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生死搶救（2）
“這都什麽時候了，老陳怎麽還要理由？”
“難道剛剛我是幻覺，張峰說他不想幹一助了，難道老陳沒有聽到？”
宋輝此刻覺得陳友德的腦回路是真的很新奇，難道他沒有聽到張峰要撂挑子嗎？
宋輝此時看著陳友德，陳友德正沒心沒肺地看著宋輝，這……很尷尬啊！
宋輝隻好硬著頭皮說道：“猜的！”
“猜的？”
陳友德也是一愣，宋輝還是這麽坑？
宋輝又繼續說道：“老陳，你現在不是應該進行手術嗎？我都告訴你出血點在肝髒了，肝髒出血可是極其容易引發休克的，到時候你哭都沒地方！”
而李虎的病情很配合宋輝，這也太巧了。
宋輝剛說完便聽到了林月在那邊高聲唱和道：
“患者李虎，血壓80/60，疑似急性出血，需要緊急處置……糟了，李虎的血壓持續下降……快……患者出現休克！”
林月現在的崗位是責任護士，責任護士最重要的工作就是隨時關注患者的病情，並做出報告，等待醫生處理。
張雲護士長快速地將這一切記錄在本上，以便術後完善病情，此時張雲護士長也看向了陳友德。
宋輝見陳友德眉頭緊蹙，可想其麵臨的壓力有多大。
宋輝甚至在想他若是陳友德，現在能否還能站得住，緊張感撲麵而來，宋輝自己的臉上都掛滿了汗珠。
“補液、擴容、糾正休克……隨時準備切腹手術，出血點按照肝髒出血，準備手術。”
陳友德最終選擇了宋輝的判斷，其實陳友德還是疑惑的，但是李虎的病情也隻有肝髒外傷後急性出血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但願宋輝猜的是正確的。
無影燈打開了，陳友德便開始準備手術。
宋輝覺得陳友德這老頭特有範。老陳往主刀位置一站，絕對會被人誤認為是省裏來的專家。
隻不過陳友德這老頭的手一直抖，是什麽意思呢？
宋輝覺得老陳如果不是帕金森那就是緊張，而宋輝從心理上更傾向於後者，更準確地一個詞概括應該是“激動”！
對，就是激動！
宋輝的感覺十分正確，陳友德確實激動得不行，像是他鄉偶遇舊友那樣激動。
陳友德深呼一口氣，接過器械護士遞來的手術刀，顫抖的手瞬間穩當，如蜻蜓點水絲滑般精準、無誤、輕薄地劃開了皮膚。
黃嫩的皮膚從開始泛著紅點，緊接著皮下脂肪暴露而出，之後柳葉刀又完美地避開了血管……直到腹直肌，陳友德才停手。
宋輝被陳友德的技術驚呆了，這水平哪怕放在市級三甲醫院都是大拿一樣的存在，可為什麽陳友德會在飲馬河衛生院呢？
宋輝還搞不懂的是老陳這麽牛的技術什麽樣的外科手術搞不定，為什麽要將病號轉院呢？
八成是劉明水這個缺德玩意不幹人事，讓陳友德這顆明珠蒙塵。
為了老陳能夠煥發光輝，宋輝更加堅定信念要在飲馬河衛生院發展臨床業務，徹底粉碎劉明水的“陰謀”。
劉明水若是知道宋輝會如此想，絕對會大喊冤枉，事實上飲馬河的各種條件根本就不適合開展這樣的手術。
這也是出於對患者安全的考慮，更多的是政策的限製，劉明水也沒有辦法。
事實上，劉明水很擔當，否則這些手術沒有知情同意書、沒有家屬簽字，怎麽開展的？
劉明水啟用了緊急救治權，他要為這件事背鍋的，而宋輝隻是單純地以為老陳是遊擊習性犯了，不注意這些規範而已。
而手術還在進行，陳友德終於下定決心要切開腹直肌了。
“鈍鉗，拉引！”陳友德這話是給一助張峰說的。
但是，陳友德的話音落後的30秒，張峰依舊沒有動作。
“張峰，你在幹什麽！”陳友德大怒道。
宋輝和林月齊齊地看向了張峰，此時的張峰麵色蒼白、嘴唇顫抖，這是害怕了？
宋輝好像記起來了，張峰說過他不能做第一助手。
宋輝當時覺得老陳都沒有提出來，還以為張峰是在端架子，可是現在看來這件事不是那麽簡單。
而陳友德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口裏嘟囔了一句，該死的，怎麽沒早點注意到呢？
這關鍵時刻怎麽辦？
宋輝認為張峰是自己的兄弟，這個時候隻有他站出來了，否則單靠陳友德根本就無法完成這一手術。
宋輝從器械護士那邊接過了鈍鉗，臨時擔起了一助的責任，負責牽引！
“老陳，速度要快啊！”宋輝說道。
陳友德對於宋輝的臨場發揮很是滿意，這渾小子關鍵時刻還是挺仗義的，但是手術怎麽能快得了？
陳友德俯下身子，一層又一層地處理著腹直肌，剛抬頭就有器械護士給他擦著汗水，之後又俯下身子處理。
腹腔打開的刹那，鮮血噴湧，濺了陳友德和宋輝一臉，若不是有護目鏡，宋輝或者陳友德恐怕會傳染上什麽疾病也說不準。
而這一幕徹底刺激了張峰！
“啊！”
張峰大叫一聲便蜷縮在了手術室一旁的角落裏，身體不斷地顫抖，其他護士剛要上去查看，就被陳友德喊住了。
不是陳友德無情，而是責任護士又匯報了林虎最新的情況，情況又嚴重得多了。
“患者李虎，血壓已經跌落70，心率波動變緩……麵色發白、嘴唇發紺……”責任護士林月急忙說道。
“看來補液、擴容的效果還不明顯，情況不容樂觀！”
宋輝的心裏十分的不舒服，這一切也有他的責任，若不是他那麽自大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當時陳友德也勸過他，可是宋輝仗著自己是本科生而且有點小聰明就沒有把腓骨骨折當回事，現在看來他還是太年輕了。
宋輝見陳友德還是一臉鎮靜，細致地處理著縱隔肌了，他想不明白為什麽陳友德的心理素質為什麽會這麽好。
突然，宋輝好像意識到什麽。
陳友德抬頭看向了宋輝，說道：“想明白了？”
“恩，老陳，對不起……”
“好了，事情發生了就不要自責，這件事你和我以及劉明水和飲馬河衛生院都有責任，現在最為重要的就是搶救病人。”
宋輝聽到陳友德如此說，心裏還是不好受，不過他也不是不懂事的人，老陳說得對，現在最為重要的是搶救李虎，其他的以後再說。
“老陳，你胡說什麽呢？我隻是突然記起了你說過手術的第一要務是冷靜，我剛剛失態了，才給你道歉……”
“哦……”陳友德應了一聲又繼續手術了。
宋輝很想考慮陳友德關於血液的問題，可不知道從哪說出口，而陳友德似乎感應到了宋輝的表情變化。
“宋輝，你有什麽問題就說吧，男人不能總是憋著，久了會出事的！”陳友德說道。
宋輝心情頓時一好，他在大三甲醫院實習的時候，帶教老師也是喜歡在手術台上講段子，講著講著一台手術就結束了，讓他們這些新人絲毫感受不到緊張。
沒想到在這小小的飲馬河衛生院也有這個傳統，宋輝緊張的感覺瞬間消失。
“老陳，李虎這出血量估計都有1000ml了吧？作為主刀醫生你不可能隻會用眼睛看著吧？”
宋輝很想說，你快去要血啊，否則李虎會死的，但是這話一說出口肯定會讓手術室台的氣氛再次緊張起來。
人一旦緊張了就會犯錯，宋輝可不想這樣的事情發生。
“哦，輸血唄！但是飲馬河衛生院沒有血庫，整個東壽縣也隻有人民醫院有備用血庫，而且這個問題我想劉明水肯定會辦妥的！”
陳友德說完依舊進行著手術。
宋輝則是撇著嘴說道：“劉明水？就那個缺德玩意，靠譜嗎？”
陳友德白了一眼宋輝，現在手術已經過了兩個小時，血液應該快來了。
……
手術室外，兩小時前。
李載良看著陳友德帶著宋輝和張峰進了手術室，就開始準備接下來的工作。
作為這場搶救的總指揮，李載良必須將方方麵麵都考慮清楚，否則稍有不慎就是生與死的問題。
手術室的等待區圍了很多人，大多數是飲馬河衛生院的工作人員，有些人工作了五六年也才見過一次這種陣仗。
李載良推了一下眼鏡，他現在要做的就是讓人忙碌起來，因為忙碌的人一般不會胡思亂想。
“第一，通知司機班全員待命，在崗人員10分鍾內將車停在廣場，所有車處於啟動狀態！休班人員30分鍾內到崗，特殊情況向劉院長單獨匯報。”
“第二，內科前往手術室準備會診，同時聯係縣醫院的專家進行會診。”
“第三，其餘人員回到崗位待命，通知休班人員盡快趕到醫院，搶救未結束前全員不得離崗。”
“……”
李載良安排完，等待區瞬間安靜了下來，整個飲馬河衛生院職員開始有條不紊地忙碌起來。
劉明水此時看向了李載良，“小李，你剛剛讓我很被動啊！”
李載良當然知道劉明水的意思是責備他替陳友德說話而沒有站在劉明水這邊。
李載良絲毫不在意，他對劉明水的了解，絕不是什麽小肚雞腸的人。
於是，李載良說道：“因為您最終會同意陳友德這頭倔驢的，我想老陳這麽安排自有他的原因，我相信老陳！”
“嗬嗬，老陳的心思我懂！他這是惜才，張峰的學識、宋輝的膽識、他的經驗，這次搶救應該會成功！”劉明水說道。
“所以，院長您剛剛是故意的？”李載良問道。
劉明水笑而不語，很多事情陳友德沒有說出來，但是劉明水知道陳友德是在維護他的麵子。
當初如果劉明水堅定意識轉院或者聽宋輝的及時進行手術，今天的這場搶救可能不會發生。
想到此，劉明水瞬間明白了陳友德的意圖，保護他是一方麵，更多的是保護宋輝。
此時，李載良已經打開了手術室的大門，這才發現大廳裏麵還有一個人，這個人便是孫浩。
李載良說道：“孫浩，你怎麽還在這裏呢？你沒有跟著你的帶教師傅嗎？”
孫浩支支吾吾的樣子，讓劉明水想到了李載良剛來飲馬河衛生院的樣子。這才想起了他還沒有給孫浩安排老師呢？不過，這件事孫浩不提他是絕口不說的。
孫浩終於鼓足了勇氣說道：“劉院長、李主任，您剛剛說各司其職，我……我不想回檔案室整理材料。何況，他們三個都參與搶救，就……就剩下我，我根本就沒有心思整理材料，我也想參與搶救。”
“還有，劉院長，為什麽他們三個都有師傅，為什麽我沒有呢？”
劉明水問道：“哦，還有這件事啊，那你想拜誰為師傅呢？”
“我想拜您為師，可以嗎？”孫浩說完滿臉通紅。
其實孫浩內心也明白，他雖然學習成績不錯，但沒有張峰那麽耀眼；他雖然也有想法，但沒有宋輝那麽擔當；他更沒有林月那樣女性帶來的天生優勢。
孫浩隻是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依靠著自己的努力讀了大學、考上了衛生編製，他就這麽不上不下地活著，就像是空氣一般。
劉明水搖著頭說道：“我不能當你的老師！”
孫浩聽完後十分沮喪，耷拉著頭往檔案室走去，他內心十分的痛苦，同時又羨慕宋輝、張峰、林月三人。
而社會就是如此現實，他也隻能麵對。
劉明水將一切盡收眼底，這太像了，頓時來了興趣。
劉明水對李載良說道：“怎麽樣？有想法沒有！”
“老師，如果我沒有猜錯，您一開始就想讓我帶這小子吧？您看他的眼神可跟當年看我一樣！我聽您的就是，何必又來這一出呢，孫浩若是被你搞成自卑症了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劉明水笑了笑，衝著孫浩說道：“小孫，你幹什麽去呢？”
“劉院長，我打算回去整理資料，我想明白了，這些事情總是要人幹的！既然醫院需要我去幹，那我就去幹！”孫浩說道。
“嗯，很有覺悟！”劉明水繼續說道：“我不能當你老師是因為我馬上就要退休了，我也不能教你什麽，但是他能！”
劉明水指著李載良說道：“這小子交給你了？”
李載良點頭沒有說話，他陪著劉明水來到了指揮室，孫浩在後麵忐忑地跟著。
李載良突然問道孫浩：“你覺得我們下一步應該幹什麽呢？”
孫浩沒有思索就說道：“去縣醫院要血！”
“要血？”李載良疑惑道。
“是的，要血！飲馬河衛生院沒有介入設備，即使有也沒有這樣的人才儲備，所以找準出血點後若出現意外，病人會因失血過多而休克，那個時候再去拿血一切都晚了。”
李載良見劉明水點頭，轉身走到窗口打起了電話，等他回來的時候臉上輕鬆了許多。
“小孫，你馬上到樓下做CU120的車往縣醫院趕去，我已經安排了檢驗科的王華主任跟你一起去取血，怎麽樣有沒有信心呢？”
孫浩點頭表示有信心，興奮地往樓下跑去。
救護車剛走，孫浩內心覺得有什麽地方疏忽，但是哪裏出現了問題他也說不上來。
王華則像是一個知心大姐一樣跟孫浩聊著天，當聊到“配對”問題時，孫浩終於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王主任，李虎的血型出來了嗎？”
“不規則抗體呈現陰性還是陽性呢？”
“……”
孫浩是中醫專業，他沒有經曆過這種搶救，這些知識也是在文獻中看到過，這才將心中的疑慮問出來。
王華則是冷汗淋淋，她這個檢驗科主任也太不稱職了吧，若不是孫浩提醒整個事件的後果不堪設想。
怎麽辦？
現在再去“配對”已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