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天等於8年

世界瞬間安靜了,聽不到爭吵聲也聽不到說話聲。

她平躺在地,不能動彈,連眼珠子都無法移動,隻感覺到呼吸漸漸沉重,視線也越來越模糊。她看見江辰燁呆若木雞站在她的身邊,看見周啟跑過來摸她的臉,根據他的唇型,她猜不出來他在說什麽,也無法回應。

他哭了,哭起來真沒有美感。

他在說什麽?還是聽不見……

蕭曉木木的,奇怪的是她完全感覺不到疼痛,靈魂像被一點點抽離,思緒飄浮到了另一個空間裏。

周啟還在吻她的額頭,滾燙的眼淚落在她的臉上,濕答答的。

為什麽他看起來這麽絕望?

警察終於來了。

蕭曉以眼角的餘光瞥到他們後退了小步,像是地上有個神秘的圓擋住了他們,再仔細看,好像是血,正在無聲蔓延著……

蕭曉突然覺得很疲憊,力氣都用光了,眼皮開始打架了,她敵不過濃烈的倦意,緩緩閉上了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耳朵終於能聽到聲音了,滴、滴、滴、滴……像心跳,很有節奏感。

蕭曉睜開眼就看到一片白色,邊上豎著吊水專用的金屬架,還有醫院專有的熱水瓶,視線再往下移,周啟正地坐在背椅上疲憊地揉著眼角,臉色有點泛青,頭發油膩淩亂,看起來憔悴極了。

太好了,他沒事!

蕭曉激動極了,不由彈起身緊緊地抱住他,埋首在他脖間嗚咽起來。周啟的身體很明顯地僵硬了幾秒,而後他才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擁抱。

就是這幾秒間的遲疑,蕭曉感覺到了什麽,她不哭了,慢慢地鬆開雙手,回到她原來的位置。

還是這張臉,但不是這個人。

蕭曉看著三十多歲的“前夫”,很驚訝也很失望。

周啟似乎被她悲傷的眼神刺痛了,欣喜笑容漸漸消失在他的眉眼上。他把手伸向她,她卻避開了,還把手藏到身後。

他的無名指上仍然帶著婚戒,而她已經把戒指扔在那個房間了。

“5號床的病人醒了,王醫生,快來看一下!”

護士及時地出現,解了他倆的困局。

蕭曉趁她在做檢查的時候,問:“我睡了多久?”

護士說:“8天了。”

8天?

她在那個世界已經快8年了,在這裏隻有8天,一切又回到原來的位置。

“我應該沒事了。”

悲傷襲上心頭,她哽咽了下,強迫自己盡快適應這個舊世界。

“護士,你能不能讓他先出去一會兒?我想靜靜。”

她是在指周啟。

護士嗅出這對夫妻感情不太和睦,尷尬地笑了笑。

周啟很識相,在護士沒開口之前就主動離開了病房。

沒多久,主治醫生來了,蕭曉看到他在門口與前夫說話,好像她是得了不治之症,表情一個比一個嚴肅。

他還是那個周啟,神態、動作都沒變,臉上也沒有多少歲月的痕跡。

隻是抱過最溫暖的他,又該怎麽接受冰冷的他?難道還要從頭開始,再次改造他嗎?

這個問題,蕭曉想了很多天,她時常會懷念那段不存在的高中時期,晚上還夢到少年的他坐在她邊上,凝視著她的眼睛。

那個世界的他還好嗎?她是不是已經死了?

還有她的股票、她的畫室……

蕭曉心疼壞了,她辛苦攢下的小金庫也沒了。

隻是生活再怎麽操蛋,日子總得過下去,至少她從另一個噩夢中醒過來了,這個世界的他安然無恙。

周啟每天都會來,坐在病床邊沉悶地幫她削蘋果、剝柚子,誰也沒提離婚協議書,以及去民政局辦手續的事。

許多未解之謎在那個世界解開了。蕭曉很清楚他們之間的矛盾,也知道自己有錯怪人家的地方,但就是無法接受“前夫”這種施以嚴刑也不開口的性格。

她想找回另一個“周啟”,她知道他還在這裏。

三天後,蕭曉在周啟沒來之前辦理了出院手續。這天,她還給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打了電話。

林雯聽到她的聲音後顯然是沒心理準備的,不過依然很囂張地問:“你和他什麽時候離婚?”

蕭曉笑了:“快離了,不過不是因為你,我們本身的婚姻就有點問題。我打電話給你,是想知道那張照片怎麽來的,我知道你們沒發生過關係,所以你是不是趁他偏頭痛的喂了安眠藥?”

林雯不作聲了,或許她知道手段卑劣,沒有勝算,就想著玉石俱焚。

“我不會讓你好過的。”林雯咬牙切齒,“我愛他!”

“你怎麽會愛他呢?你不是有另一個男人了嗎?我查過了,當初你是走介紹的,而這個人正好我倆都認識,你到底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他?”

林雯再次沉默了,過了很久才說了一句:“或許之前我是受人挑唆,但之後我是為了自己,你這黃臉婆根本就配不上周啟,我勸你還是盡早退出,被人拋棄的話實在太難看了。”

後半句話氣勢弱了,她似乎是在可憐自己,一個被人當成廢紙巾的女人。

“嗬嗬,如果我離婚也輪不到你啊,你不是他喜歡的類型,而且你年紀也不小了,在小三中也算是個黃臉婆。與其做個小三專業戶,還不如正正經經地經營自己的生活。別老是想著搶人家的男人,能搶到的也不是什麽好人,就比如……”

蕭曉差點說出“江辰燁”,而即使沒提這個名字,林雯也聽懂了,直接把電話掛斷了。

通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蕭曉也就不再和林雯糾纏,她拖起自己的小行李箱離開這個樓層,去了頂樓的VIP區域。

蕭爸爸也在這個醫院裏,住的是VIP病房,有兩個護工輪流照顧。剛做好腫瘤手術的他氣色看起來不錯,由於女婿從頭到尾承擔醫藥費,還給他找最好的醫生,用最好的藥,使得他對女婿的印象分從10分提升到了60分。

現在,蕭爸爸和蕭媽媽都過得很好,老倆口也不知道蕭曉要離婚的事,隻以為是她樓梯踩空,不小心摔到了。

“唉,看來以前也錯怪女婿了。這次你爸生病,他忙前忙後的,後來你又出了事,他連官司都不打了,整天就泡在醫院裏。”

蕭媽媽一直替周啟說好話,這讓蕭曉更不好意思說離婚的事了,不過她已經做好了決定,如果“周啟”回不來,她也不願意委曲求全,繼續慣著“前夫”。

出院之後,蕭曉去商場買了條小眾品牌的絲巾,然後提了個水果籃子去找沈教授。沈教授的畫室還在原來的地方:進門後的天井是個小花園,有道紅框格子玻璃窗門,一半陽光落在玫瑰花、含羞草上,另一半陽光落進窗玻璃上。

時光、空間都在這裏停止了,蕭曉像個孩子起了玩心,抓起鸚鵡鳥架邊的銅鈴搖著。

“哪位?”沈教授從二樓的窗戶處探出身,穿衣打扮的風格和之前一樣。

蕭曉仰頭笑著說:“老師,我是你的學生,我過來看你了。”

沈教授見到蕭曉的刹那,臉上寫著諸多的不解,然而蕭曉送給她最愛的絲巾,還知道咖啡機擺放的位置,她甚至能說出她的得意門生,笑著聊起他的習慣。

“你是什麽時候過來學畫畫的?”

沈教授很喜歡這個姑娘,與她一見如故,但是她完全沒印象,也沒聽過“蕭曉”這個名字。

“應該是在05年吧,我是通過熟人介紹的,他給了我你的電話號碼,他叫周勳,不知道老師還記不記得。”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是不是多放幾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