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本座不是好人，這你是知道的。
這個吻，一旦開始好像就無法停止了一樣。一開始，東方青蒼完全占據了主導地位，但是小蘭花到底是個不安分的小蘭花，東方青蒼攻勢稍停，她便腳尖一踮，毫無章法地開始對東方青蒼進行胡亂啃咬。一會兒咬他的唇，一會兒咬他的舌頭，最後一口，一下子咬在了她自己的舌頭上。小蘭花還是知道痛的，她悶哼一聲，開始打退堂鼓。
她要往後退，但是東方青蒼這時候哪容得挑釁了自己的“敵人”撤走，他緊緊抱著她，固定了她的腦袋，不讓她偏移分毫。小蘭花退一步，東方青蒼便進一步，便是這樣一步一步地，小蘭花的後背終於抵在了酒窖粗糙的牆壁上。
退無可退。
淚水順著眼角滑了下來，東方青蒼嗅到了眼淚的味道，情不自禁地放慢了節奏。他舔過小蘭花的傷口，用法力將她的傷口凝住，止住了她的疼痛。這個開始像侵略、方才像報仇的親吻，直到現在，終於緩和了下來。
他們倆慢慢悠悠地，互相品嚐著對方的滋味。
小蘭花血液的味道在酒香味中慢慢消散，最後酒的味道侵占了兩人的感官，讓人無法停止地想要繼續品嚐下去。
他的氣息在她身邊縈繞，他的親吻慢慢攪渾了她的整個世界。一如他毫不客氣地擠進她的人生，攪亂了她平靜的生活，顛覆了她本來陽光又和諧的世界。
“大魔頭……”空隙之間，小蘭花呢喃出聲，“大壞蛋。”
東方青蒼對於這一聲罵，毫無回擊的餘地。他知道，他確實就是個壞蛋。但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想在小蘭花麵前變得好一點。
至少，讓她以為他是好的。
小蘭花覺得自己的意識好像已經脫離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她慢慢閉上眼，然後暈了過去。
東方青蒼看著她安靜的睡顏和比平日鮮豔許多的唇瓣沉默。他的嘴裏還殘留著酒香，讓他微醺。
東方青蒼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
他從沒忘記製造這具身體的初衷是什麽。如果不是小蘭花搗亂，這具身體現在應該是一個完整的男人，是他要與之戰鬥的對象。
但是他現在卻對這具身體做什麽……
控製不住內心的躁動，按捺不住心頭的欲望，身體衝動得如同那些他瞧不起的人類少年。然而讓東方青蒼最無法理解自己的一點是——他居然覺得這樣的自己，幹得不錯。
這真是……
見了鬼了。
東方青蒼看了小蘭花一會兒，然後將她攔腰抱起，本來下意識地打算往肩頭上扛，但陡然想起之前每一次小蘭花被他扛在肩頭上的時候都會抱怨不舒服，東方青蒼的動作忽然就頓住了，然後他手臂稍一用力，一手穿過小蘭花的頭發，抱住了她的背，一手穿過她的膝彎，將她打橫抱起。
邁步出了酒窖。
酒窖老板與小二還蹲在櫃台後麵瑟瑟發抖。東方青蒼經過櫃台之時，腳步微微一頓，然後轉過頭去看老板與小二。被看到的兩人如同被針紮了一樣，立即縮了腦袋往櫃台下麵鑽。
東方青蒼道：“酒釀得不錯啊。”他聲音喜怒難辨，讓人不知道他是真的在誇獎，還是在說反話，畢竟魔尊的脾氣秉性，誰也摸不清楚。
老板和小二抖著身體不敢搭腔。
東方青蒼道：“回頭盡數抬到本座王宮來。”言罷，他抬腳便走。出了酒館的門，踩上了大庾的臉，便由大庾帶著他們回了王宮。
小二與老板直到東方青蒼走了許久都還有點迷糊，這是……真的喜歡他們的酒的意思？
沒有人看見，這個時候，坐在大庾背上的東方青蒼舔了舔嘴巴。
小蘭花這一昏迷，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醒過來。這是這麽久以來最安穩的一覺，她在被窩裏伸了個懶腰，陽光灑滿房間。
一切美好得就像她還在天界時一樣。
小蘭花打完哈欠，精神十足地坐起身來，然後便發現……
“哎？”
她怎麽……隻穿了個肚兜睡覺啊……
小蘭花抓著肚兜帶子，愣了好久，然後仔細一回憶，記憶開了閘，那些光怪陸離的畫麵、奇奇怪怪的聲音，便像是奔騰的野馬一樣衝進了腦海中。
小蘭花的表情如同被萬馬踐踏過一般，徹徹底底地僵住了。
她昨天好像對東方青蒼說了什麽不得了的話，又做了什麽不得了的事啊……
她……
小蘭花抓著自己的頭發，腦海裏回響著自己的聲音。
她對東方青蒼說：“我都喜歡你了，你怎麽還能這樣對我……”
她都喜歡他了！
小蘭花伸手捂住心口，張著嘴，想調整一下呼吸，但是她一張嘴，一呼吸，卻像是呼吸到了東方青蒼的呼吸一樣，鼻端全是東方青蒼那個親吻所帶來的味道。
小蘭花往後一倒，躺回了**。
她表白了，他親她了，然後她今天隻穿了肚兜躺在**……
她看來是已經……
這時，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東方青蒼走了進來。
小蘭花瞬間就精神了，抱著被子把自己團成一團往角落裏縮。
東方青蒼看了她一眼，小蘭花眼角便積聚起淚花。
東方青蒼開口，聲音是連他自己都感到意外的無奈：“怎麽了？又怎麽了？”
“壞蛋！”小蘭花的眼淚從臉頰上流了下來，“你把我怎麽了？你！”小蘭花咬住唇，一副羞憤欲死的模樣，但罵出來的聲音還是軟綿綿的沒有力氣：“壞蛋！”
東方青蒼眉梢一挑，一瞬間就知道小蘭花誤會了什麽。他涼涼道：“本座向來不是好人，你是知道的。”
他這樣一說，小蘭花眼淚珠子掉得更快了。
見她哭成這樣，東方青蒼登時沒了捉弄的心思，皺著眉往旁邊一指：“昨天做了一次好人，你便這樣誤會本座？”
在東方青蒼手指向的地方，是一攤衣裳，上麵散發著詭異的酒味。過了一個晚上，酒香已經全沒了，變成了酒臭味。小蘭花看過去，又在自己身上摸了摸，覺得確實沒什麽異常，這才抹了兩把淚，恢複了正常。她嘀咕：“也沒有誤會你，你本來就趁人喝醉……”
提到這件事，房間裏的氣氛詭異地沉默了一瞬。
然後小蘭花就紅著臉垂下了頭，把臉埋了起來。
“小花妖，”東方青蒼卻在短暫的沉默之後，突然開口，“期待我回應你的感情，是很虛幻的事。連我自己都不相信。”
小蘭花埋著頭，沒有看東方青蒼的表情，但從他的聲音裏聽得出來，他是很認真地在說話，而他說的這個事實，小蘭花自己也清楚得很。
對於東方青蒼來說，三界封印、天道秩序都可以不用放在心上，更何況是昨天那區區一個親吻呢？於他而言，大概是……興致正好來了？
臉上的紅潮慢慢褪去，小蘭花心裏那些方才怎麽都平靜不了的情緒在東方青蒼的這一句話裏，瞬間就平靜了下來。
“本座今日來，是要問你。”東方青蒼繼續道，“昨天你說本座要害你，是有人對你說了什麽？”
小蘭花埋著頭，努力讓自己找回冷靜。
誠如東方青蒼所說，她心裏的那點小破事自己知道就行了，她不能去期待東方青蒼回應，甚至自己從一開始就不該鬧出這點破事來。她要活命，而東方青蒼現在是要她的命。他想讓她將這個身體變得靈活之後，直接化為這個身體裏麵的一縷生機。如果她不想這樣，她就必須要擺脫這個身體。在東方青蒼的眼皮子底下是做不到的，所以她必須逃離東方青蒼身邊。
以她一人之力，或許很難成事，但她現在又不止一個人啊。東方青蒼的仇人太多了，大廳裏麵的赤鱗和朔風劍，魔界的各方勢力，還有赤地女子……
東方青蒼還不知道赤地女子能入她夢境這回事，赤地女子是什麽人，天地戰神啊！她鬥不過東方青蒼，赤地女子還鬥不過他嗎？
所以她現在要好好保護骨蘭裏的赤地女子，不能讓東方青蒼把骨蘭給拿走。她得和東方青蒼鬥智鬥勇，等她贏了，逃離魔界，回天界去找她主子，她主子一定會有辦法救她，然後她就可以……
絕地翻身了。
小蘭花理清了思路，抬頭盯著東方青蒼，開了口：“你要害我，還用別人和我說嗎？”
聽得小蘭花此言，東方青蒼眯起眼睛。
小蘭花卻別開目光，垂頭盯著被子上的花紋道：“這個身體是你捏給赤地女子的，當時咱們在那個虛空裏的時候，我見過你的怨靈，我知道你對赤地女子的執念有多深。但你現在卻不讓我離開這個身體，不給我找另外一個身體，還非要我留在你的身邊……”
小蘭花抱住膝蓋，她說這些話，是想陳述給東方青蒼聽的，但是說著說著，她自己卻還是不由自主地委屈了起來。她把下巴放在膝蓋上，顯得有些沒精打采。
“我就是喜歡你了。”小蘭花道，“我就是因為自己傻所以才喜歡你。”
她額前的頭發滑了下來，擋住了眼睛。東方青蒼指尖微微一動，心裏竟有一股衝動，想幫她把那縷調皮的頭發輕輕勾到耳朵後麵去。
可是沒有等他動作，小蘭花自己就這樣做了。
她接著道：“可是你又不傻，你是上古魔尊，那麽威武霸氣，你當然不會傻到也喜歡我，這個身體怎麽可能是給我用的。”
東方青蒼握了握拳頭，沒有反駁。
“所以啊，你除了是要害我、算計我、利用我，還能是什麽。”小蘭花撇了撇嘴，“大魔頭，我現在，已經看透你了。”
最後這句話，短短的，卻帶著說不出的心灰意冷。
很長時間以來，東方青蒼一直以為自己是百毒不侵的，但是聽到小蘭花說這句話，看著她灰敗的目光、耷拉著的腦袋，他卻忽然有一種被紮傷了的感覺。
心尖上最柔軟的部分被小蘭花這句話紮掉了一塊肉，破皮流血，帶著一絲絲的刺痛感。
他忽然到那天晚上的小蘭花，睜著亮晶晶的眼睛，目光灼灼地看著他，說她相信他。他忽然有點生氣，抱起了手，用眼角冷淡地睨著她：“噢，是誰前天還與本座說，相信本座來著？”
說出口，小蘭花像是被打了一棒似的，身影僵了僵。他抬頭看他。
四目相接，小蘭花沒有說話，隻是盯著他。那目光裏甚至沒有指責的意味，但東方青蒼卻破天荒地覺得自己說錯了話。
小蘭花看了他一會兒，便又垂下腦袋。“是啊。”她道，“我是說了要相信你，但是我冷靜下來想一想，就發現自己相信錯人了。我傻嘛……”小蘭花的手指在被子上畫圈：“所以我才喜歡你，才相信你。但人總會變聰明的，我現在就開始變聰明了，我不相信你了，以後也一定會慢慢慢慢地不喜歡你的。”
東方青蒼沉默。
“但是大魔頭，你怎麽能這麽壞呢……”小蘭花把臉埋了下去，東方青蒼看不到她的表情，隻能從被子裏含混傳出來的聲音判斷，她很傷心，“壞得竟然用別人相信你這種事情，去嘲諷……”
一時間，東方青蒼竟然覺得自己詞窮了。
房間裏默了一會兒，終是小蘭花開了口：“你出去吧。”她聲音弱弱的，但是真真切切地在趕人。
於是，東方青蒼便聽話得讓他自己都感到吃驚地依言出去了，連反抗一下都沒有……
東方青蒼離開後，小蘭花慢慢縮回被窩裏躺好，然後抹了一把眼淚，深呼吸了一會兒，平複了情緒。
她在被子的遮蓋下，悄悄伸手去摸枕頭下麵的骨蘭。
骨蘭還在，東方青蒼沒有把它拿走。
小蘭花安了心，然後閉上眼睛，強迫自己睡著。
她要去找赤地女子，不管是東方青蒼的身邊還是這個魔界，小蘭花都不想待了。
她受夠了。
不知閉著眼睛數了多少數字，小蘭花終於慢慢沉入了夢境之中。
夢裏麵還是和先前一樣漆黑一片，小蘭花順著黑暗之中飄忽的氣息走了一會兒，然後忽覺脖子一痛，有流血的感覺傳來。
小蘭花知道是赤地女子來了。
果不其然，抬頭一看，她麵前的白煙在慢慢凝聚。赤地女子的形態比上一次清晰了些許，連臉上的五官都開始慢慢變得清楚。
“小蘭花，”她說，“你做好決定了嗎？”
小蘭花點了點頭：“我聽你的，我要離開這具身體，我願意和你聯手……”小蘭花頓了頓：“對付東方青蒼。”
赤地女子卻道：“我並非要你與我聯手對付東方青蒼，我隻是不想重回人世罷了。”
“為什麽？”
“上古舊事，不提也罷。”
小蘭花看著赤地女子沉靜的麵容道：“那你今天有時間告訴我，我到底是什麽寶物嗎？你上次讓我去問東方青蒼，我怕暴露了你，不敢問。”
赤地女子輕聲道：“上古之時，世間有蘭草生於遍野，但此蘭草與其他植物不同，它畏懼生氣，但凡有人的地方，蘭草便會絕跡。後來天下黎民越來越多，這蘭草，便在三界之中，徹底沒了蹤影。”
小蘭花點頭：“主子以前好像跟我說過這麽一個東西。”
“但沒有人知道，這蘭草畏懼人氣，卻有治愈魂魄的奇效。即便是快灰飛煙滅的魂魄，隻要附著在蘭草上，就會慢慢愈合。這大概是這世上最溫柔也最脆弱的植物吧。”
小蘭花一愣：“是……我嗎？”
“是你的原身。”赤地女子道，“我曾取了不少上古蘭草栽培，但每一株蘭草即便我花再多心思用再多法力，也無法觸碰它一下。隻有你，小蘭花，隻有你成功了。”
“我是你……種出來的上古蘭草？”
“沒錯，我墜入輪回之中後，經年飄零，不知你在這世間輾轉了多少地方，才化成現在這樣的仙靈。而今能再見到你，有這一出交集，也算是你我的緣分。”
小蘭花垂下頭：“你當初，培育那麽多蘭草，是為了給誰治療魂魄嗎？”
“給我的徒弟。”
小蘭花點了點頭：“我從一開始的使命，原來就是給別人治魂魄來著。”她又搖了搖頭：“不管之前我是拿來幹嗎的，但既然我主子把我點化成仙靈，我好歹也算是一條命了。東方青蒼沒有資格拿我來讓這身體變得靈活，給你重臨三界鋪路。你也沒有資格重新拿我去給你的徒弟煉藥哦。”
赤地女子失笑：“這是當然，我並非魔尊，怎會用一條性命，去救別人。”
小蘭花點頭：“你比大魔頭講道理多了。”
赤地女子默了一瞬：“魔尊並非良人。小蘭花，切記，休將真心付與他。”
“我知道的，我已經吃過苦頭了。我還沒那麽笨，吃了一二三次，還要等著吃第四次……所以，我要離開魔界，回天界找我主子。她一定有辦法把我從這個身體裏麵弄出去的，也可以重新送你去輪回。下次，定再不叫東方青蒼發現你，打擾你的輪回。赤地女子，你可以幫我嗎？”
赤地女子一笑：“這是自然。”
她是上古的戰神，即便現在身陷囹圄，但一身霸氣，從未消減。
小蘭花咬唇看著她：“我隻怕想離開魔界沒那麽容易。魔界之中處處有東方青蒼的法力，我走到哪兒他都知道。何況魔界外還有天界下的封印。”
“天界封印倒是無妨。後輩法陣無非沿襲上古舊術，我自有破解之法。倒是魔尊法力……”赤地女子沉吟了片刻，隨即道：“殿前黑石碑上那魔界軍師孔雀尚有一口餘氣，他與東方青蒼為敵，如今魔界之中雖看似平靜，但在東方青蒼的壓製之下已是暗潮湧動。我猜不久之後，魔界必將大亂，是時勢必能分散東方青蒼的注意力。你趁那時攜骨蘭逃跑，或能成功。”
小蘭花皺眉：“可我們不知道魔界的人到底還要多久才會造反啊。你也說我會慢慢化成這個身體裏麵的一縷生機，若是時間久了……”
赤地女子一笑：“這便要看，你能不能當一個好的禍水了。”
小蘭花不解：“禍水？什麽禍水？”
“在魔界眾人眼中，你便是東方青蒼的女人，若是接下來的這段時間裏，你能引得魔界民怨沸騰、魔界百官不滿，”赤地女子笑，“但凡亡國妖姬做的事，你一一做遍，你且看看，魔界大亂之日，還有多久。”
小蘭花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是要我當內奸？”
“我要你當紅顏禍水。”
紅顏禍水，這四個字小蘭花在主子的命格本子裏麵看過許多次。每一次看見這四個字，後麵必定伴隨著另外四個字——傾國傾城。
小蘭花摸了摸自己的臉，有點苦惱：“本來我這張臉捏得挺好的，但是後來越長越像我自己了，我怕自己不夠漂亮。”
赤地女子失笑：“現在你這個禍水，與長相已經沒有關係了。重要的是，你能有多嬌蠻難纏，能有多惹人討厭，能給東方青蒼，招來多少厭惡與麻煩。”
小蘭花默了一瞬：“我覺得，我再討厭，也不可能比東方青蒼更討人厭。不過既然你這樣說了，那我就努力當一個討厭的女人。”
她沒有當妖姬的臉，至少要有一顆當妖姬的心。
什麽東方青蒼什麽魔界，既然要玩，那咱們就一起來玩一發大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