眼皮直跳!

修行一路,自己一直是別人眼中天賦驚人的天才,順風順水。

直到最近,碰見了深不見底,令人討厭的周玨。

還有眼前這個李餘年。

根據官船上帶回的信息,當時幾乎被紫衣力士擊殺。這才幾天?藍衣鬥士由體修高手改造而來,即便是六品武夫也是能殺的!現在被按著打,一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哢!”一聲清脆的響聲!

李餘年起身,隨手拾起一塊桌布。一邊往回走,一邊擦拭著拳頭上的血跡。

背後的地麵上,一灘紅色**緩緩擴散開去,紅圈內血肉模糊,一片腥紅!

不一會,藍色的衣服開始燃燒,火焰越燒越旺,氣味嗆鼻!

李雲年扔掉沾滿血汙的桌布,在圓桌旁坐下,看向赤晴的眼神平淡,毫無波瀾。

落入赤晴的眼中,卻是極致的挑釁!

李雲年端起剛才倒上的茶,一飲而盡,溫熱,剛剛好!

放下茶盞,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說道:“赤晴姑娘,說說吧。”

強壓下心頭的怒火,赤晴擠出一絲尷尬的笑容。左手立在胸前,做了一個別扭的手勢,閉上眼睛,嘴裏默念著什麽。

接著,眼睛張開,眼內的眼球不見了,一片雪白!

周玨臉色微變,抬頭看向屋頂。

“啊,啊!”兩聲淒涼的叫聲。

一隻全身漆黑的烏鴉從三樓一間敞開的房門內飛了出來,盤旋幾圈後,落在赤晴抬起的手臂上。

赤晴深吸一口氣,眼內白色褪去,恢複正常!

李雲年渾身一震,在腦海中飛速地檢索回憶片段。

隱約記得在官船那晚,在露台上打坐的時候,一隻飛鳥落在了桅杆上。

京郊那場廝殺,在樹林中,飛鳥眾多,沒留意。

進京後,明顯被跟蹤,卻毫無察覺。還有,難怪她知道自己要血晶!

原來如此!

李雲年看向周玨,眼中毫不掩飾對這項技能的渴望。

周玨搖了搖頭。

赤晴看破二人的眼神交流,捂著嘴笑了起來。

“你不用看他,他們可是自詡名門正宗,修不來這種邪術。”

確實!

這種邪術屬於魂術,最難的是載體難尋。

運氣不好的話,一千隻,一萬隻也未必能試出一隻能和自己靈魂相契合的小動物。

那些匹配失敗的,唯一的下場就是神魂撕裂而死。

太損陰德了,欽天監是不會允許的。

李雲年隻好作罷,轉頭看向赤晴,說道:“讓我猜猜,皇帝身邊的是哪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