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誤會
汽車上,程汝意想著今天驚心動魄的事情,擔心著紮西的安危,也不知道警察有沒有過去,有沒有把那兩個偷獵者抓住……
不知不覺間,她沉沉入睡了。
這一覺睡的很紮實,一直到了浪卡子縣,司機在縣汽車站停了車,姚如意才醒來。
“師傅,請問下你們縣裏的野生動物救助站怎麽走?”
程汝意拎著那個裝有黑頸鶴的皮箱,問坐在駕駛室的司機。
不料,滿臉胡渣的司機卻似乎害怕著什麽,不跟姚如意說話,隻是揮揮手,讓她趕緊下車。
程汝意有些不解,但也沒說什麽,提著皮箱走下班車……
可就在這時,驚變突生!
幾個身影快速向她撲來,不等反應過來就被一個強壯的漢子一把按在了地上。
很有力,很粗暴,似乎並沒有把她當做人,隻是一頭牛或者羊似的。
搶劫?
不會吧,雖然這個藏地的小縣城的治安讓人不怎麽放心,但畢竟是光天化日之下,又是縣汽車站這種地方,不會有人真這麽野蠻粗暴吧。
那是什麽情況?
程汝意想不明白,隻覺得臉頰緊緊貼著冰冷的水泥路,粗糙的路邊把她臉頰紮的生疼。
此刻她竟然生出一種千萬不要蹭破皮,會留疤的念頭。
程汝意想罵人。
“別動,給我老實點!”
那人猛喝道,聲音粗重又有威嚴,像極了藏地的漢子,隻不過好像這個聲音有些熟悉……
程汝意突然覺得在哪聽過這個聲音,而且就是在最近。
她沒有機會去細想,那人手中更是用力,直接將程汝意的脖頸都按在了地上,似乎有什麽深仇大恨似的。
“鐵哥,就是這個黑皮箱,就算燒成灰我都能認得。”
有個稚嫩的聲音喊道,程汝意艱難的側身看去,是一雙髒兮兮的高腰大頭皮鞋,像是軍人穿的那種。
“嗯,我也眼熟,總算抓到他們了,給我打開!”
被稱呼為鐵哥的男人手臂紋絲不動,依舊牢牢按著程汝意,頭也不回說道。
“好。”
髒皮鞋向著皮箱走了過去。
程汝意突然意識到了什麽,皮箱,抓到他們……
認錯人了!
她一下子開始掙紮起來,“放開我,你們錯了,抓錯人了……”
“老實點!”
鐵哥冷喝一聲,毫不客氣的用膝蓋頂了一下程汝意的後背。
程汝意頓時感覺一陣鑽心的疼痛,連氣都感覺喘不上來了,更別說是分辯解釋什麽。
髒皮鞋打開皮箱,一隻奄奄一息的黑頸鶴出現在了所有人眼中。
“果然是偷獵者!”
他狠狠罵了句,抱起黑頸鶴心疼的查看傷勢。
鐵哥似乎低聲罵了句髒話,然後下手更重了,似乎要給程汝意來幾下狠的。
程汝意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顧不得渾身疼痛,大喊道:“我不是偷獵者,我是跟紮西救下了這隻黑頸鶴,紮西去追偷獵者了……”
“閉嘴把你!”
鐵哥冷哼一聲,“你這種小賊我見得多了,現在人贓俱獲還要狡辯?”
說著,他的手腕像是鐵鉗一樣,扼住程汝意的脖子,看那樣子似乎直接要把她給掐昏過去。
程汝意欲哭無淚,沒想到隻是過來救助黑頸鶴,卻被警察誤會,還遭受了這麽大的痛苦……
“你去找羊湖邊上的民宿老板紮西啊,他能證明我是無辜的。”
程汝意急忙說道。
“民宿老板紮西?”
鐵哥手上鬆了鬆,“你認識紮西?”
看樣子他也認識紮西。
“是啊,我這兩天就是在他那裏住的,而且這隻黑頸鶴也是我和紮西救的,他去追偷獵者了。”
程汝意趕緊解釋,生怕錯過這個機會又要受罪。
鐵哥和髒皮鞋,還有幾個同伴對視一眼,都猶豫起來。
他們跟這條線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這次終於得到線索,偷獵者要來浪卡子縣賣黑頸鶴,所以才跨區過來設點抓捕。
這次要是抓錯人,那可就尷尬了。
鐵哥看了眼程汝意,又問道:“認識紮西的人多了去了,你怎麽保證你不是偷獵者?現在你要搞清楚,可是被我們抓了個正著,人贓俱獲,別想用三言兩語就糊弄過去!”
程汝意一見有戲,急忙又說道:“我手機上有個電話,你可以去打,那人叫王鐵,也是西藏做動物救助的,我是來找他的……”
程汝意慌忙說著,沒有注意四周一下子安靜了下來,而且鐵哥扼住她脖子的手也漸漸鬆開。
“其實也不是來找王鐵的,是我爸在這邊,說是他失蹤了,要家屬過來……”
程汝意說到這裏才感覺到了異常,她小心翼翼的抬起頭,隻見那個名叫‘鐵哥’的,是一個身形高大健壯的男人,一臉黝黑,胸前隆起的肌肉無形中散發著男人的氣息。
還有幾個也都是又黑又壯的漢子,隻有那個髒皮鞋,卻是個年輕的藏族少年,看起來跟紮西差不多,隻是清秀的麵孔跟那雙髒皮鞋很不搭配。
雖然心裏清楚自己是被他們給冤枉了,但程汝意依舊不敢跟他們對視,感覺他們那深邃的目光中有著些不一樣的東西,總能在不經意間刺痛自己的眼睛。
“你們……怎麽不說話?”
程汝意移過目光,心虛的問道。
其他幾人都不說話,不約而同的看向‘鐵哥’。
他認真打量了程汝意幾眼,這才慚愧一笑,苦笑道:“你……對不起,我們抓錯人了。”
“就一句抓錯人就完事了?”
程汝意這才感受到臉頰上火辣辣的痛,用手一摸有種炙熱的感覺,就算沒有出血,那也磨破皮了。
她不由的憤怒起來。
“嗯……那啥……”
他轉身看向幾個同伴,沒想到幾個紛紛轉過身,一副不認識他的樣子。
鐵哥再次苦笑,卻認真的看向程汝意,沉聲道:“對不起,我就是你要找的王鐵,程汝意,對不起,程站長的女兒。”
程汝意頓時愣住了,呆呆看著王鐵,再看看髒皮鞋那幾個人,卻有種滑稽的感覺。
“你不是我爸的徒弟,野生動物救護站的工作人員嗎?”
程汝意不解的問道:“怎麽又成警察了?”
王鐵聳聳肩,“我們並不是警察,隻是在追查幾個慣犯,一直追到了這裏。”
髒皮鞋還算是講究,出言幫王鐵解釋道:“隻要我們抓住了真正的偷獵者,就會交給警察,去派出所做筆錄。”
“你們……還要抓偷獵者啊……”
想到跟紮西的遭遇,程汝意心中一緊,沒想到救助動物的工作這麽危險,她開始為父親擔心了。
“是啊,警察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時保護濕地,隻能由我們來了。”
王鐵解釋道:“這段時間,我們那邊的保護區出現了好幾起偷獵黑頸鶴的事件,我們有幾次差點就抓住那些偷獵者了,可每次都被他們僥幸逃脫,所以這次趁著要接你的機會,我們就順勢追到了這裏,沒想到……”
原來是這樣。
看來,今天跟紮西搏鬥的那兩個盜獵者,就是王鐵他們一路從林芝追過來的目標了。
“紮西去追他們了,他們今天在羊湖那邊偷獵黑頸鶴,正巧被我們碰到。”程汝意將今天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後指著髒皮鞋懷中的那隻受傷黑頸鶴說道:“我就按照紮西所說,來這裏找救護站的人救救這隻黑頸鶴。”
“放心吧,黑頸鶴生命頑強,隻要不傷及重要部位,不會危及生命的。”
‘髒皮鞋’指著懷裏的黑頸鶴,裂開嘴笑了聲,“它隻是翅膀被割,問題不大。”
程汝意正要說什麽,卻聽王鐵猛地開口道:“你媽……”
程汝意以為王鐵是在罵她,頓時憤怒道:“你幹嘛罵人?我招你惹你了?”
頓時,四周再次安靜了下來。
幾人看著程汝意,又看了看王鐵,想笑又不敢笑,憋著笑的表情看起來滑稽極了。
“那啥,程汝意,你誤會了。”
王鐵憋紅了臉,尷尬的說道:“我沒有罵你,是他就叫這個名字,尼瑪。”
下一秒,輪到程汝意臉紅了,一下子直接紅到了脖子根上。
她不好意思的看看王鐵,再看看‘髒皮鞋’……
不對,他叫尼瑪。
兩人同時低下了頭,誰也不敢看誰。
尤其是尼瑪,雖然跟他沒有什麽關係,但臉色最紅的那個人就是他。
解釋清楚了誤會,程汝意先坐上王鐵的豐田越野車,將那隻受傷的黑頸鶴送到了救護站。
尼瑪說那點小傷他自己就能處理了,但程汝意心疼那隻黑頸鶴,還是堅持來到了救護站。
看著黑頸鶴在動物醫生的手下不停縫針,程汝意就感覺那些針線都紮在了自己的身上,感同身受。
她從前一直不喜歡動物,尤其是西藏的動物,認為是這些動物從她身邊奪走了自己的父親。
但是,這次跟這隻黑頸鶴的遭遇,卻讓她深深的喜歡上了動物,尤其是黑頸鶴這種充滿靈性的高原神鳥。
這麽多的糾葛,怕也是緣分了。
程汝意這時有了一種想收養這隻黑頸鶴的欲望。
隻不過她也知道,黑頸鶴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個人是沒法收養的。
突然,程汝意想到了一種可能。
父親寧可跟母親離婚,也要拿錢在西藏建一座救助站,那他是不是也是自己現在這種心情,想用別樣的辦法去收養這些靈性的動物?
程汝意為自己的這個想法激動,雀躍,似乎在這一刻,她找到了跟父親的相同點。
很快,動物醫生包紮好了黑頸鶴。
黑頸鶴不再流血,雖然精神看起來有些萎靡,但沒有了生命危險。
這個救助站的工作人員走過來,對王鐵說道:“鐵哥,這隻黑頸鶴就留在這裏吧,我們替你照顧,等它養好傷就放回自然。”
王鐵點點頭,正要答應時,程汝意突然衝了出來,一把抱住黑頸鶴大聲抗議道:“不行,這隻黑頸鶴是我和紮西救的,我得把它帶回羊湖。”
眾人不由對視一眼,錯愕的表情讓他們哭笑不得。
“汝意,黑頸鶴是國家保護動物,不是什麽阿貓阿狗的,誰撿回來就是誰的。”
王鐵哭笑不得,勸道。
“我知道啊,但我也沒有把它據為己有,隻是紮西哥冒著生命危險救了它,我覺得至少要讓紮西見上一眼,征求下他的意見吧?”
程汝意理直氣壯的說道。
眾人一頓,不知道該怎麽跟程汝意解釋了。
那個工作人員搖搖頭,“這位姑娘,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救護站有救護站的規矩,每一隻進站的野生動物,它的未來必須清楚的記錄在案,我們站要對它負責啊,你不要為難我哈。”
程汝意知道他說得沒錯,可就是舍不得離開這隻黑頸鶴。
黑頸鶴似乎也明白程汝意的心意,竟然一動不動的伏在她的懷裏,像極了寵物。
一時間,氣氛尷尬起來。
工作人員負責任,不肯讓步。
而程汝意執意要帶黑頸鶴回去,也不肯妥協。
王鐵無奈,走過來說道:“這樣吧,小李,我跟著小程去趟羊湖,把這隻黑頸鶴送回去,這樣你總放心了吧?”
小李這才勉強應下,“鐵哥說話了,我自然沒意見,不過你得給我出個證明,蓋個章才行。”
“那必須的。”
王鐵嗬嗬一笑,有意無意的看了程汝意一眼,似乎再說你看看你啊,盡惹麻煩。
程汝意卻假裝沒有發現,自顧抱著黑頸鶴走出了救助站,像極了一個得勝歸來的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