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南船北馬之地
十月的最後一天上午,唐建國的船終於抵達了他們三個月前出發的地方——淮陰地區碼頭鎮。
那一天,也是唐秉禮的生日,但他因為幾個月都呆在船上,已經模糊了時間的概念,忘記了自己的生日,包括唐建國和王樹蘭,也沒有想起,那一天就是唐秉禮的生日。
不過,這對跑船上的人來說再正常不過了,他們幾乎沒有過生日的習慣。
回到淮陰的那一天,唐秉禮站在船頭,看著運河上來來往往的船隻,不禁感歎道:“還是這裏的船多啊,我們一路上,在淮河上看到的船加起來也沒有這裏的一天看到的船多。”
王樹蘭在一旁笑著說:“那當然了,這裏可是大運河,而且有好幾條河在這裏匯聚。從碼頭鎮開船出發,一路北上可以到首都北京,一路南下可以到浙江杭州。沿著淮河一路向西,可以到達河南,一路向東,便能開到大海。”
“那為什麽所有的船都在這裏的卸貨呢?”唐秉禮不解地問。
王樹蘭接著說道:“因為啊,我們這裏盛產食鹽,而南方呢,盛產糧食,所以啊,南方運糧食過來的貨船在我們這裏卸貨,然後裝著食鹽回到南方。再然後,北方或者西部的地區需要糧食和食鹽了,就通過鹽河啊、大運河啊、淮河啊等等,送到北方和西部各個地方去。用公家的話來說,叫什麽,南糧北調、北鹽南運,大概就是這麽個意思。也因此,我們這裏也被稱為南船北馬之地。”
“什麽是南船北馬啊?”
“就是指南北交匯的地方,在以前啊,南邊來到這裏的人,就要改成騎馬北上,而北邊南下的人,到了這裏就得乘船了。”
“那這麽說,我們這裏肯定是中國南北分界的地方啦!”唐秉禮問道。
王樹蘭笑笑說:“我們的大毛還真是聰明呢,我們這裏啊,確實是中國南北分界的地方。”
“那分界點在哪呢?”唐秉禮接著問道。
“就在北麵的那條河。”王樹蘭指著不遠處的一條東西走向的河流說道,“很久以前,那是淮河的入海口,後來黃河奪淮入海,成了現在的古黃河,而那條河就是中國的南北分界線上的一小段。”
“那是不是我跳到河那邊就是中國北方,跳到河這邊就是中國南方啊?”
王樹蘭笑著說:“理論上可以這麽說吧,但那河還是挺寬的,你可跳不過去啊!”
唐秉禮摸著後腦勺說:“我知道,不過,媽媽,你怎麽會知道這麽多啊,每次我問爸爸,他都說讓我別說廢話,要麽就讓我來問你。”
王樹蘭笑了笑說:“因為啊,你姥爺是個教書先生,懂得很多東西,我知道的這些啊,都是你姥爺告訴我的。”
“是這樣啊,那你為什麽沒有當教書先生啊?”
王樹蘭苦笑了一聲說:“哪有女人當教書先生的啊?”
唐秉禮不解地問:“那我念書了,就沒有女老師了嗎?”
“當然會有啊,時代在變化嘛!”
“那我以後就當老師,把船上的苦難告訴我的學生們。”
“你不是說要當造船工程師的嗎,怎麽又變成老師了。”
“都可以,或者我可以當一個教別人造船的老師,這樣就行了。”
王樹蘭欣慰地笑了起來:“我的好兒子,你隻管好好念書,以後有的是機會,當什麽樣的職業不重要,重要的是當好一個人。”
唐秉禮認真地點了點頭:“媽媽,我以後要當一個正直善良的人。”
王樹蘭聽罷,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此時,唐建國將船開進了船塢,開始了維修。維修大概需要一周的時間,在這期間,唐秉禮被送回了老家,因為唐建國在淮陰地區接到了一趟前往南通地區的貨運,此次貨運路途遙遠,也有可能一直待在南邊運貨,所以,唐秉禮不得不留在老家,等待來年的開學季。
至此,唐秉禮的拉纖生涯也宣告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