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把這尊神領走

沈教授恍然大悟:“原來是他,老同學怎麽會不記得呢。”

提起周勳時,沈教授眼中的悲傷沒之前濃烈了,在這個世界他倆並沒太多交集,不過蕭曉還是能看到她眼睛裏有粉紅色的泡泡,是青春暗戀時留下的影子。

沈教授輕歎:“我聽說他已經過世了,好像是因為心髒病,也真是可惜了這麽優秀的人。”

蕭曉跟著搖頭歎息,這兩個世界最遺憾的就是他了。

“老師,其實我今天來還有個不情之請,你能不能讓我在這裏打工?我可以不要工資,隻要能讓我在這裏畫畫就行。”

沈教授一聽為難地蹙起眉。

蕭曉隻好如實告知:“我老公和我離婚了,我是淨身出戶的,這幾年來我都在做全職主婦,除了畫畫沒別的工作經驗,現在我爸剛做好癌肺手術,我暫時不想刺激他,所以想到你這裏來碰碰運氣。”

沈教授沉默了會兒,問:“那你有地方住嗎?”

蕭曉搖搖頭:“晚上我可以回醫院,給我爸陪床。”

“唉,這也挺辛苦的。這樣吧,樓下有間休息室,可以給你住,平時你隻要幫我整理畫室就行了,另外你可以在這裏畫畫,有好的作品我會放到畫廊寄賣,這也能成為一筆收入。”

蕭曉一聽笑逐顏開,連忙給沈教授深鞠一躬:“謝謝老師,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生活又燃起了希望,別的都沒了,至少她最愛的畫畫還在。

做了簡單的收拾後蕭曉就準備搬到畫室住,她回到醫院,去蕭爸爸的病房拿自己的衣物,剛要進門就看到周啟坐在老爸的病床邊在削蘋果,半分鍾過去了,他始終保持著同樣的姿勢,像個削蘋果專用機器人,麵無表情且不會說話。

蕭爸爸緊張極了,背緊貼在斜抬的病**紋絲不動的,終於,他看見女兒了,就像看見根救命草,立馬扯起苦笑朝她招手:“小小,你來了!快,快進來!”

周啟的手勢微頓了下,而後他抬起頭,直勾勾地看向她。蕭曉朝他微笑,接著就很大方地走到病床前。

“爸,今天感覺怎麽樣?”

她站在周啟邊上,貌合神離。

蕭爸爸沒看出他倆關係不融洽,幹巴巴地笑著說:“其它還好,就是心髒不太舒服。”他邊說邊拚命向蕭曉使眼色,似乎示意他被周啟威脅了。

蕭曉蹙起眉,仔細琢磨老爸的意思,雖然她正和“前夫”鬧離婚,但是按照他的性格,不可能會出現這種情況。

“怎麽了?”趁周啟去洗手的時候,蕭曉悄悄問了句。

蕭爸爸忙不迭地訴苦:“能不能別讓他來削蘋果,大半天坐在那兒屁都不放一個,我真的是怕他會短路啊,哎喲,我的心髒受不了。”

說著,蕭爸爸痛苦捂心,裝腔作勢。

蕭曉真是被他弄得哭笑不得,見周啟洗手出來,她很直白地說:“你以後別給我爸削蘋果,他不愛吃。”

“哦,是嗎?那明天買柚子吧。”

“別,別買了,你的心意爸爸心領了。小小,他還沒吃過飯,快帶他去吃些吧。”

蕭爸爸拚命使眼色,讓蕭曉快點把這尊神領走。

“好的,我知道了。”蕭曉邊說邊拖走自己的小行李箱,周啟就跟在她的身後,好幾次他想從她手裏接過拉杆,可她都不肯給他機會。

“蕭曉,我想你談談。”

終於,他在她醒來的這麽多天後說了一句正經話。

蕭曉駐步回眸,莞爾道:“我也想和你談談,什麽時候有空去民政局?我爸身體不好,我們離婚的事最好不要讓他知道。”

周啟微怔,眼中閃過一絲悲傷,不過他馬上恢複了出廠設置,冷靜且不帶感情地說:“你來定時間吧。”

“那就明天下午14:00,我在這裏等你。”

說完,蕭曉拖著行李箱大步離去,從她身上看不出對於這段婚姻的留戀和惋惜。

周啟躊躇地站在原地,目送著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好像現在說什麽都來不及了。

周啟獨自地坐在走廊的休息區,垂眸看著無名指上的婚戒,他嚐試著把它摘下,可不知什麽時候它牢牢地吸附在離心髒最近的一根手指上。

他不善言辭,更不懂得道歉,他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她的事,卻在承擔這莫須有的控訴,而她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

他冷靜地反省著,然後從西裝內側袋裏拿出一本殘破的日記本。

日記已經被摔散了,在蕭曉昏迷的日子裏,他按照日期一張一張排列,上麵的每一頁都有他的名字,每一頁都是小女孩最純潔的期待,在沒見到它之前,某些記憶已經淡去了,他都忘了自己曾經有多麽混蛋,是她從來沒有放棄過他,一直給予他無條件的愛。

周啟很自責,知道虧欠她太多太多了,從高中到畢業再從大學到結婚,這一路走來,大多數的時候他都是被遷就的那個人,她在用愛感化他的冷漠,可是他沒能做好。

他歎息著,轉頭望向窗外,這裏的桂花開了,風中有香甜的氣味,一瞬間,他仿佛又回到高三的教室,那個閑暇安靜的午後。

同學們都很安靜,她和他們一樣趴在課桌上睡著,就像個精致的洋娃娃,連那頭天然卷都十分的可愛。

他數著她的長睫毛,欣賞著她微微嘟起的嘴,他喜歡她的臉頰,透著粉嫩的紅色。他看得太投入了,都不知道她睜開了眼,四目交錯間,時光就這樣凝固了。

蕭曉睡得迷迷糊糊的,把他當成了夢,勾起嘴角甜甜地笑了,而他很清醒,望著心愛的女孩子,膽小、靦腆、青澀。

“我喜歡你。”

那天他偷偷地告白了,她隻把它當成夢,眨眨眼,吧唧兩下嘴,繼續睡了。

周啟把日記本放回內側袋裏,起身離開醫院。事務所助理打電話給他,問床照事件該怎麽處理,他說:“證據已經收齊了,按程序走民事訴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