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群英會二

“不用猜了,是獵鷹。皇兄酷愛打獵,一去就是幾天,時常和獵鷹呆在一起,還會把它養在營帳內。”

周玨收了手裏的書,坐直身板,看向赤晴,臉上笑容玩味。

“我好奇的是,你怎麽偷到手的?”

李餘年跟不上思路。

赤晴手臂一震,烏鴉撲棱飛走。

從袖中摸出一把折扇,啪一聲打開,遮住了下半張臉,眼神嫵媚曖昧!

“哎喲,奴家羞以啟齒呢!”

周玨看向李餘年,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李餘年回過味來,頓時哭笑不得,赤晴是男是女,真的那麽重要嗎?

小師兄這該死的勝負欲!

赤晴一句話,仿佛什麽都沒說,仿佛又什麽都說了。

想象空間很大,再問下去涉及到皇帝的隱私了,怕是問不得了。

竇迎雪捂著嘴偷偷輕笑。姑娘家家的,懂的還挺多。

現場陷入一陣沉默。

“吱呀!”

二樓雅間的一扇房門被推開,幾人抬頭望去。

一個身材高大的漢子,提著一杆銀槍,穿過走廊往樓下走來。

銀槍極長,足有八尺,槍頭包著黑巾。

漢子臉盤方正,極粗的掃把眉,一雙狹長的鳳眼,雙眸銳利如寒星。

蒜鼻,鼻型粗獷。

嘴巴上兩撇八字胡烏黑濃密,一根一根的,修剪得極其整齊。

厚嘴唇,方下巴,無須。

肩膀很寬,著一身灰色寬袖麻布長衫。

手臂極長,垂下來竟於膝蓋齊平,戴一對明甲護臂。

下身穿一條黑色麻布的寬腿褲,褲腳紮起,腳上一雙黑色圓口布鞋。

上身長而且壯實,下身短,遠看像一頭站立起來的大灰熊。

征西將軍黃山河帳下第一猛將,也是黃老將軍的義子,涼州的二把手。

牧北渠,槍術宗師,江湖綽號,“熊把式”。

李餘年起身,抱拳作揖行禮,這是一個值得敬佩的人。

“晚輩李餘年拜見牧將軍!”

牧北渠持槍往地上一戳,槍柄沒入一尺有餘,石板上沒有留下一絲裂紋。

拱手回禮,說道:“幸會!小友年紀輕輕,六品武夫,實屬難得,可有官身?”

“今日剛得的,仁勇校尉。”

“不小了,我似你這般年紀的時候,還在地裏刨食兒呢。”

說罷,牧北渠往桌邊一坐,看著赤晴說道:“怎麽個換法?利索的換得了,老子好回涼州!”

赤晴嫣然一笑說道:“牧將軍做得一手好買賣,搶奴家的碎片,來換奴家的血晶。”

“怎地?許你們殺人,不許我殺你們。若不是老子吃醉了酒,那伯爵府你們能摸的進來?”牧北渠回懟道。

牧北渠趕在大雪封路前,替黃老將軍回京述職。

永盛伯爵府的侯爺,年輕時在黃老將軍手底下曆練過,算是門生,兩家素來交好。

牧北渠在京城沒有府邸,便住在了侯府。述職完畢,回涼州前,受侯府的踐行宴。

不曾想,興致太高,吃醉了酒,睡了過去。

隨行軍士隻得先行至城外驛站駐紮。

這赤晴也是倒黴,以為牧北渠走了。半夜摸了進去,一切順利,東西也到手了。

還想著殺人滅口,刀子割向了牧北渠的脖子。

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東西留下了,人還差點被留下。

侯府後院牆上的血跡,劃痕正是牧北渠手中的長槍畫出來的。

這些事都好查,大理寺去收的屍,案宗上寫得明明白白。

隻是有一件事情令李餘年不解。

之前一直猜測,定遠鏢局那趟鏢,目的地是伯爵府。

然而時間線對不上。

伯爵府滅門案發生在官船刺殺案之前。也就是說,在那時,府內就已經丟了一塊碎片。

排除掉已知的四塊碎片,丟的應該是儒家的那塊。

不解的地方就在於,伯爵府為什麽會有一塊儒家的碎片?儒家和一個武侯家又會有什麽關聯?

至於流落江湖的那塊碎片,不管它本來要去哪裏。

眼下煙翠樓已經四缺一了,如果有人刻意要做局重聚五塊碎片,想必也不會差這麽一塊。

李餘年起身環顧二三樓,抱拳高聲說道:“漕幫的前輩,眼下人都到齊了。就別端著了,煩請移步下來一敘!”

三樓一扇廂房門開,一襲錦衣信步邁出房門。

腳尖輕點,身體騰空而起,輕飄飄的。越過護欄,如一根鴻毛,往一樓桌邊落飛來。

這麵容,這裝扮,再熟悉不過了。

竇淵!

比起竇迎雪的那一版。

身形更高大,麵容也更俊朗,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成熟,自信,慵懶,雲淡風輕的感覺。

修長的身姿,飄然而下,好似那謫仙人下凡,風度翩翩!

禦空飛行,五品起步!

來前與竇迎雪商量過,今晚會有漕幫參與。猜測過來的人是王進陽,卻沒想到是行蹤飄忽不定的竇淵。

對於李餘年來說,竇淵來,會比王進陽來,好一些,但眼下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

“哥!”

竇迎雪雙眼微紅,激動的迎了上去,已經兩年沒見過竇淵了。

竇淵落在竇迎雪身旁,雙手搭在她的雙肩上,說道:“來,讓我好好看看。我家迎雪長大了,愈發的標致了,都好嫁人嘍!有沒有人欺負你,告訴哥,哥打斷他的腿!”

說話間,眼睛瞟向李餘年這邊。

李餘年驚了一下,趕忙低下頭作揖!

竇迎雪羞紅了臉,岔開話題說道:“哥,你怎麽來了?”

“閑來無事,便去襄陽看了看。正趕上王叔要上京辦一件差事,他們說你也在京城。索性便替了王叔,上來看看我的好妹妹。”竇淵笑道。

竇迎雪喜笑顏開,挽著竇淵的手臂走回桌邊坐下。

至此,五塊玄銅棱鏡碎片湊齊了,圍坐在煙翠樓的一張圓桌旁。

夜空中,兩位老人俯視著腳下的京城。

“瞧瞧,五塊碎片一桌湊齊了,你準備怎麽收場?”

“嗬嗬,這就不勞煩國師操心了,我隻需陪著國師觀賞夜景就可以了。”

“那就讓這些年輕人鬧一鬧,曆練曆練!”

“國師就不怕出這些天之驕子夭折了?”

“哈哈哈!不如我們賭一局,就賭你我雙方站台麵的人誰會夭折怎麽樣?”

“賭注呢?”

“贏的人提一個問題,輸的人必須知無不答!”

“好!一言為定!”

煙翠樓這邊。

李雲年當起了跑堂,點頭哈腰的,給兩位大佬倒上熱茶,又跑到後廚端了幾碟果品出來。

一切招待妥當。

李餘年看向赤晴,說道:“赤晴姑娘,人都到齊了,說說你的訴求吧。”

“血晶隻有一顆,奴家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不如誰有誠意,誰拿走吧。”

“不如我們幾個拚個你死我活,最後還站著的那個,自然就拿到血晶了。”

“那自然是極好的!”

“真的有必要演下去嗎?煞費苦心的集中五塊碎片,你們恐怕是誌在必得吧!”

赤晴突然站起,厲聲說道:“李餘年!你少在這裏裝蒜!你有得選嗎?”

“說不定有得選呢!”

李雲年突然轉向牧北渠說道:“您說是吧?牧將軍!”

假如竇淵,牧北渠願意把碎片入股李餘年這邊,變成統一陣營,局麵自然就會變得主動起來!

但又談何容易,特別是牧北渠這邊。

“打贏了老子,破銅片歸你。”牧北渠冷聲說道。

李雲年碰了一鼻子灰,成名已久的槍術宗師,打肯定是打不贏的。

“熊把式,你都多大年紀了,還欺負小孩兒。你喜歡打,我陪你打。”竇淵在一旁說道。

“打就打!老子怕你不成!”牧北渠起身就去拔槍。

李餘年趕忙上前攔住竇淵,說道:“哥哥請坐,我來!我來!”

“李餘年你不要命了!”竇迎雪輕聲喊道。

“牧將軍軍命在身,怎能不盡力就白白送出寶物!再說了,將軍成名多年,怎麽會對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下殺手!”李雲年故意大聲地說道。

“行了!今天這個局麵,我算是看明白了,你我都算入了圈套。我也不為難你,你若是能在我手底下走過三招就算你贏。”

牧北渠拔槍,往大廳中央走去。

李餘年微微一笑,卸下腰間的黑龍焰,遞給竇迎雪,說道:“幫我保管一下,放心,他打不死我。”

“為何不用刀?”

“刀不是我的強項,生死一線間,用不好,反而是拖累。”

說罷,轉身向牧北渠走去。

竇淵搖了搖頭。

這個備選小舅子,天賦還可以,配自家迎雪也勉勉強強。

可惜!頭一回見麵就要沒命了。

牧北渠解下係在槍頭上的黑布,一道寒光如雪,一閃而過!

槍尖漆黑鋥亮,長一尺三寸。兩麵開刃,刃寬四寸二,下部有側向突出之倒鉤,鉤尖內曲。

槍杆長六尺四寸,握徑四寸。實心鐵杆,銀漆,暗刻獸紋,總重五十二斤!

牧北渠單手握槍,背靠舞台站定。

槍尖伸出,在身前地麵上畫出一條弧線。緩緩紮下馬步,後背挺得筆直,左手在前,右手靠後虛握,架起銀槍!

李餘年走到弧線前站定,暗自測算距離,至少一丈!

一丈內,越靠近牧北渠,越安全。

一丈外,毫無勝算。

萬事開頭難,這第一槍該怎麽接。

雙袖內,兩條黑蛇遊到護臂上,銀色的護臂慢慢變成黑色,表麵亮潔如鏡。

體內炙流興奮得飛轉旋轉,丹田內岩漿沸騰翻湧,氣勢瞬間拉滿!

一口灼熱升到胸口,不吐不快!

“嗆!”

雙臂交叉,用力一砸!兩個漆黑的護臂間,火花似電,響聲如雷!

一步踏進弧線,身影往側向彈射而出,不停變換方向,曲折前進!

牧北渠麵如冰霜,右手驟然握緊槍杆。

黑光一閃,槍出如龍!

“當!”

李餘年正在飛速移動的身軀,如同被一把巨大的鐵錘砸飛!

竇迎雪捂住嘴巴,發出一聲驚呼!

李餘年一個翻滾起身,人已經在五丈開外。

甩了甩雙臂,發麻,險些失去知覺。

黑色護臂上,一道深刻的裂痕,正在快速被修複。

再次來到弧線前,四目相對,牧北渠冷笑一聲,再次架起銀槍。

李餘年看向牧北渠,仿佛置身雷池邊緣。隻要跨入一步,迎來的就是一道閃電,稍有不慎,粉身碎骨!

一股恐懼慢慢侵蝕心神,一道重壓禁錮住了腳步!

“武夫行拳,當如騎兵衝陣,一往無前!”

李餘年厲聲喝道!

半蹲下馬步,緩緩閉上眼睛。沉浸心神,來到丹田內的火球前,一頭撞進去。

再次置身幻境中的古戰場,耳邊響起隆隆的馬蹄聲,殺聲震天!

李餘年熱血沸騰,化身為銀甲騎兵中的一員,馬蹄飛快,如潮水般,撲向對麵陣地!

牧北渠麵露異色,眼前年輕人通身的戰意節節攀升。奇怪的是,這濃厚的戰意不是武夫決鬥應有的,而是自己熟悉的戰陣衝殺!

年輕人睜眼,雙眸紅芒一閃,竟筆直的朝自己衝來!

好家夥!

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哪來這麽濃烈的殺伐氣息!

找死!

牧北渠右手握緊槍杆,猛然發力。

一槍!神龍出洞!黑色閃電再次劈出,勢如破竹,重達千鈞!

“吱~!”

尖銳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響起,火星四濺!

李餘年進入了一個玄之又玄的意境,耳邊戰鼓不歇,鼓點密集,震奮人心!

瞳孔內,一個黑點極速放大!躲不過的話,必死無疑!

憑借挨打多年磨練出來的直覺,李餘年一步急停,左手下意識地一記掛拳拔地而起!

槍尖擦破臉頰,深達半寸,鮮血飛濺!

銀色槍杆磨擦著黑色護臂,火星四濺,斜刺而出!

牧北渠雙手猛然加力下壓!

李餘年扛著千鈞重力,睚眥欲裂,砥礪前進。

一步,兩步!地麵石板蹦碎!

忽然一步側滑,手臂傾斜,卸掉銀槍的重壓!

銀槍重重砸在身側的地麵上,石板炸開,塵土飛揚!

一道身影從煙塵裏竄出!

牧北渠嘴角上揚,冷笑一聲。

竇淵不禁歎了一口氣,熊把式可沒有弱點。轉修槍術前,武夫的近身戰也是極其恐怖的!

李餘年掄圓了臂膀,一拳轟出!

牧北渠舍了銀槍,也是一拳轟出!

“嘭!”

兩拳相撞發出一聲巨響!

一道透明波紋**開,李餘年身形被轟得倒退飛出!

牧北渠龐大的身軀紋絲未動!

自顧俯身去撿地上的銀槍。

眼前身影一晃,一隻腳踩住了槍杆!

一個拳頭直奔麵門而來!

大意了!

牧北渠趕忙豎起手臂,擋下這迎麵一拳!

一股強勁的蠻力襲來,牧北渠竟被逼得後退了兩步。

李餘年雙腳站定,立在銀槍與牧北渠之間。

雙眼內紅芒閃爍,耳邊戰鼓隆隆作響,士兵高喝聲此起彼伏。雙拳緊握,戰意澎湃!

奇恥大辱!堂堂槍術宗師被逼得撿不了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