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最終的抉擇

最終，唐秉禮還是陪母親上了船。

從唐秉禮踏上船的那一刻，他仿佛瞬間長大了，他再也沒辦法依靠任何人，他將繼承父親的一往無前的精神，成為這個家的支柱。

唐建國在世的時候，唐秉禮幾乎每年暑假都會陪伴父母，所以對開船多少有點了解，在母親王樹蘭的指導下，唐秉禮很快熟練掌握了開船的技巧。

不過，開船對一個船長來說，隻是最基礎的，最重要的是熟悉河流航線，這樣才能找到目的地。在那個年代，除了河流兩岸的指示牌以及指南針，沒有任何可以的導航設備。

所以，熟悉河流航線，是一個船長最重要的能力，而這種能力需要常年在航線上奔波，才能積累下來。

唐秉禮上船的第一天，就要學會如何將掛槳機啟動，這是一個很需要力氣和技巧的動作，而且存在一定的危險。唐秉禮將搖把插進機器的孔內，用盡了吃奶的勁頭，也沒能將機器點著。

王樹蘭隻好親自上手，吃力地將四台機器點著，雖然王樹蘭常年生活在船上，但一般這種體力活都是由唐建國完成，所以啟動掛槳機對她來說，也是比較吃力的。

唐秉禮站在一旁看著，在心中默默發誓，要在三天內，學會啟動掛槳機。白天，唐秉禮就在駕駛室跟著母親學開船，晚上開始做俯臥撐，增強臂力。剛開始的兩天，唐秉禮的臂膀因為做俯臥撐而酸痛無比，到了第三天，根本提不起搖把，更不提啟動機器了。

王樹蘭安慰道：“大毛啊，別著急，等你哪天肌肉不酸了，便能啟動著機器了。”

不出王樹蘭所料，一個星期後，唐秉禮明顯感覺臂力大增，肌肉也不再酸痛，拿起搖把感覺十分輕盈。當他搖起機器的那一刻，他感到無比的興奮。隨著機器越轉越快，唐秉禮同時鬆開雙手，掛槳機的出煙口吐出一口黑煙，一陣“通通通”之後，掛槳機運轉了起來。

唐秉禮露出了自豪的笑容，向身後的母親看去，王樹蘭欣慰地笑了笑，並豎起了大拇指。

接下來的日子裏，唐秉禮跟著母親努力學習開船技巧，以及掌握江蘇內河水路的分布。

等到一年後，唐秉禮已經完全掌握了開船的技巧，便準備去考取輪船駕駛證。和開車需要考取駕照一樣，開船也需要駕照，不過，那個年代裏，內河流域沒有人專門教開船，所以，大多跑船的人都是子承父業，在自家船上學習，然後去考駕照。

在八十年代的跑船人裏，大多數人都沒怎麽念過書，所以，考取輪船駕駛證主要為實踐操作，像唐秉禮那般高中畢業後，還選擇跑船的人，屈指可數。哪怕是和唐秉禮差不多年齡的跑船人，也幾乎都是初中畢業。

早期的內河駕照考試也很簡單，在運河裏插上一排竹竿，每根竹竿之間留有空隙，考試的人開著考試專用的船，繞杆而行，隻要船體不碰到竹竿，即為過關。

基本功紮實的唐秉禮一下子便考了過去，當天便拿到了貨船“三類駕駛員”的駕駛證。三類駕駛證在內河航運中，屬於最低要求的駕駛證，上麵還有二類駕駛證和一類駕駛證。

次年，也就是1989年，唐秉禮又順利升級為“三類船長”駕駛證，這就意味著，唐秉禮終於可以用船長的身份，單獨駕駛一條貨船遠行了。

時光飛逝，轉眼便來到了1990年，那一年，唐秉禮的三妹唐秉仁十五歲，雖然她比二弟唐秉義相差了三歲，卻同一年參加了中考，一同名落孫山。這也是二弟唐秉義第二次參加中考。

雖然唐秉禮隻有二十歲，但他和母親王樹蘭卻不得不為自己的二弟的三妹考慮一下他們的未來。

成績出來的當天晚上，王樹蘭和她的大兒子、二兒子、大女兒一起在船上開了個會。

初中一共三年，唐秉義一直是年級的倒數十名之內，初一到初三，分別讀了兩年，唐秉禮一直堅持讓他讀書，希望能考個高中，哪怕最後隻是高中畢業也行。

然而，唐秉義仿佛是完全沒有學習的天賦，整日裏，雖然一節課沒少上，卻一點知識都沒學進去。加之性格木訥，不愛交際和說話，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麵對母親王樹蘭和大哥的詢問，也隻是點點頭，永遠隻有一句話：“聽你們安排。”

王樹蘭早就想讓唐秉義上船學跑船，但唐秉禮堅持要讓二弟起碼混個初中畢業，現如今，初中已經念了六年，也總算勉強拿了個畢業證，唐秉禮也隻好同意二弟上船，跟著學手藝。

再談唐秉仁，雖說成績還算中等，但從鎮裏的初中考進縣裏的高中，必須處於年級的上遊水平才行。唐秉禮想讓妹妹去讀個技術類學校，學個手藝，在岸上生活，但唐秉仁卻不樂意，非要跟著二哥一起上船學跑船的手藝。

唐秉禮深知船上生活的艱苦，雖說掙的錢比在岸上要多一點，但其付出的辛苦卻難以言說，況且，唐秉仁還是個女孩子。

所以，當唐秉仁提出這個想法的時候，立馬被唐秉禮和王樹蘭拒絕了。但唐秉仁鐵了心要上船，說道：“大哥，你為這個家付出了太多，等我學兩年開船的手藝，我來掙錢養弟弟妹妹，還有你和咱媽。”

唐秉禮笑著說：“你來養我們，我不過才二十歲，哪裏需要你來養活。”

唐秉仁說：“大哥，你最有學習天賦，雖然你已經二十歲了，但還不晚，你還可以去考大學，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上的。”

唐秉禮被妹妹的這番話給觸及到了，上大學，他何嚐不想，但他有哪能真的讓弟弟妹妹們養活，拋下這個大家庭去安心念書呢？

沉默了一番後，唐秉禮欣慰地說：“三毛毛啊，你的心意，大哥收下了，但我沒辦法放下這個家。再說了，人生不一定非要上大學才能成才，我能好好開船，為祖國內河運輸行業增添一份力，再養活一大家子，為祖國減少一個家族的貧困，不也是一種成功嗎？”

唐秉仁說：“那我也要為祖國的內河運輸事業增添一份力！”

說罷，唐秉禮和母親王樹蘭都沉默了。最終，拗不過唐秉仁的倔強，唐秉禮還是帶上二弟和三妹一起上了船。

也正是唐秉義和唐秉仁上船的這一年，一個意外的事故，讓唐秉禮徹底告別了水泥機動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