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朔風劍狠狠紮進東方青蒼的心口。

闖禍。

放到以前,這兩個字是小蘭花要盡量避免,但總是免不了要幹出來的事情。每次闖禍,她主子司命都要負責給她擦屁股,連罵帶抽,說她就是個惹禍精。

是以一直到現在小蘭花都覺得,自己對這個技能那應該是駕輕就熟的。

但是如今真的要讓她放心大膽地去闖禍的時候,小蘭花忽然又沒了方向。和赤地女子所說的要去闖亡國妖姬的禍比起來,她以前那些小破事兒實在都太不夠看了。

怎麽闖禍、闖什麽禍成了小蘭花最頭疼的問題。

擋人財路?劫人妻女?

第二天,小蘭花牽著大庾出門了。

孔雀還掛在黑石碑上,明明已經殘破不堪了,但竟然還活著……魔界的人,倒是挺堅韌……

她盯著孔雀的眼睛,隻希望這個“據說”還活著的人能把握住她找的這些亂子,真像赤地女子所說的那樣,把事情鬧起來。

小蘭花挨個兒造訪了魔界的重臣。進門從來不敲門,直接讓大庾從牆上壓過去,主人來攔,大庾就嘶嘶地對人家吐舌頭。到魔界這麽多天,誰不知道這個看似普通的少女背後的靠山是誰,自然是對她予取予求。

隻有一個性格耿直又衝動的將軍,對小蘭花進門就去拿他家花瓶的舉動表示了不滿。將軍搶回花瓶,提了大刀便要砍小蘭花。

小蘭花一驚,連滾帶爬地往屋子外麵跑。跑到門口,大庾一尾巴卷過來,將小蘭花護住,然後殺氣凜凜地對上了將軍。

那將軍並未畏懼大庾的氣勢,大刀一揮,眼看是要和大庾打起來了。

便在這時,空中壓力陡然一增。

將軍的大刀哐當一聲落在地上。

小蘭花還有點愣神,就見整個院子裏的人都瞬間跪了下去。連一臉不服氣的將軍也被壓得雙膝跪地。

空氣中的殺氣好似凝成了一股鞭子,隻聽啪的一聲,將軍登時皮開肉綻。

“給她。”空中是東方青蒼低沉而冰冷的聲音。

將軍被四周的壓力壓得七竅流血,他咬牙忍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手一鬆,那花瓶就骨碌碌地滾到了小蘭花腳下。

小蘭花頓時覺得自己好像也變成了一個壞蛋,和東方青蒼一樣欺負人的壞蛋。她不敢再要地上的花瓶,爬上大庾的背,催著大庾出了院子。離開之前她回頭看了一眼被壓製在地上的將軍,他一雙流血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小蘭花,像是怨毒的蛇,隨時打算爬起來咬她一口。

此後,小蘭花又光顧了兩三位大臣的宅子。

滿載而歸。

後麵這些大臣也不知是不是聽說了小蘭花之前的事跡,明顯沒打算有什麽骨氣,有的還親自將她送到門口。

這樣下去自然不行,小蘭花琢磨了一下,改道去了王都的布坊。

這家布坊是王都乃至整個魔界最大的布坊,上至達官顯貴下至平民百姓,有一半魔族人都是這家布坊的顧客。

小蘭花坐在大庾的背上,對於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感到十分忐忑。

在小蘭花忐忑的同時,因為她和大庾的出現,布坊裏麵的負責人也在忐忑。負責人帶著一行身強力壯的護衛迎出來,滿臉堆笑:“姑娘今日前來,是要看布匹,還是做衣裳?”

負責人說話間往大庾身上看了一眼,卻見大庾背上馱著一堆難得一見的寶物,臉上的冷汗淌得更快了。

小蘭花清了清嗓子,學著平日裏東方青蒼的模樣,冷冷淡淡地說:“我今天想聽裂錦之聲。”

她唯一記得的和亡國妖姬有關的典故,便是這個了。

負責人聞言都結巴了:“裂、裂錦……這裂錦之聲乃是破碎之聲,不、不吉利,怎能給姑娘聽呢?小人知曉往東邊走三條街,那處有個樂坊,絲竹之聲不斷,定有姑娘喜歡的曲子……”

“我不聽曲子,就要聽這裂錦之聲。”小蘭花說著,從大庾的背上跳了下來。

旁邊的大漢一動,卻被負責人攔住,他抹了把汗:“好,小的這便給姑娘取錦緞來,撕給姑娘聽。”

“我自己選。”小蘭花走進去,隨手亂指,“我要聽這匹布,還有那匹布……也不知道好布和差布撕起來有什麽區別,今天我都聽一遍吧。”

負責人終於變了臉色:“姑娘,這可使不得呀。這些布,下月就要用上的……”

“你不撕給我聽,我便自己撕。”她拍了拍大庾,大庾尾巴甩動,橫掃過去。隻聽一片劈裏啪啦的聲音,晾布的架子瞬間塌了一半。

小蘭花厲聲道:“這些,都給我撕!”

負責人臉色難看至極,過了好一會兒方道:“今日姑娘聽了這一片聲音便回去?”

小蘭花點頭。

負責人揮了揮手,讓護衛們去將那些被打下來的布盡數撕了。

一時間刷刷的裂錦之聲不絕於耳。負責人一臉青黑,小蘭花也麵無表情。待那一片布撕了個幹淨,負責人正要說話,小蘭花又拍了拍大庾:“沒聽夠,那邊也要聽。”她話音一落,不管負責人臉色多麽難看,大庾尾巴一甩,另外一邊的布也盡數倒了下來。

這下全布坊的人都停住了動作。

那一片的布料明顯比方才那邊的要好上許多。若是不出所料,那邊應當全是給高官們做的料子。

負責人怒不可遏地看著小蘭花:“你欺人太甚!”

小蘭花心裏有點發怵,強撐著氣勢仰起腦袋:“我就是看不慣魔界的人,就是欺負你們,怎麽樣!”

周邊護衛躁動起來,大庾張嘴一吼,徑直吹翻了幾個護衛。隻有離大庾最近的負責人依舊站在原地,他的眼珠子開始變化:“東方青蒼囂張便罷,一個女人也如此欺辱人,實在讓人忍無可忍。”

大庾尾巴一卷,眼瞅著要打上那個負責人,那人卻身影一閃,躲開了大庾的攻擊。

大庾又要抽他,不出意外地又被躲開了。

不過兩三個回合,那人離小蘭花已越來越近,忽然之間,大庾一個疏忽,那人身影陡然消失,再出現時,竟然已經到了小蘭花的背後。他高舉起鋒利的五指,揮掌向小蘭花的頸間撓去。

但哪由得他得手。

狂風橫掃而過,小蘭花一轉頭,便見那人已經被刮倒在地。他費力地想撐起身子,卻怎麽也爬不起來。

大庾的尾巴尖上立著一個人,東方青蒼的黑袍與銀發一同飄舞著,他不看旁人一眼,就隻直勾勾地盯著小蘭花。

“想聽裂錦之聲?”他道,“正好,本座也一起聽聽。”

言罷,他轉頭道:“所有的布全都搬出來給本座撕了,一匹也不許留。”

那天,整座布坊裏的布果真全部被撕成了碎條。東方青蒼和小蘭花一同回王宮的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直到到了王宮,東方青蒼才斜斜瞥了小蘭花一眼:“你在給本座招怨恨?怎麽,想借他人之手殺了本座?”

小蘭花不說話。

東方青蒼冷冷一哂:“不用你來,本座比你幹得幹淨漂亮多了。”

“……”

他說的是實話,和她比起來,東方青蒼才像是一個貨真價實的……亡國妖姬……

便是在小蘭花鬧出這些事情後不久。

魔界對東方青蒼的反對聲多了起來,甚至有人意圖到黑石碑前救下孔雀,但毫無意外地都被東方青蒼無情誅殺了。

然而,來救孔雀的人還是與日俱增。像是所有的壓抑與不滿都積累到一個臨界點了一樣,在一個清晨,睡夢中的小蘭花倏爾聽到一聲巨響。她睜開眼睛,往窗外一望,隻見外麵塵埃漫天。

小蘭花下意識地將骨蘭揣到了身上,湊到窗邊一看——

王都發生暴亂了。

“就是今天。”她聽見赤地女子的聲音在她腦海裏響起。

赤地女子這些天偶爾會用骨蘭紮小蘭花的脖子,小蘭花的鮮血讓赤地女子飄忽不定的魂魄慢慢變得穩固。這使得赤地女子的力量漸漸增強,甚至偶爾可以像現在這樣,在白天小蘭花清醒的狀態下,與她對話。

這對小蘭花來說無疑是多了一個助力。

此時,聽得赤地女子這句話,小蘭花便問:“現在咱們就走?”

赤地女子道:“再稍等片刻,待東方青蒼完全被混亂引住心神的時候再走。”

小蘭花點頭。

她們這邊剛商量完,小蘭花的房門便吱呀一聲被推開。東方青蒼像平日裏那樣冷冷地站在門口,神色間並未因外麵的混亂而有絲毫焦急。“今日別出王宮。”他對小蘭花道。

小蘭花一愣,然後點頭:“嗯。”

東方青蒼又看了她一眼,然後轉身合門離去。

隻是來確認一下她的安全的嗎……

像她習以為常地依賴東方青蒼一樣,東方青蒼現在也在習以為常地保護她嗎?

但是,她卻不能要他的“保護”了。她得離開,她得自己保護自己。

小蘭花趴在窗戶上看了很久,然後便聽遠方傳來咚的一聲。她循聲看去,竟是在王都東邊倏爾立起來一個巨大的黑色人形,目測有五六丈高。隻聽它仰天長吼一聲,聲動魔域。

小蘭花看得目瞪口呆:“那是什麽玩意兒?”

腦海中赤地女子的聲音響起:“是魔界之人以魔力凝成的怪物。這麽多天沒動靜,原來他們是在謀劃這個。”

“這個很厲害嗎?”

“魔力凝聚的怪物,隻要魔力不散,它便不會死。他們定是在某個地方設了法陣,隻要東方青蒼找不到法陣,這魔物便不會敗。對付東方青蒼,這應當是他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

聞言,小蘭花不由自主地拳頭一緊。她看著那魔物邁開了腿,一步一步向王宮這邊踏來,每一步都讓大地顫動。小蘭花看得心驚膽戰,忽然,一陣大風平地而起,刮向那遠處的魔物。隻見魔物腳步受阻,卻並沒有被風刮倒,他巨大的手臂猛地一揮,大風竟然被對方的力量整個兒掀了回來!赤地女子連聲道:“關窗戶,蹲下!”

生死關頭,小蘭花的反應總是很快。她一把扣上窗戶,抱頭蹲在了窗戶下麵。

隻聽轟的一聲,大風卷著魔力撞在窗戶上。小蘭花被這動靜嚇得連忙閉上眼睛。等了好一會兒,外麵沒了響動,小蘭花才睜開眼,悄悄地推開窗戶往外麵一看。王宮之前的房子已經全部變成了廢墟,隻剩中間那個黑石長碑還在靜靜佇立。

外麵倏爾傳來大庾的叫聲,挾帶著殺氣,白色的影子一下子便向遠處的魔物衝去。小蘭花定睛一看,發現東方青蒼正站在大庾的頭頂之上。

不過眨眼的時間,大庾便飛到了魔物身前。東方青蒼手中烈焰長劍顯現,赤地女子在小蘭花心中道:“他們一開始交手你便跑,向著魔界的結界口,不要回頭。”

小蘭花屏息等著,時間像是拉長了一樣,東方青蒼手中長劍一振,揮劍對魔物的腦袋砍下去。

赤地女子在她腦海裏一聲大喝:“走!”

小蘭花咬了咬牙,不得不挪開目光,推門衝了出去。王宮外已是一片兵荒馬亂,小蘭花趁亂發足狂奔,卻還是情不自禁地仰頭望了一眼空中還在與那魔物爭鬥的東方青蒼。一如赤地女子所說,隻要魔力不散,這個魔物就不會死亡。眼下來看,它與東方青蒼你來我往,鬥了個旗鼓相當。

一道殺氣猛地飛來,小蘭花趕緊刹住腳步。隻見殺氣撞在身前的地上,留下一道又寬又深的溝壑。

小蘭花呆呆地抬頭,雖然距離隔得那麽遙遠,雖然東方青蒼的身影還在空中與魔物糾纏,但小蘭花還是突然產生一種直覺——在某個爭鬥的間隙,東方青蒼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殺氣凜冽。

小蘭花一陣膽寒。她知道,一旦這次逃跑失敗被東方青蒼逮回去,不死也得半死……

不能耽擱了。

小蘭花後退了幾步,助跑著奮力一躍,跳過深溝,連身子都不及站穩,就踉踉蹌蹌地往前麵跑。

頭上落下來的殺氣越來越多,小蘭花貓著身子左躲右避。眼瞅著就要到結界邊緣了,小蘭花頂著一臉土,還沒來得及綻放出一個欣慰的笑容,忽然之間,頭頂砸下來一道惡狠狠的殺氣。

挾帶著東方青蒼特有的火焰,在小蘭花麵前轟然砸下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

與這道殺氣一同落下的,還有那魔物痛苦的嘶吼聲。

小蘭花在深溝邊緣險險停下腳步,探頭往裏一望,冷汗都下來了。

深溝不見底,跳下去不知道還能不能爬出來。她又轉頭往旁邊望,深溝綿延不絕,不知要跑多久才能繞開。

空中,那魔物痛苦的嘶吼聲不絕於耳,小蘭花手足無措,赤地女子倒是淡定,沉著地傳授了她一套簡短的法術,助她越過鴻溝。

小蘭花滿心混亂,好不容易磕磕絆絆地背了下來,正待實施,便聽一聲惡鬼一樣的冷哼聲涼颼颼地鑽進她耳朵裏。

“小花妖。”

三個字,仿似噩夢裏麵才會出現的聲音在小蘭花背後冷冷地響起。

小蘭花不敢轉頭,卻不得不轉頭。

她的身後,那巨大的魔物通體都灼燒起來,將魔界的天染得血一樣紅,映襯在東方青蒼的眼珠子裏,讓與他對視的小蘭花,一顆心忽地沉了下去。

“你這是要跑?”

小蘭花咽了一口唾沫:“我、我就出來逛、逛逛……”

“本座記得,交代過你不許出王宮。”

小蘭花眼珠子往旁邊轉了轉,拚命回想著方才赤地女子教她的心法。心裏正在默念,東方青蒼卻忽然冷著臉向她踏近了一步。

壓迫感迎麵而來,小蘭花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然而她身後就是深溝,這一步便一腳踩空,踏入了深淵之中。

一股失重感傳來,她驀地睜大了眼,毫無防備地往深坑裏落去。

小蘭花下意識地伸出手,東方青蒼半點也沒猶豫地邁步上前,一把抓住小蘭花的手,將她的身體往懷裏一拉,另一隻手穿過她長及腰間的發絲,將她攔腰抱住。

身體相貼,並不是第一次,小蘭花卻仍舊覺得尷尬與羞赧。她連忙要掙開東方青蒼,東方青蒼冷哼一聲鬆開手。失重感再次傳來,小蘭花嚇得連忙巴在東方青蒼身上,再也不敢亂動了。

“跑?”東方青蒼聲音中盡是嘲諷,“就憑你?”

小蘭花被羞辱得默不吭聲。

東方青蒼手上一用力,小蘭花隻覺一陣天旋地轉,然後就發現自己以一種熟悉的姿勢被東方青蒼……扛在了肩頭上。

他不再與她說話,因為此情此境也沒有再給他說話的機會。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土地裏冒出了許許多多的魔物,正虎視眈眈地對東方青蒼形成包圍圈。

它們身上魔氣縈繞,襯得魔物臉上的五官時隱時現,異常猙獰。小蘭花看得心裏瘮得慌,可東方青蒼毫不畏懼,邁步便走,與此同時,右手五指微動,烈焰長劍再次出現在掌心。

隨著東方青蒼的步步逼近,魔物們越來越躁動,然後在某一刻,它們像是突然接收到了什麽命令一樣,突然一擁而上。

小蘭花緊緊閉上眼,將腦袋扣在東方青蒼的背上。

她能感受到東方青蒼揮手之時肩胛骨的動作,充滿著力量,即便在重重包圍中,也能給她十足的安全感。

隻要和東方青蒼待在一邊,就會沒事的。這是她長久以來潛意識裏的想法,但是就在今天,她“背叛”了東方青蒼。等東方青蒼收拾完這些魔物之後,便該收拾她了。

小蘭花腦中思緒紛雜,東方青蒼手中烈焰長劍一揮而過,紅色火焰放肆地燒開,周遭那些魔物身上瞬間燃起了烈焰。小蘭花緊閉著眼睛都能感覺到外麵強盛的火光,她大著膽子睜開眼睛,見此情景不由驚呼:“這是什麽火!”

東方青蒼輕狂一笑:“想集魔界之力打敗本座,本座便看看,他們有多少魔力夠本座燒。”

魔物聲嘶竭力地慘叫著,小蘭花聽得毛骨悚然。東方青蒼一邊繼續大步向前走,一邊揮舞手中長劍。所過之處,那魔氣凝聚而成的怪物紛紛灰飛煙滅。他根本不屑於去找赤地女子所說的那個法陣,他甚至不關心他們還會造多少魔物來襲擊他。對東方青蒼來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有多少敵人,他便殺多少敵人;有多少怨恨,他便承載多少怨恨。

東方青蒼扛著小蘭花一路行至王宮之前。黑石碑上孔雀那具殘破的身軀已經不見了,東方青蒼也不在意,踏上台階,他連頭也沒回一下,邁進王宮之中。

隻有小蘭花撐著脖子遠遠一望,魔界王都,已是一片狼藉。大庾威風凜凜地在黑雲壓城的天空上遊**,宛如東方青蒼的另一隻眼睛,監視著地麵上魔族人一舉一動。

魔界的第一場暴動就這樣被東方青蒼以一人之力血腥鎮壓了。

東方青蒼扛著小蘭花回到王宮,大門在小蘭花麵前轟然合上,小蘭花心裏想的,除了“魔界完蛋了”以外,還有“我也完蛋了”這個簡單純樸的念頭。

東方青蒼毫不客氣地一把將小蘭花丟在她的**。

小蘭花立即翻過身來,拽住旁邊的被子將胸口捂住,驚魂未定地看著麵無表情的東方青蒼。

東方青蒼抱著手,目光輕蔑:“模樣越養越醜,脾氣和膽子倒是越養越肥。”

小蘭花咬著唇不敢答話,東方青蒼聲音微冷:“說,是誰給你出的主意。”這句話正問到小蘭花最害怕的點上,她驚恐地盯著東方青蒼,隻見東方青蒼咧出一個輕蔑的笑,道:“看你這眼神,是驚奇本座怎麽猜到了有人給你出主意?”

他身子往前一傾,將小蘭花整個兒罩住。他臉往前湊一分,小蘭花的腦袋就往後挪一分,一點一點,小蘭花躺倒在**,東方青蒼一隻手撐在她身邊,俯身壓在她身上。他另一隻手抓起了小蘭花一縷頭發,輕聲道:“憑你的本事,根本衝不出結界。若非有人相助,怎麽敢往那兒跑。”

小蘭花瞪圓了眼睛,看著自己身上麵色陰沉的東方青蒼,不敢搭腔。

鬢邊忽然一痛,是東方青蒼拉扯起她的那縷頭發:“是誰,讓你離開本座?”

小蘭花痛得直咧嘴,終是忍無可忍,衝口便道:“我想離開有什麽錯?”她想起前因後果,心裏又是委屈又是氣,耳鬢的疼痛更提醒了她眼前這個人的可惡:“我逃跑有什麽錯?我想活命怎麽了?我不想死在你手裏又怎麽了?”

她的聲音中有難以自持的哽咽。她覺得在這種時候哭實在沒出息極了,於是又強力忍住眼淚,大聲質問道:“難道我就該乖乖認命被你殺嗎?你要複活赤地女子,你要了結你的上古執念,我就活該給你鋪墊,當你腳下的石頭嗎?是!你力量強大,你是天上天下唯一的主角,活該三界的人都被你拉來陪葬,但你怎麽能那麽霸道,連陪葬品心裏不情願都不可以嗎?!”

一通話說完,小蘭花喘了兩口粗氣,眼眶紅紅的,鼻頭紅紅的,但硬是忍住了沒有掉眼淚。

東方青蒼頓了頓,再開口,聲音依舊冰冷,卻多了一分掩飾不住的急躁:“行了。”他一把掀開小蘭花捂在胸前的被子:“你不說本座也能猜到是什麽人……”他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拉小蘭花的衣襟,便在此時,骨蘭猛地長出兩條尖利的枝丫,向東方青蒼的雙眼紮去。動作之快,連東方青蒼都下意識地回身躲避。

與此同時,小蘭花腦海裏赤地女子的聲音響起:“跑!”

藤枝猛地紮在門口的地上,拉著小蘭花飛到了門邊。腦中赤地女子的聲音霎時比方才弱了許多:“跑,見到赤鱗,心法……赤甲入行……”兩句話後,赤地女子再無聲息。

小蘭花回過神來,用餘光掃了一眼捂著眼睛沒有動的東方青蒼,然後拔腿就往大殿裏麵跑。

赤鱗仍在殿中,見到小蘭花連滾帶爬地跑過來時疑惑地站起了身。就在此時,那用東方青蒼法力凝成的牢籠竟慢慢變粗,連成了一片。

小蘭花不管不顧地喊了出來:“赤鱗!”

赤鱗的目光透過漸漸封死的縫隙看著小蘭花,她連氣都要喘不上來了,但還是大喊出聲:“赤甲!赤……”赤鱗眼睛猛地睜大,在牢籠即將封死的時候,小蘭花幾乎變調的聲音終於傳進他的耳朵裏:“赤甲入行!”

心口上,已塵封了不知多少年的法咒忽然啟動。

小蘭花在這一瞬間,好像聽到了一聲心跳,但卻不是她自己的心跳。

關押赤鱗的牢籠已徹底封死,小蘭花撐著膝蓋大口喘氣。

失敗了……

難道隻能任由東方青蒼羞辱與欺淩……

便在她灰心喪氣之際,一道光芒破開了牢籠。

如同撕破黑夜的第一縷橙色陽光,慢慢撕開屏障,照亮了小蘭花的眼瞳。

與此同時,一道銀發黑衣的人影形如鬼魅地閃到了小蘭花身邊。

東方青蒼向小蘭花伸出手,便在他的手就要觸碰到小蘭花的手腕之時,小蘭花倏地被另一道光芒纏住。

這些事不過發生在眨眼之間,小蘭花轉頭看去——

赤鱗周身皆是橙色的光,小蘭花甚至沒來得及看清他的臉,便被他身上的橙色光芒包裹,有一道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赤鱗,已候吾主多年。”

隨著話音落下,赤鱗的身影徹底消失,而小蘭花身上多出了一層鎧甲,閃耀著太陽一般的光芒。

在有關天地戰神的傳說裏,赤地女子是這世上最接近太陽的女子。

她……穿上了赤地女子的……鎧甲……

小蘭花轉過頭,就見被東方青蒼丟在角落裏的朔風劍正在顫鳴。青蛇妖蛇甲鑄成的劍鞘已不足以收斂朔風劍的寒氣,周圍的地麵瞬間結上了一層厚厚的藍色冰晶。

小蘭花一伸手,那劍仿似有所感應,轉眼間就自行飛到了小蘭花的手上。小蘭花握住劍柄,卻感覺不到半分森氣。它涼涼的、乖乖的,不像是上古神劍,而像是她手中的夏日涼飲……

小蘭花抓住劍鞘,猛地一拔!

朔風長劍出鞘,寒氣登時侵占了大半個大殿。

赤地女子的聲音在小蘭花腦海中落下一個虛弱的字:“戰。”然後便再無聲息。

避無可避,躲無可躲,唯有一戰。

小蘭花盯著對麵一直眯眼看著她的東方青蒼,抬起朔風劍,劍尖直指東方青蒼麵門:“大魔頭,這次我不跑了。”她道,“你不是想複活赤地女子再戰一場嗎,她不願意複活,我來代替她吧。”

小蘭花用自己最強的氣勢道:“反正你不讓我活,我就和你拚了。”

赤鱗鎧甲再現人世,朔風長劍殺氣凜凜,這本是東方青蒼最想看到的場麵。

但是因為現在操縱裝備的人不對,於是東方青蒼心裏竟沒有生出半點再遇敵手的感慨,他隻是用平靜無波的語氣問:“小花妖,你現在,是在用劍指著本座?”

在彌漫的殺氣當中,小蘭花劍尖抖了一瞬。

但很快赤鱗鎧甲上傳來的力量便支撐住了她的手腕,小蘭花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大魔頭,你知道我的原身是什麽吧?”

東方青蒼眸光微動,並不說話。

“我是上古蘭草,我有修複魂魄的作用,這些你也知道吧?”

東方青蒼依舊沉默,但小蘭花知道,他的沉默不是因為其他,隻是因為默認。

她有些心灰意冷:“大魔頭,你一直把我留在這具身體裏麵,不是為了保護我,不是因為舍不得我離開,也不是心疼我孤魂野鬼四處飄零,你是想借用我,讓這具身體靈活起來。沒錯吧?”赤鱗支撐著她的手腕,讓她手中的朔風劍直挺挺地指著東方青蒼。

“你把骨蘭給我,也不是怕有人傷到我,而是因為你把赤地女子的魂魄放在骨蘭之中,想借用我的氣息,修補赤地女子的魂魄。”

東方青蒼不言。

小蘭花深吸了口氣。其實在與東方青蒼說這些話之前,她心裏還可恥地期望著是赤地女子在欺騙自己,但東方青蒼的沉默就像是命運揮舞著的巴掌,把她心裏最後的那點念想啪啪地打碎了一地。

赤地女子沒有騙她,一直以來,都是東方青蒼在騙她。

一次一次又一次,從不停歇。

小蘭花垂下眼眸,聲音比剛才弱了些許:“如果我一直待在這個身體裏麵,身體會越來越靈活,赤地女子的魂魄也會越來越強大。但最後,我會消失在息壤裏麵,變成這身體中的一縷生機,這個事情……你也是知道的吧?”

等了半晌,還是沒有聽到東方青蒼的回答,小蘭花握著朔風劍的手掌緊了緊。

他要殺她,經曆了這麽多,他還是鐵了心地要殺她。

“你這個……”她語調一頓,仰頭再看向東方青蒼的時候,眼中燃起了熊熊烈焰:“大渾蛋!”她雙手握住劍柄,對著東方青蒼迎麵衝了過去。

朔風劍舉過頭頂,小蘭花拚盡全力一劍砍下。東方青蒼沒有動,但當朔風劍眼看著就要落在他頭頂的時候,一道結界憑空出現。朔風劍的寒氣與炙熱的結界碰撞,劍刃與結界交接的地方一會兒是火花,一會兒是冰晶,藍與紅在小蘭花眼裏交替出了紛繁的顏色。她緊緊咬著牙,透過這些光芒,怒視著東方青蒼的眼睛。東方青蒼也盯著她,沒有言語。

他無法解釋,也無權辯駁。因為小蘭花說得沒錯,他就是這樣安排的。

這是最快、最直接、最有效的辦法。東方青蒼幾乎是遵循本能,自然而然地就這樣做了。他之前從沒有想過有一天,小花妖知道真相之後,當她質問自己的時候,當她將他的自私與算計**裸地擺在他麵前之時,他竟也會……無言以對。

良心與道德,那是什麽玩意兒?他是魔尊,奉行強者為王。秩序是強者製定的,弱小的生命,活該該被人拿捏在手上把玩。這怪不了別人,隻能怪被戲弄的人,自身不夠強大。

但是他從上古時期一直奉行至今的“行事準則”在小蘭花一聲聲的質問中,竟然有幾分動搖了……

他感覺到用來束縛凡人的那些無聊的良心和道德像是擰成了一股繩子,將他手腳綁住,讓他心生不安,甚至……愧疚。

看著結界之外對他怒目而視的小蘭花,東方青蒼目光微微一轉,挪開了眼神。與此同時,他輕輕一揮手,法力**出,比起他對待那些魔物時,力道不知要輕上多少:“還想好好過完剩下的日子,就給本座乖乖的。”

小蘭花有赤鱗鎧甲在身,受了東方青蒼這記法力,卻沒有後退分毫。

還報複似的咬著牙把劍向結界裏砍進了幾分。

東方青蒼有些愣神,對於自己的權威受到挑戰下意識地起了點不滿。他對小蘭花或許有愧疚,或許有不安,但他仍舊是強勢得不容他人反抗的魔尊。

“不要挑戰本座的耐性。”他道,“把朔風劍放下。”

他一彈手指,比方才洶湧許多的魔力震**而出,狠狠擊打在小蘭花的手腕之上。一陣劇痛傳來,小蘭花踉蹌著後退了幾步,險些將朔風劍扔在地上。

她捂著手腕,盯著東方青蒼,眼中寫滿憤怒、委屈,還有不敢置信。

東方青蒼不去直視她的目光,隻看著朔風劍:“乖一點,別讓本座說第三次。”

“乖乖等死嗎?”

小蘭花的呼吸因為情緒激動而變得急促:“東方青蒼。”她一個字一個字地喚他的名字,道:“你真不知道,有句話叫兔子急了也咬人嗎?”

她將朔風劍換了一隻手拿,抬劍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放我走,不然,你的願望和我的性命,就一起同歸於盡吧。”

東方青蒼眉梢一挑:“打不過,就開始耍賴嗎?”

小蘭花不答。

東方青蒼冷冷一哂:“本座會聽你威脅?”

小蘭花猛地抬劍在脖子上一劃。鮮血溢出她瓷白的頸項,有的流到她衣襟裏,有的濺在了她的肩頭。小蘭花疼白了臉色,朔風劍造成的傷口不僅僅是傷口,還有寒氣隨著血液侵入她的身體之中,讓她的嘴唇開始泛起了烏青色。她渾身發抖,目光卻一瞬不瞬地盯著東方青蒼,就像一隻不服輸的兔子:“那就這樣吧。”

小蘭花想,死在自己手上,總好過死在東方青蒼手上。既然他不讓她好過,那大家誰也別想好過。她死了,如果有幸魂魄能飄到冥府去輪回,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主子,也就算了;如果不幸,就此灰飛煙滅……

那還是隻有算了。

左右想想,現在死了,比活著容易多了。她手上更用力,鮮血幾乎染紅她半個身子。

東方青蒼一時竟沒有反應過來。

這個向來怕死怕疼、沒出息極了的小花妖,竟真的拿了劍抹脖子了……

隻見她喉間的血越流越多,她的身體也像是撐不住了一樣往地上栽去。

東方青蒼這才陡然回神,身形一動,要去搶小蘭花手中的朔風劍。但他剛一靠近,小蘭花就猛地將朔風劍抽出。劍刃混著她的血,被用力往前一送,狠狠地紮進東方青蒼的心房之中。

朔風劍挾著寒氣入體。在數不清的歲月之中,東方青蒼的記憶深處,有一個畫麵隨著傷口帶來的疼痛慢慢浮現出來——

是他被赤地女子用這把劍刺穿心房的畫麵。

眼前的景象最後慢慢與腦海中的畫麵重疊,隻不過麵前的人卻換了模樣。

不是那個威武耀眼的天地戰神,而是一個脆弱又渺小,總是被他嫌棄,卻又因為命運捉弄而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將她好好保護的女子。

東方青蒼看著小蘭花,見她眼中也有愕然與不敢置信的顏色。她頸間還在流著血,鮮血淌進衣襟裏,幾根細細的藤蔓從她的衣襟中探出來,攀上她的手腕,正牢牢纏著她的手。

是……她的血液滋養了骨蘭中赤地女子的魂魄嗎……

所以……又被那個女人,用這把長劍,刺穿了他身體的同一個地方。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這一次,他心裏的不甘與憤恨,卻沒有上一次來得那麽洶湧。他看著小蘭花驚恐的臉,看著她蒼白的臉色與烏青的嘴……

若非他大意,憑現在的赤地女子,即便能操縱一百個骨蘭,也傷不了他分毫。

是他大意了,看見這個身體血流不止就忍不住大意了。

他對那個小花妖……

東方青蒼伸出手,掐住了小蘭花的脖子。

小蘭花早已站立不穩,一推就倒。

她被東方青蒼重重地壓倒,手裏的朔風長劍想丟卻丟不掉,隻有眼睜睜看著東方青蒼胸口的血順著長劍的劍刃,源源不斷地流到劍柄上,又染紅她的手掌。小蘭花張了張嘴,卻什麽話都說不出來。這一次,東方青蒼大概真的會殺了她……

但東方青蒼放在她頸間的手始終沒有收緊。他身體往旁邊一偏,倒在了地上。

小蘭花握著朔風長劍的手往後一收,長劍刷的一聲,離開東方青蒼的心口。

東方青蒼心口的傷處慢慢結出了寒冰,他呼出的氣息在空氣中凝結成白霧,睫毛之上也結出了白霜。

腦中響起赤地女子的聲音:“小蘭花,走。”

小蘭花沒動。

赤地女子有點著急:“此劍未傷到魔尊心脈,以魔尊之力不過調息一個晝夜便可蘇醒,你還不趁這機會跑?”

她該趁這機會跑的……

大地忽然震顫起來,或者說,並不是大地在震顫,而是東方青蒼以法力凝造的這所王宮開始顫動。失去東方青蒼的法力支撐,這所王宮根本就無法存在。

轉瞬之間,整個王宮分崩離析!

東方青蒼身體往下一沉,落在下麵的廢磚石上。這些磚石是當初被東方青蒼毀掉的那個魔界祭殿。東方青蒼躺在上麵,如這些磚石一樣頹廢。

小蘭花也摔在磚石之上,但她被鎧甲保護著,並未受傷。

赤地女子喚她,像是她心裏殘存的理智一樣告訴她:“小蘭花,你得離開東方青蒼,就像你得離開這具身體一樣。他不是對你好的人,他不是值得你留戀的人。”

君非良人,卿心如何能許?

小蘭花咬了咬牙,手腳並用地在廢墟上爬了起來。

滿目瘡痍,一片狼藉。

一直在空中翱翔的大庾見勢不對,急急飛了下來。見東方青蒼躺在廢墟之上,大庾用身體將他圈住,腦袋一轉,看見一旁的小蘭花已經爬出廢墟,往魔界的結界處跑去。大庾擔憂地嘶鳴出聲。

小蘭花頭也不回,在大庾的嘶鳴聲中一步也不停地往結界那方趕。

她怕自己一停下腳步就會再次對東方青蒼心軟,她怕自己因為擔憂東方青蒼被魔界之人偷襲而不再邁出腳步,她怕自己真的把自己作踐得,甘願為東方青蒼的那個執念……送死。

行至魔界結界之前,東方青蒼先前以法力壓下的深溝仍在,但此時卻攔不住小蘭花的腳步了。

她一路助跑,縱身一躍,借助赤鱗鎧甲的力量,輕輕鬆鬆跳過了那條深溝,站到結界之前。小蘭花回頭一望,魔界之中有黑色的氣息在空中慢慢凝聚。王宮廢墟那方,大庾的嘶鳴聲響徹天際。

赤地女子的聲音在腦海裏響起,小蘭花轉過頭,望著麵前的結界,跟著赤地女子的聲音,吟誦出聲。

不消片刻,結界緩緩打開。在一片漆黑之中,慢慢透出星星點點的光芒來。慢慢地,光芒凝聚成了一個剛好能夠一人通過的門。

“走吧,小蘭花。”

小蘭花咬了咬牙,沒有再回頭,邁步踏出了魔界的結界。

跟著眼前的亮光走了一段路,周遭的黑暗慢慢褪去,人間的陽光和煦而溫暖。小蘭花回頭一看,身後哪有什麽魔界結界,不過是一片普通的樹林子。腳下是野花與雜草,周圍除了更安靜些許以外,與人界其他地方並沒有什麽區別。

她是真真正正地從東方青蒼身邊逃開了。

心底一鬆,小蘭花腳底一軟,坐在了地上。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黏糊糊的脖子,本以為會摸到一手的冰晶,但沒想到,傷口處還是柔軟的皮膚,隻是因為剛才割得太深而讓皮肉綻開了。就連血都止住了。

傷沒有她想象中那麽重。

“小蘭花,不能耽擱了。”赤地女子的聲音在她腦海裏說,“東方青蒼雖已受傷,但力量仍不能小覷,魔界的人不見得能困住他。待他醒後,必定能料到你要去天界,你須盡快回去,讓天界眾人做好準備。”

赤地女子說得對,小蘭花拍了拍臉,用朔風劍撐起身子:“我沒有法力,你可以教我怎麽去天界嗎?”

“我教你禦劍術。”

小蘭花本來就是仙子,學起法術來倒也快。不過片刻,她已能站在朔風劍上,歪歪倒倒地飛起來了。在赤鱗鎧甲與朔風劍的幫助下,小蘭花的身形化為一道光影,如離弦的箭一般向天界飛去。

朔風劍行得飛快,轉眼就到了九重天。經過南天門時,有天將上前阻攔,但小蘭花心急著見主子,根本就不想與這兩人周旋,朔風劍停也未停,徑直從兩人中間穿過。天將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小蘭花留下的寒風刮得牙齒打戰。

兩人愕然,麵麵相覷了一會兒:“方才那是哪位大仙?”

“沒看清啊……”

“她身上氣息有點奇怪啊,還是先往上頭通報一聲吧。”

小蘭花哪管自己一路上驚嚇到了多少仙人,一門心思往主子身邊趕。待得終於趕到了司命星君的府邸,小蘭花停在門前,看著這扇熟悉的大門,她下了朔風劍,全然形容不出現在的心情。

推開門,院子裏熟悉的氣息還在。

想當初魔界的人為了複活魔尊,大膽犯上,攻上天界。天界一片混亂,她等了好久沒有等到主子回來,隻好自己出去找,在一片混亂中終於找到主子的時候,主子卻說,這段時間,她去找男人去了!

小蘭花當時覺得自己受到了忽視,心裏委屈,賭氣跑去了下界。

她本以為自己不過就是鬧鬧脾氣,下界玩玩,她本以為過不了多久,她的主子就會來找她的,然後好言好語地將她哄回來。沒想到,兜兜轉轉,她竟然獨自在外麵繞了那麽大一個圈子。

跨進門檻的那一刻,小蘭花有一種被拐賣多年的兒童在各方幫助下,終於順利回到家的感覺。

再次看到熟悉的場景,聞到熟悉的味道,小蘭花一直以來壓抑在心裏的委屈終於從心頭湧上眼眶,然後化作眼淚滴溜溜地淌了下來:“主子……”

她站在原地號啕,卻始終無人答應,小蘭花以為司命還像以前那樣在房間裏睡大覺,連忙推門進屋,找了一圈。

屋子裏收拾得幹幹淨淨……

不是普通意義上的幹淨,而是,椅子沒了,桌子沒了,連床榻櫃子一並都沒了。

小蘭花被這空空****的屋子嚇住了,嚇得紅著眼睛都忘了繼續哭。她走到司命經常伏案提筆的窗台前,用手指在窗台上輕輕一抹,指尖霎時沾染了一層厚厚的塵埃。

屋子裏沒人了。

司命星君……不見了。

小蘭花左右望望,心裏的委屈登時變為了無助與惶恐。

“主子……嗚……主子?”她以為自己走錯府邸了,於是又踉踉蹌蹌地往屋子外麵跑。跑到院子外往門上一望,司命府邸的牌匾還在,她沒走錯地方。

可沒走錯地方,她主子去哪兒了呢……

便在此時,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動靜。小蘭花抬頭一看,是天帝身邊的鶴仙使來了。他還是老樣子,梳著整整齊齊的頭發,穿著仙風道骨的衣裳,一派器宇軒昂。

鶴仙使皺著眉頭走過來,但看見小蘭花這一身鎧甲和她手中的朔風長劍時便是一愣,眼中泛起驚訝的神色:“蘭花仙靈,你……”他上下看了小蘭花一眼,她脖子上的傷口還在,身上也全是幹了的血跡。鶴仙使愣了好半晌:“你這是去了哪兒?怎麽了?你這鎧甲與劍又是從哪裏得來的?”

小蘭花顧不上回答鶴仙使的問題,隻指著空****的院子,嘴裏問出的問題比鶴仙使還多:“我主子呢?她去哪兒了啊?屋子怎麽都空了?她搬家了嗎?她和她男人私奔了嗎?”問到最後一句,小蘭花的語調忍不住有點顫抖:“她……是不是,不要我了啊……”

話音一落,眼淚就啪嗒啪嗒地掉在了地上。

鶴仙使被她一連串發問問得暈頭轉向,隻好先將自己的問題放到一邊,答道:“司命星君執意與上古妖龍在一起,但上古妖龍對三界威脅極大,是以……天帝如今將司命星君與上古妖龍囚禁在了萬天之墟裏麵。”

“萬天之墟?”小蘭花呆住了,“為什麽……為什麽?你們為什麽要關她啊……我主子那麽好的人……”

“是司命星君自願與上古妖龍一同被囚入萬天之墟的。”

小蘭花目光一空。

自願?也就是說……

“我主子當真不要我了?”

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鶴仙使咳了兩聲,複開口:“你這一身……我先帶你去見帝君吧。”

小蘭花哪管鶴仙使要帶她去見誰,她現在像是被一棒子打暈了一樣,腦海裏不停重複著的隻有一句話:她主子不要她了。

司命星君不要小蘭花了。

她這個被拐賣之後曆經千辛萬苦回到家的兒童,一瞬間,竟變成了被家人拋棄的……流浪兒童……

人生的悲喜起伏,實在太大……

鶴仙使領著小蘭花踏入了天宮殿。

天界百官皆在,戰神陌溪立於武將首位,他的妻子三生則站在了司命星君原來該站的位置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小蘭花身上,神色不一,驚奇者有之,茫然者有之。

天帝眉宇間盡是凝肅。

“蘭花仙靈,你這劍與鎧甲,何處得來?”

對,她還有正事要做呢。小蘭花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住心底情緒,道:“是從大魔……是從東方青蒼那裏搶來的。”

此話一出口,大殿之上一片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