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唐建國去世

白駒過隙,轉眼之間,時間來到了1987年的秋天,那時的唐秉禮還在學校讀書。忽然一個噩耗傳到了唐秉禮所在的學校——唐建國落水身亡了。

等唐秉禮知道這個消息時,他家的船已經開到了漣水縣的鹽河旁,唐秉禮的爺爺奶奶帶著他的弟弟妹妹們已經來到了他的學校門口。

班主任告訴唐秉禮這個消息的時候,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急忙跑到學校門口,見到了爺爺奶奶,焦急地問道:“爺爺奶奶,我爸爸他......”

爺爺歎了口氣說:“是你媽托人傳話到的村裏,讓我們立馬去鹽河旁的碼頭邊上,船就停在那裏。我想著,反正要路過縣裏,就順道來帶上你。”

唐秉禮還是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一路狂奔,向鹽河邊跑去。唐秉禮的學校距離鹽河邊有五公裏的路程,他就這麽跑著,一步也不敢停歇。等到了船邊,唐秉禮看到了自家的水泥船,上麵掛著一杆長布條白旗,他瞬間哭了出來。

唐秉禮步履沉重地爬上自家的水泥船,來到臥室,他看到媽媽頭戴著白布,癱坐床邊。而此刻的唐建國,麵色慘白,一動不動地躺在**。

唐秉禮跪倒在床邊,嚎啕大哭起來,他一邊哭一邊問道:“媽,我爸這是怎麽了,他不是遊泳的好手嗎?怎麽會被淹死呢?”

王樹蘭的眼睛漲得通紅,很明顯是哭了太久而導致的紅腫,她有氣無力地對唐秉禮說道:“你爸爸連續熬夜開船,那天晚上,我換他開了一會兒,他說去臥室休息一下,可他剛走出駕駛室,就一頭栽進了河裏。我一看你爸掉進了河裏,就急忙停船,可你爸是暈過去的,到了河裏一點反應都沒有,直接沉到了河底。我拿上救生圈下河去找,可那是晚上,怎麽也找不到。後來,我連夜去了當地的警察局,他們連夜安排人去打撈,一直等到第二天天亮,警察才把你爸爸給打撈起來。”

唐秉禮聽完哭得更加猛烈,他知道,自己將永遠失去父親了。有好幾次,唐秉禮哭暈了過去,被家裏人拉起來,喂了點水,隻要唐秉禮處於清醒的狀態,他便止不住地哭泣,一直哭到虛脫為止。

五天後,唐建國被火化埋葬後的當天晚上,唐秉禮和弟弟妹妹們還有母親王樹蘭,在爺爺奶奶家開始討論那個不得不麵對的現實——便是全家人的生計問題。

來參加的這次家庭會議的,還有唐建國的弟弟唐衛國和他的老婆章小梅,也就是唐秉禮的二爺和二娘。

一家人坐在一起,誰也不願先開口,沉默了許久,直到唐衛國先開了口:“爸、媽,嫂子,今天下午呢,我和爸商量了一下,我和小梅呢,也是跑船出生的,現在開著一艘幾十噸的小船,就這小船呢,也是我哥讚助我們兩口子的,所以呢,為了報答我哥和我嫂子,我打算著,把我的小船賣了,去開你們家大點船。一來呢,嫂子可以下來帶帶孩子們,二來呢,我和你小梅也能幫襯著點,把五個孩子都養大成人。”

“我不同意!”還未從悲傷中走出來的王樹蘭忽然怒喊道,“你家什麽樣的想法我不知道?這船到了你們手裏,還有我們家什麽事情?你哥在的時候,幫襯著給你弄了條船,也沒看你掙出個什麽樣子來,還動不動往你哥要錢,你說,你們兩口子掙的什麽錢?這船要是到了你們手裏,我和孩子們,還能有飯吃,有書念嗎?”

唐衛國站起來反駁道:“嫂子,你說這話什麽意思?我日子過得難點,問我哥要點怎麽了?我們不是一家人嗎?”

“呸,誰和你是一家人,你哥剛走,就想著霸占他的家產,你是什麽樣的人,我還不清楚?懶得和豬一樣,你看看你,和你同一批買十幾噸船的人,早已經換了五六十噸的船了,你呢?不僅沒掙下錢,還欠了錢,你說你是什麽樣的人?”

唐衛國氣地指著王樹蘭的鼻子罵道:“你罵誰呢?你算什麽東西,我哥在世的時候都沒說過我,還輪到你對我說三道四的?”

“行了!”爺爺忽然拍了一下桌子,發話道,“衛國,你嫂子不同意,你在這較什麽勁?畢竟那是人家的船,你有那份好心,人家不樂意,你就閉嘴別說話,今天喊你過來,也就是讓你來參謀參謀,不是讓你來吵架的!”

章小梅冷嘲熱諷道:“哼,丈夫都死了,也不知道張狂些什麽?”

“夠了!”爺爺又拍了一下桌子,怒斥道,“我大兒子,還輪不到你來說三道四的,你們倆的心思,是個人都能看出來,我再說一次,讓你們來參謀,不是讓你們來搶財產的!”

唐衛國冷笑了一聲說:“行,聽您的,爸,您看著辦,我看他們有什麽好辦法。”

爺爺對著王樹蘭問道:“樹蘭,你說吧,你有啥想法?”

王樹蘭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眼淚簌簌地往下流,抹了半天眼淚說道:“要不,就賣了吧,加上這兩年存款,我再去打打零工,夠養活他們幾個了!”

奶奶在一旁勸說道:“這樣也不是個法子啊,大毛成績這麽好,馬上就要高考了,上大學要花很多錢的,你這還有其他四個孩子,這以後要是都念高中,念大學的,如果沒有錢去給他們念,那可怎麽辦啊?”

“是啊,嫂子。”唐衛國看準時機,又冒出來說,“嫂子,這船要是給我們,我把小船一賣,再掙個幾年,買個更大的船,養活你們一家子完全沒有問題!”

“你死了這條心吧,我就是把船賣了,也不會給你們開的,到了你們手裏,恐怕我一分錢也看不著!”王樹蘭回懟道。

唐衛國冷笑著說:“哼,行,我們看著瞧,我看你這沒男人的日子怎麽熬?”

奶奶這時忽然說道:“這樣吧,樹蘭,你要是不放心,我和你爸來開這船,你負責在家帶孩子。我和你爸還有幾年才到六十,身子骨還算硬朗,先幫襯著你們開幾年,等大毛二毛開始工作了,家裏的光景也就好起來了。”

王樹蘭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怎麽,你不相信我和你爸嗎?”奶奶問道。

王樹蘭搖搖頭說:“不是的媽,您都這麽大歲數,哪能再去開船,船上的生活又苦又累,您和爸的身體肯定吃不消,再說了,您和爸隻拉過纖,還沒開過機動船呢,這一下哪能運轉起來。”

爺爺無奈地搖搖頭,歎了口氣說:“那你下決心了,賣船?”

王樹蘭猶豫了良久,終於緩慢地點了點頭。此時,一直在一旁沒有說話的唐秉禮站出來說道:“媽,我和您上船吧!”

此話一出,震住了所有人,王樹蘭義正嚴詞地拒絕道:“不行!”

“為什麽啊?我已經十七歲了,再過不到一年,就成年了,我該為家裏承擔起責任了!”唐秉禮說道。

“我也不同意,”爺爺說道,“老師說了,你是班級第一,年級前三名,考大學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眼看就要高考了,你哪能不念了?”

唐秉禮說:“爺爺,大學還要四年,等我畢業再找工作,再補貼家裏,起碼要五年,弟弟妹妹們難道就不念書了?”

王樹蘭滿眼淚水地說:“那也不行!”

“那就讓我去吧。”此時,一向少言寡語的唐秉義站出來說道,“媽,我成績差得很,留級都留了兩年了,高中肯定是考不上了,雖然我隻有十五歲,但我身體最好,也最壯實,幹活肯定沒問題。”

此時,唐秉仁也站了出來:“媽,我和二哥一起上船陪您,我是個女孩子,學太多也沒啥用,成績也就一般般,不如讓大哥念下去。”

與此同時,最小的兩個孩子唐秉智和唐秉信也喊道:“媽媽,我們也要陪您上船。”

王樹蘭看到自己的孩子們都要上船,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她抱住最小的兩個孩子痛哭了起來。

奶奶在一旁實在是不忍心看下去,安慰道:“樹蘭啊,你也別難過了,孩子們都這麽懂事,你得拿個主意啊!”

唐秉禮走到王樹蘭的身旁,堅定地說道:“媽,我作為老大,必須承擔這個重擔,不然我就算念書也念不踏實。”

“大哥,要不還是讓我去吧,正好我也不願意念書。”唐秉義說道。

唐秉禮說:“二弟,你的意思我懂,但你愛不愛念書,那是你的選擇,畢竟這家裏還有其他的弟弟妹妹們,他們的未來,不能全壓在你的肩膀上,我作為大哥,此時此刻,必須為這個家,挑起這個重擔。”

唐秉禮說完,所有人都不再說話,房間裏,唯有王樹蘭沉重而沙啞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