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水泥機動船
一九八零年，唐建國所在的淮陰地區清江市需要大量的黃沙用以工程，為此，計劃建造了第一批水泥機動船，一共十六艘。
水泥機動船，就是用水泥鋼筋混凝土打造的機動船，是水泥打造的船體，相對於木板船而言，強度更高，而且不會出現船體滲水的情況。
而機動船呢，就是用機器帶動螺旋槳驅動的船，和汽車用機器帶動車輪滾動的原理是一樣的。
那個時候，機動船用的機器叫“掛槳機”，顧名思義，就是搭載船槳的機器，簡稱掛機船。這掛槳機上的機器就是農村常見的手扶拖拉機上的機器，燒的是柴油，動力強勁，適合大型器械，有的運輸車也用這種機器。
唐建國聽聞這個消息後，四處打聽，最終，在大隊書記的介紹幫助下，獲得了從淮陰造船廠買一艘水泥機動船的資格。
拿到購船資格後，唐建國賣掉木板船，加上借來的錢，順利從淮陰造船廠開走了一個可以載貨十五噸的水泥機動貨船。
這在當時，可以說是驚天動地的事情，唐建國所在的漣水縣都沒有一艘水泥機動船。
唐建國將買來的水泥機動船開回老家的鹽河邊，引得同村的人全部來圍觀，那一刻，唐建國感到了無比的自豪。
那個時候的唐秉禮正好十歲，正在上小學三年級。還在學校上課的他，還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已經買了水泥機動船，還是一個同村的小孩跑到學校來，大喊著告訴他：“秉禮哥哥，你爸爸買大船了，快回去看看吧。”
唐秉禮難以置信地問道：“真的嗎？”
小男孩十分堅定地點點頭說：“當然是真的，我都在河邊看到了，不用人拉的，自己會跑的船，而且還不是木頭船。”
唐秉禮興奮地叫了起來，直接無視上課鈴聲，曠課跑出了學校，向鹽河邊跑去。當他看到船的那一刻，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夢想實現得那麽快，自己的爸爸媽媽終於不用再拉纖了。
等唐秉禮來到岸邊的時候，自家的水泥船上已經站滿了人，他也爬上了自家的貨船，來到媽媽的身邊。
此時的王樹蘭挺著大肚子，這已經是唐家的第五個孩子。王樹蘭看到大兒子後，立馬質問道：“你今天不用上學的嗎？”
唐秉禮“嘿嘿”一笑說道：“這不聽說我們家買新船了，趕緊過來看看。”
王樹蘭左手叉著腰，右手直接一巴掌拍在了唐秉禮的後腦勺上，訓斥道：“你這混小子，自家買的船，什麽時候不能看，還能跑了不成，趕緊給我上學去！”
唐秉禮摸著後腦勺說：“媽媽，您懷著孕呢，可不能生氣，再說了，這節課已經開始了，回去了也是罰站，您就讓我看看我們家的新船，下節課上課之前我肯定回去。”
王樹蘭知道自己大兒子成績好，也不差這一節課，於是也沒多責怪，便同意了唐秉禮的請求。
唐秉禮征得媽媽的同意後，便跑向了水泥船的後麵，去看看可以推著船跑的大機器，他來到船尾，看到兩台柴油機赫然地坐在那裏，左右兩邊，一邊一個，這機器看著甚是眼熟，唐秉禮定睛一看——這不就是手扶拖拉機上麵的機器嗎！
唐秉禮的內心不禁天真地感歎道：沒想到這玩意兒不僅能拉著拖拉機跑，還能推著船跑！
於是，唐秉禮摸著右邊的機器自言自語道：“這將是二十世紀最偉大的發明！”
“你在說什麽呢？”王樹蘭也來到了船尾，看著自言自語的大兒子問道。
唐秉禮說：“沒什麽，媽媽，我想知道，這鐵家夥怎麽推著船跑的？”
王樹蘭走到機器旁，指著機器旁邊的洞洞說：“你看，從這可以看到水麵，水麵下有螺旋槳，這機器和螺旋槳連著一根轉軸，轉軸插入水中，螺旋槳也進入到水中，隨後機器發動，帶著螺旋槳一起轉動，就能推著船跑了。”
“哦！”唐秉禮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說，“那怎麽控製方向呢？”
王樹蘭接著解釋道：“你看螺旋槳的後麵，有一個立在水中的大鐵片，可以通過改變大鐵片在水中的方向，來控製水流的方向，繼而控製船行走的方向。”
唐秉禮越聽越迷糊，他目前的知識量完全無法理解這其中的原理。但他也不想再深究，畢竟現在最重要的是，他們家再也不用拉纖了。
“那怎麽控製這個大鐵片？”唐秉禮接著問道。
王樹蘭指了指位於貨船尾部三分之一處的駕駛室說道：“就在那個小木屋裏，有個方向盤，轉動方向盤，就可以控製大鐵片的方向。”
唐秉禮又跑到駕駛室，裏麵擠滿了人，他擠了進去，來到方向盤前。這個方向盤對唐秉禮來說巨大無比，都快趕上他的身高了。
唐秉禮試圖去轉動方向盤，才發現根本轉不動。一旁的大人看著唐秉禮趴在方向盤上，笑著說道：“大毛，你還太小了，等你長大了，再來開這船吧。”
唐秉禮不服氣地說：“周叔叔，我以後可是要造船的，以後你們都得開我造的船。”
此話一出，引得眾人哄堂大笑，另一個大人說道：“那好，我們就等著開你造的船！”
此話一出，眾人又是一陣大笑。唐秉禮不明白他們為什麽要笑，隻好灰溜溜地離開駕駛室。
唐秉禮離開駕駛室來到船頭，碰上了爸爸，唐建國看到唐秉禮在船上，立馬擼起袖子質問道：“你這小兔崽子怎麽來了？”
唐秉禮嚇得直接跳下船，向學校跑去。王樹蘭笑著走到唐建國身邊說：“你沒事老嚇孩子幹嘛？”
唐建國抹下袖子說：“這小兔崽子，我一看就知道逃課了。”
“你兒子聽說你買大船了，高興唄，來看看怎麽了。”
“那也不能逃課來看啊，反正是自家的船，什麽時候不能看。等寒暑假，直接來船上幫忙，讓他待個夠。”
“行了，你兒子剛才在駕駛室裏對著一幫人豪言壯語呢！”
“說啥了？”
“說以後長大了，要造船給他們開。”
唐建國笑了笑說：“這小子，口氣倒是不小，要是真能去造船也算是給老唐家光宗耀祖了。”
王樹蘭說：“你兒子在學校可是年級第一啊，說不準還真能當個造船工程師呢。”
“拉倒吧，村裏的小學算個球啊，再說了，我說的是當個船廠的造船師傅，也算門手藝，就你說那個什麽造船工程師，那得多大的文化水平，我想都不敢想。”
“那我大兒子就這麽優秀，等以後掙到錢送他去縣城裏讀書，考個大學什麽的，還不是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行了、行了，淨扯這有的沒的，你趕緊讓那幫人下去，我都聯係好貨了，需要馬上開到碼頭去。”
王樹蘭“哼”了一聲說：“那都是你們村的，和你一起長大的一大幫人，你怎麽不去趕他們下去？”
唐建國皺著頭皮擺擺手說：“好好好，我去我去，還真是說不過你這識過幾個字的嘴。”
王樹蘭說：“你也知道識字的好處，那你怎麽就不能跟著我認幾個字呢？”
唐建國立馬雙手捂著耳朵，扭動著身體向船尾跑去，嘴裏嘟囔道：“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王樹蘭“噗嗤”笑出了聲，她摸了摸自己懷孕的肚子，不禁歎了口氣。
那一年的夏天伊始，也就是1980年的六月初，唐家的第五個孩子出生，是個男娃，取名為——唐秉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