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害我性命就算了，竟然還玷汙我的名譽。
小蘭花再也沒法入眠，她縮在床角，抱著膝蓋，把腦袋埋在膝蓋裏。
她告訴自己，這才是真正的東方青蒼，陰險、奸詐，欺騙與**是他熟透了的把戲。一開始，東方青蒼就毫無顧忌地在她麵前表現著這樣的把戲，他就是這樣的魔頭。
是她錯了，是她在日複一日的相處當中，把東方青蒼想得太好了……
小蘭花拿腦袋在膝蓋上磕了磕，讓自己暫時拋開東方青蒼，轉而去思考另外一件讓她倍受打擊的事情——
她發現，她可能不是她所認為的自己了。
先前千隱郎君便說過，她的魂魄很強大，可以融入這具息壤的身體。當時千隱郎君與她說完那話之後，場麵就脫離了控製，以至於她一直忽略了這件事。而方才，赤地女子又說，她可以讓這具身體變得靈活……
仔細想想，她的不正常或許在更早之前就體現出來了。
比如說她可以和上古魔尊東方青蒼搶占一具身體，再比如說，她與東方青蒼去昆侖山那次，他倆魂魄離體，東方青蒼要殺她，她卻抓了牆上的冰晶打了東方青蒼的臉。
那時候她隻是個魂魄，但卻可以抓住人間的東西。
她到底是什麽？
在她所有的記憶裏麵，她都隻不過是一株被天界的司命仙君養在窗台上的小蘭花。她那個粗心大意的主子在太過繁忙的時候，還會忘記澆水；有時一言不合，甚至還會威脅要拔了她去喂豬。被這樣粗糙養大的植物，小蘭花哪裏敢自戀地認為自己是什麽驚天寶貝……
但赤地女子卻說，她們倆以前，互相見過。
要知道，這個天地戰神隱沒於三界的時候，還是上古啊！
小蘭花一直覺得自己還是少女來著，原來她已經……這麽滄桑了嗎……
第二天，小蘭花想去外麵曬曬太陽，推門出去時，正巧迎麵撞見了東方青蒼。她半宿沒睡，本是精神不濟，但看見東方青蒼的瞬間，像被紮了一樣瞬間就抬頭挺胸了。
小蘭花不想讓東方青蒼看出她的心思，但臉上的疲憊卻是怎麽也遮掩不了的。
東方青蒼目光在她手腕上一掃，沒看見骨蘭的蹤影，這才將眼神落在小蘭花臉上：“你這是昨晚撞鬼了？”
她不隻昨晚撞了鬼，這幾天，幾乎天天晚上都撞鬼……
但這話，小蘭花是不會告訴東方青蒼的。
她覺得她現在心態有點不對，她在心裏一遍遍地告訴自己，要冷靜，要裝作若無其事，但隻要一想到“他是真的要殺你”這句話，小蘭花心頭還是忍不住又冷又疼，還有按捺不住的委屈與不甘。
她別開眼神不看東方青蒼，勉強道：“大魔頭，你先前讓我留在你身邊……”她頓了頓，想起當時聽到東方青蒼說這句話時的心情，隻覺又是諷刺，又是疼痛。她除了想扇那個時候的自己兩巴掌外，也想扇東方青蒼兩巴掌。
這個大騙子。
小蘭花吸了口氣：“如果我說，我不想留在你身邊，我想回天界，你再幫我找個身體吧……你會幫我找嗎？”
東方青蒼沒有應聲，小蘭花等了許久，才抬頭看他，隻見東方青蒼眨了下眼睛，好似收斂了什麽情緒，他冷著一張臉，和往常一樣，冷冰冰地開口：“不找。”
小蘭花心底一急，有點控製不住情緒了：“為什麽不找？你原來不就是這麽打算的嗎，為什麽現在不幹了？”
東方青蒼卻反問道：“你又為什麽一定要回天界？”
小蘭花一噎，又別過了頭：“我要回去找我主子。”
又是主子！
東方青蒼抱起了手，神態倨傲：“司命星君？本座將他擒來便是。”
小蘭花登時像一條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你敢！”
看著她這副橫眉豎目回護別人的模樣，東方青蒼隻覺心底嚓地點燃了一簇火焰，他危險地眯了眯眼睛，聲音喜怒難辨：“噢？你覺得，本座不敢？”
和東方青蒼認識了這麽久，小蘭花當然知道這個大魔頭沒什麽不敢做的事。她咬了咬牙，到底是把這口氣給壓了下去。她垂頭道：“總之，你就是要讓我留在……你身邊是吧？”留在這具身體裏麵，像赤地女子說的那樣，變成這身體裏麵的一縷生機，然後消弭於這個世間。
東方青蒼點頭：“沒錯。”
心裏的委屈和怒火洶湧而出，但轉瞬又被小蘭花壓了下去。眼睛開泛酸，她扭頭就走：“我出去曬太陽。”
東方青蒼也沒攔她，看著小蘭花走遠，他陰沉著目光，好似也有幾分說不出來的氣憤似的，冷哼一聲，向大殿走去。他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魔界平靜表麵之下暗潮湧動，閉門不出的丞相觴闕還有外麵那個掛在黑石碑上的孔雀，他們在謀劃些什麽，東方青蒼並非不知道。
什麽司命星君……
東方青蒼頓住腳步，猩紅的眼睛裏隱隱浮現了殺氣。
小蘭花出了大殿，氣呼呼地踩上了大庾的臉，坐在它頭上道：“我要去酒館！”
大庾吐了吐芯子，顯得有些猶豫。小蘭花一巴掌拍在它腦袋上：“連你也要和我作對是不是！”囂張得讓人根本想象不出她第一次見到大庾時那畏懼害怕的模樣。
大庾倒是被打得不痛，隻是挨了罵有點委屈，馱著小蘭花，它有氣無力地爬行著把她往市集的酒館送。
到了酒館，裏麵的人一見到大庾，就陸陸續續地跑了，連老板和小二都躲了起來，不敢看小蘭花一眼。
小蘭花見狀，心裏更是氣惱。想她當初在天界也是一盆人見人愛的蘭花，現在到了這裏，倒被東方青蒼給硬生生地整成了鬼見愁。
東方青蒼不僅要害她性命，還要玷汙她的名譽！
小蘭花越想越氣，拍了桌子直接讓店家上了兩壺酒。先是拿杯子倒，然後拿壺喝，後來幹脆直接抱了個比她腦袋還大的壇子上來，咕咚咕咚地就往嘴裏灌。
門外的大庾腦袋太大進不了門，隻能把臉湊在門口看，然後伸了尾巴進來悄悄地戳了戳小蘭花的後背。
小蘭花甩開它的尾巴：“走開！你跟大魔頭是一夥的，你離我遠點！”
大庾縮回尾巴，把腦袋搭在門檻上，擔憂地看著小蘭花。
不知過了多久，小蘭花終於打了個嗝放下酒壇子。她趴在桌上，哼哼唧唧地罵：“混賬大魔頭！惹人煩的大魔頭！討厭鬼！大壞蛋！臭流氓！”
罵到激動處，她一把將酒壇子掀翻在地，又讓嚇得直哆嗦的小二抱了一壇來，一臉紮在壇子裏，喝了一大口。
然後抬起頭，嘴也不抹，指著房梁罵：“你就是個渾球！狼心狗肺！沒心沒肺！”
看她這副模樣，門口的大庾都嚇得直往後縮。
小蘭花一邊氣憤東方青蒼對自己薄情寡義，一邊惱怒自己還想不出辦法反抗東方青蒼，第二壇酒也很快見了底，小蘭花也不招呼小二了，自己歪歪倒倒地往酒窖裏麵走，一邊走一邊嘀嘀咕咕，但是已經沒有人聽得清楚她在說什麽東西了。
大庾被攔在門外，看不見小蘭花了，心裏著急，正想回去找東方青蒼，但一回頭，發現東方青蒼已經黑著臉站在了酒館外麵。
他的出現瞬間給酒館帶來了巨大的壓力。
可他誰也沒看，徑直跟著小蘭花的腳步走到了酒窖裏。
酒窖昏暗，小蘭花正一頭栽在大酒缸裏，半個身子已經埋了進去，酒缸裏還在咕咚咕咚地往外麵冒泡。東方青蒼見狀微微一愣，腳步更急，走過去將小蘭花的身體拉了出來。
她滿臉通紅，渾身濕透，頭發全都濕淋淋地搭在臉上。
東方青蒼一臉嫌棄地對著她的臉吹了一下，小蘭花臉上的酒頓時幹了個透，隻是一身的酒味還是怎麽都散發不了。
東方青蒼鄙夷：“你是想變成酒釀圓子？”
小蘭花甩了甩腦袋，沒有應話，身體往前一倒，徑直撲進了東方青蒼的懷裏。
懷中軀體柔軟，已半分沒有泥土僵硬的感覺。這身體被小蘭花捏得太好，凹凸有致，**至極，連他……
小蘭花在他懷裏蹭了蹭，然後忽然跳了起來，頭頂徑直撞到了東方青蒼的下巴上。
東方青蒼沒有反應，反倒是小蘭花雙手捂著腦袋哭了出來：“痛死了……嗚……”
東方青蒼：“……”
她抱著頭蹲了下去，哭得好不傷心。
東方青蒼深吸一口氣，道：“起來。”
“癟了……”
東方青蒼頓了頓，然後也蹲下了身子，毫不客氣地拽開了小蘭花捂著腦袋的手，但手勁兒卻不大，至少小蘭花沒有叫痛。他看著她的頭頂：“哪兒？”
小蘭花自顧自地哭著，直到東方青蒼不耐煩地問第二遍的時候，她才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心口癟了，痛死了……”
東方青蒼黑著臉：“你是在借酒撒瘋？”
小蘭花一抬頭，一雙亮汪汪的眼珠子望著東方青蒼，裏麵還含著搖搖欲墜的淚水。東方青蒼竟是被她的眼神看得一愣，陡然間想起了昨夜她也是這樣望著他，像是眼睛裏隻有他的身影一樣，她說她相信他。
這世上，從沒有哪個蠢貨會來對他說相信他。
但是這個蠢貨說了。他竟然像瞬間變成了另一個蠢貨，前所未有地心軟了。
而現在，這個蠢貨一個字都沒有對他說，隻是用這樣的眼神盯著他。東方青蒼發現，自己又像一個蠢貨一樣心軟了。他微微放軟了聲音：“你喝醉了，跟我回去。”
小蘭花撇著嘴，委屈地看著他：“我不跟你回去。”
“為何？”
小蘭花抽泣，眼淚像珍珠一樣往下滴落：“因為你騙我，你不是好人，你要害我。”
東方青蒼眼睛一眯：“誰告訴你的？”
小蘭花雙手捂著臉，哭腔和說話聲從指縫中含混不清地傳出來。
東方青蒼終於露出了一點無奈的表情，他抓住小蘭花的手臂，一把將她拉起來：“先跟我回去。”
小蘭花猛地一甩手，毫不猶豫地將他的手打開。
東方青蒼微微一愣，重新把手放到小蘭花手臂上，說：“別使小性子。”
說完這句話，東方青蒼被自己嚇到了。
難道他才是撞鬼了嗎？區區一個小花妖，在打開他手的時候便該做好死的準備了，但他居然還好脾氣地跟她說“別使小性子”？
一時間，酒窖裏安靜至極，隻能聽見小蘭花的哭泣聲，時不時還會因為喘不上氣而抽兩下。
兩人便這樣在酒窖裏待了許久，最後，東方青蒼終於意識到這情景實在太傻了，他起身，想直接用法力將小蘭花帶走。但就在他起身的瞬間，他長長的袖子被一隻手用力地拽住。
力道大得讓他肩頭的衣襟都跟著往下滑了滑，露出了鎖骨。
小蘭花一雙眼睛腫得跟兔子一樣，可憐巴巴地望著他。
東方青蒼心頭一陣無力：“又怎麽了？”
小蘭花撇著嘴，一開口便是哭腔：“你要對我負責。”
這句話聽起來好像有哪裏不對……東方青蒼看著她：“本座要對你負什麽責？”
“你占了我的身體！”
“……”東方青蒼默了許久，道：“那早就是過去的事了。”
“你讓所有人都討厭我、害怕我，連我來喝酒，他們都要避著我走。”小蘭花哭道，“以前我在天界，可不是這個樣子的，嗚……”
東方青蒼眉梢一挑：“既然如此，待會兒本座讓他們全跪在你麵前看你喝酒便是。”
小蘭花隻顧著自己說，哪裏去聽東方青蒼的話，又聲淚俱下地指責：“你欺負我。”
“現在沒有。”
“你還騙我。”
“我騙你什麽了？”
“你要我留在你身邊。”
“沒錯。”
“你說你喜歡我。”
東方青蒼頓了頓，目光落在旁邊的大酒缸上，不與小蘭花的目光對視：“那是你自己猜的。”
小蘭花咬著嘴唇看了東方青蒼許久，然後突然拽著他的衣袖，借力從地上一躍而起，但身體卻保持不了平衡，一頭栽進東方青蒼懷裏。
沒等東方青蒼動手將她拉開，她已撐著東方青蒼的胸膛直起身子，破口大罵：“你怎麽那麽壞！你怎麽可以用這種事情來騙我！”
“本座沒騙你，隻是隱瞞……”話沒說完，小蘭花像是實在氣狠了一樣，對著東方青蒼一口咬了下去。
她方才拉鬆了東方青蒼的衣襟，這一口便直接咬在了東方青蒼**的鎖骨上。
東方青蒼眸光一縮，沒有掙紮。
小蘭花的牙本就不鋒利，喝了酒後就更是軟綿綿的沒有力氣。這一口對於東方青蒼來說，比起咬，更像是親，或者舔，非但沒有半點疼痛的感覺，反而軟軟癢癢的，讓他不由覺得被小蘭花咬到的地方，像是點起了一股火焰，一路慢慢悠悠又勢不可當地燒進他的心房。
比他這一生所遭遇過的任何攻擊，都難以抵擋。
小蘭花哪裏知道東方青蒼的感受，她像隻兔子一樣在東方青蒼的鎖骨上啃咬，像是吃草，像是磨牙，她覺得她已經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力量。
最後，耳邊卻輕輕傳來一聲：“小花妖，你要在這兒勾引本座，嗯？”聲音裏，竟帶了幾分素日裏沒有過的沙啞。
“你這個壞蛋。”小蘭花鬆開口道，“大壞蛋……”
輕柔的呼吸帶著酒香噴在他的頸項間，東方青蒼垂頭看去，她醉眼蒙矓，嘴唇的顏色在酒窖牆壁上昏暗燭火的照耀下，顯得比平日更加嬌豔欲滴。她黑色的眼眸裏是自己的影子，他發現自己的目光在不受控製地變得柔軟。
“大騙子……”小蘭花道，“你都不知道，你那樣說，我有多麽高興……讓自己都……沒辦法原諒地……高興。”
東方青蒼眸中光芒一凝，小蘭花的唇貼上了他的唇，在他的唇瓣上呢喃：“可是你卻是在騙我。”
東方青蒼感覺到小蘭花亮閃閃的淚珠挾著沒有褪去的溫度，落在了他們輕輕相貼的嘴唇上，然後滑進了他的嘴裏。
是鹹的、苦澀的味道。
滋味如此不好，東方青蒼蹙起眉頭。
“你怎麽能這樣……”她的眼淚還在一滴一滴地往下落，其實她已經有點站不穩了，但是她的唇還是貼在東方青蒼的唇上。她醉得不知道在她的後背，有一雙手正悄悄地抱著她，或許……連東方青蒼自己也沒有意識到……
“我都喜歡你了，你怎麽還能這樣對我……”
她那麽委屈，但話沒說完，她所有的聲音便被含進了另一個人的嘴裏。
不是觸碰，不是淺嚐即止，不是溫柔纏綿，而是充斥了東方青蒼味道的侵略、占有。
攻城略地、燒殺搶劫，一分一毫的餘地都沒有給小蘭花留下。不允許她拒絕，不允許她掙紮地深入，又深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