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分頭行動

紮西隻是隨口一說,但是這句話在姚如意聽來,卻像是一片平靜的湖水落入了幾塊巨石之中,在她心中掀起了波瀾。

這是姚如意和劉慧最喜歡的話,意思基本上是一樣的,但是在她們兩個說起來意義卻有很大的不同。

劉慧經常取笑和奚落姚如意,但姚如意卻發自內心地。

盡管姚如意不想我們承認,但她也知道自己對劉慧多少有了依賴。她知道這樣不好,想改變卻一時間無從下手。

終其原因,就是沒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話。

姚如意看著紮西,沒想到第一次對她說這句話的男人是一個藏族少年……

紮西發現不對勁,解釋道:“我是說,我走了,萬一有狼來……”

可是,越解釋就越分不清,紮西本就黝黑的臉頰一時間變得黑裏透紅,煞是窘迫。

就在這時,低沉音調的鳥鳴打破了兩人之間尷尬的氣氛。

‘咕咕!’

“黑頸鶴來了!”

紮西第一個反應過來,指著聲音的方向提醒。

姚如意急忙抬頭,隻見四隻黑頸鶴在晴空中優雅地飛翔,拍打著翅膀。

前麵的兩隻大鶴是爸爸和媽媽,在低矮地盤旋,當它們沒有發現危險時,就帶著兩個孩子飛到沼澤地裏,在那裏吃草裏的玉米。

姚如意緊張得都說不出話了,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這四隻黑頸鶴。

這是她第一次親眼看到黑頸鶴,也是第一次就愛上了這種野生動物。

它們修長的雙腿,優雅的姿態,非凡的風度,偶爾驚豔的一閃而逝的舞姿,每一幀都是風景,姚如意覺得自己永遠看不夠。

原來,這些野生動物真的這麽迷人!

難怪爸爸寧願撇下他的家人和女兒,也要留在西藏。

“你知道它們在說什麽嗎?”

不知過了多久,紮西突然問了一句。

“啊?你還能可以聽懂一個鳥語?”姚如意下意識地回了句。

“聽著,布穀..布穀..”

紮西看著那些黑頸鶴,眼裏充滿了柔情:“那是一隻母鶴。”

“還有那個,咕...咕...公鶴就是這麽叫的。”

姚如意像是發現了新大陸,雀躍道:“還真是啊,一個是雙音節,一個是單音節,就像我們學習拚音裏的聲調。”

隻有談到黑頸鶴時,紮西才會興致勃勃:“你很聰明。”

姚如意的注意力已經集中到了黑頸鶴上,“剛才那短促的叫聲是怎麽回事?”

“有嗎?”

紮西站起來,環顧四周。

突然,他興奮地指著右邊的一片草地說:“看,有兩隻黑頸鶴向那裏走來!"

姚如意站起身開始順著紮西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又多了兩隻黑頸鶴。

“一聲短促的是哭聲,也是一種警告。”

“黑頸鶴有很強的領地意識,”

紮西解釋說:“在自己領地範圍內,如果另一個黑頸鶴進來,它就會警告對方後退。”

“這麽厲害啊!”

姚如意臉上綻放出笑容,整個人眼中隻有黑頸鶴,這種沉浸的表情讓紮西也是不由一滯。

紮西見過太多的遊客,隻是一個人過來拍兩張照片,或者是一些所謂的網紅打卡,來去匆匆,根本沒有人真正喜歡黑頸鶴。

"他們還叫什麽?快告訴我。"姚如意加快了腳步。

紮西的臉色陰沉了下來。

“如果可以的話,我絕不想聽到,因為那是狼或狐狸闖進了巢穴。”

姚如意的臉色也變了,不敢想象那一幕。

一直等到兩對黑頸鶴吃飽喝足離開,姚如意才意猶未盡地跟著紮西往山頂走去,需要翻過山頂之後才能到達那邊的民宿。

紮西主動把背包放在肩上,一個看起來像個小書包的大袋子。

姚說謝謝你。

紮西沒有說話,肩膀好像動了一下,算是回應。

姚如意走兩步就回頭看一眼,似乎想要再看一眼黑頸鶴。

我多麽想成為一隻黑頸鶴!

臨近山坡,姚如意再次回過頭,張開雙臂,感受著青藏高原的獨特氣息,忍不住大叫起來,“在天空中優雅地飛翔,無憂無慮地飛翔,想飛到哪裏就飛到哪裏...風,雲,雷,電...擋不住我...”

“為什麽不說大山?"

紮西問。

“黑頸鶴不能飛越喜馬拉雅山脈。”

姚如意一撅著嘴,想起那兩隻細長腿的黑頸鶴在山頂上冰冷的飛翔景象,心裏不禁感到有些憐憫。

紮西微微一笑,“這次你錯了,黑頸鶴是少數能飛越喜馬拉雅山的鳥類之一。”

“真的?”姚如意目光一亮,又驚奇又歡喜。

“是!”

紮西轉過頭,說。

剛才走下來的時候姚如意沒什麽感覺,現在才走了一半就走不動了。

腿像灌了鉛一樣,抬不起來。

“我們休息一下吧。”

姚如意坐在草地邊上,脫了鞋子揉著腳丫說道。

紮西沒有多說什麽,牽著馬兒去邊上吃草。

過了沒多久,姚如意突然聽到一聲急促的鳴叫。

然後就沒了聲音,好像有人掐住了喉嚨,聲音戛然而止。

姚如意猛地抬頭看去。

她的第一反應是聽錯了,產生了幻覺。

但是紮西說過,這種短促的鳴叫是警告,是狼,或者是狐狸闖進了黑頸鶴的巢穴。

我不可能聽錯的!

姚如意頓時緊張起來,環顧四周,突然看到遠處的草地上有動靜。

貌似是黑頸鶴在掙紮。

是狼嗎?

還是狐狸……

姚如意也顧不得害怕,趕緊衝了過去,還喊道:“走開……喂……”

她希望用大聲叫聲嚇跑野獸。

可是,當姚如意一腳踏入草甸後,在高高的水草後麵,看見了恐怖的一幕。

不是野獸,是兩個人。

兩個穿著迷彩大衣的男人,抓住了一隻黑頸鶴的脖子,另一個抓住了黑頸鶴的長腿來控製它,而另一隻手正在切斷黑頸鶴的翅膀……

它的翅膀已經被切掉了一半,血還在不停地往下流。

黑頸鶴急劇掙紮著,可喉嚨被一人死死捏著,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很快便不動了。

姚如意觀看了現場,大吃一驚。

血直衝腦門,整個人卻僵硬得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在幹什麽?”

姚如意竟然問了這句話。

她從來沒有經曆過這種事情,甚至都不曾跟人紅過臉。

其中一個滿臉麻子的男人抬起頭,看了看姚如意,確定她隻是一個路過的遊客,哼道:“沒你的事,滾!”

這一瞬間,姚如意想過離開。

她知道自己一個人無法麵對兩個荒野之中的偷獵者,去找紮西,或者去山頂有信號的地方報警,這都是不錯的選擇。

我隻是個軟弱的女孩,我無能為力。

她安慰自己,轉身默默地離開。

另一個矮子不屑地冷笑一聲,然後舉起手中刀子,又要向黑頸鶴的翅膀割下去……

“不!停手!”

一股熱血衝上腦門,姚如意脫口而出:“你們停手,黑頸鶴是保護動物,你們這樣做是違法的!”

“找死是不是?”

麻子站起來,“孩子,你以為我隻敢殺鳥,不敢殺人嗎?”

另一個戴著墨鏡的男人不耐煩地催促道:“快點,不然護林員隨時都會來。”

麻子立刻向著姚如意走去,墨鏡也不再浪費時間,直接一刀割在了黑頸鶴的翅膀根部……

黑頸鶴痛苦的掙紮起來,可墨鏡熟練的手法與姿勢讓它根本無法掙脫,隻能發出無聲的淒慘鳴叫。

姚如意一下子紅了眼睛,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猛地衝上去,將猝不及防的麻子撞了個四腳朝天。

她身子已經毫不停留,借勢撲向了墨鏡……

"該死!我要殺了你!"

墨鏡無奈,隻好暫時停止動作,站起來一腳踢在了姚如意的肚子上。

姚如意被踹倒在濕漉漉的草地上,一陣鑽心的疼痛襲來,她抱著肚子,身子蜷縮成一團,痛苦的卻連聲音都發不出來,甚至連氣都喘不上來了。

“你他媽自己找死,那老子就成全你!”

麻子惱羞成怒,惡狠狠地向著姚如意撲了過去,目光中閃爍著猥瑣的光芒,“這小娃長得還挺不錯,老子正好泄火……”

“不要……走開……”

姚如意顧不得小腹的疼痛,想使勁推開撲過來的男人,可對方身高馬大,現在又有了準備,哪是她一個小姑娘能抵擋的?

麻子把姚如意直接壓在草地上。

“啊……救命!”

“你滾開……”

“紮西……救我……”

姚如意雙拳無力地捶打著偷獵者,大聲呼救。

就在這時,一個如天雷般的聲音響起,“放開她!”

“紮西!”

姚如意一聽到紮西磁性的聲音,立刻興奮地睜開眼睛,看到一個巨大的影子從天空落下,將麻子直接一腳踹了出去。

“是護林員……”

“弄死他……”

偷獵者認出了紮西,迅速從地上爬起來,從腰間掏出一把匕首。

墨鏡也放開了奄奄一息的黑頸鶴,兩人向著紮西逼了過去。

姚如意急忙整理好衣服躲在一邊,心裏為紮西不停祈禱著,一定不要有事。

“孩子,你現在轉身離開,我們就當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麻子用匕首威脅紮西。

墨鏡也說:“如果你願意,把這個女孩也帶走。”

紮西看了眼姚如意,發現她沒有受傷,才鬆了一口氣。

“一個月前,有對黑頸鶴被人割了翅膀,是不是你們兩個幹的?”

紮西冷冷地看著這兩個偷獵者,問道。

“嘿,你小子找我們不是一天兩天了?”

麻子拿著把一尺多長的切肉刀,眼睛閃閃發光。

墨鏡迅速移動到紮西後麵,切斷了他的逃跑路線,配合得很是默契,看樣子不是第一次了。

“我找了很久。”

紮西脫下他的藏袍,露出那烏黑發達的肌肉,麵對危險,擺出了一個摔跤姿勢。

姚無能為力,隻好捂住嘴,不想發出任何會影響紮西的聲音。

可這時,紮西雙眼一眨不眨注視著兩個盜獵者,卻大聲喊了句,“先救黑頸鶴!”

姚如意如夢初醒,這才想起了那隻受傷的黑頸鶴。

她急忙跑過去一看,那隻黑頸鶴雙腿被綁,已經倒在血泊中。

姚如意用顫抖的雙手捧起那隻黑頸鶴,碰在脖子後麵大血管,雖然還在呼吸,但很虛弱,隨時都會死去。

血流得太多了!

斷掉的翅膀還在流血,如果流血不能很快停止,就會很快死去。

身後不斷傳來紮西和兩個偷獵者搏鬥的聲響,姚如意急忙轉身去看,隻見紮西的那匹白馬快速跑進了戰團,直起前蹄,將錯不及防的麻子給踹了出去……

麻子發出了一聲可憐的尖叫,整個人重重地摔在濕地上,濺起了一大片水花。

墨鏡嚇了一跳,在白馬身上劃了幾刀,但還是從紮西和白馬身邊退開了。

紮西這才緩了口氣,胸膛急劇起伏著,**的上身已經出現幾道不深不淺的傷口。

他徒手應付兩個持械盜獵者,能周旋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如果白馬沒有及時出現,後果不堪設想。

姚也鬆了一口氣,迅速跑過去取下背包,拿出急救箱,迅速包紮了黑頸鶴。

黑頸鶴還是一動不動的躺在懷中,依然沒有恢複過來的跡象。

姚如意沒有救治經驗,隻是憑著常識給黑頸鶴做起了心肺複蘇。

她現在對於黑頸鶴的氣道口有規律的按壓,然後又順著脖子將氣道捋順,對著長嘴做起了人工呼吸……

這時,奇跡發生了,黑頸鶴居然睜開眼睛,醒來了。

姚如意這才放下心,長長出了一口氣,激動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掉了下來。

如果救不下這隻黑頸鶴,她可能永遠都原諒不了自己。

“藏族娃子,黑頸鶴我不要了,今天我們就這樣住手怎麽樣?”

這時,墨鏡看了眼還在草窩裏痛苦掙紮的同夥,心生退意,開口跟紮西商量。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把你們繩之以法,要為死去的黑頸鶴報仇!"

紮西堅定地搖了搖頭,向他走去。

“小子,大家都是為了發財,你非要拚個你死我活有意思嗎?”墨鏡惱怒大喝道。

“你們自己害了多少黑頸鶴心裏沒數嗎……不去坐牢沒天理!”

紮西握緊拳頭,青筋暴起。

“你他媽找死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麻子猙獰著臉色,手中匕首寒光一閃,向紮西撲去。

姚如意不敢再看了,趕緊把黑頸鶴放在一旁,爬到馬背上向山頂疾馳而去。

她要去山頂報警。

“駕!!!”

“駕!!!”

“馬兒啊,你跑得更快些。”

“紮西不能有事……”

“不要讓你的主人出事……”

姚如意一邊催馬奔跑,一邊哭個不停。

她甚至開始後悔沒有學會如何熟絡的騎馬,那樣的話就可以跑得更快……

剛到半山腰,姚如意就找了個有信號的地方報警,然後立即趕回。

可是,回來後才發現兩個盜獵者已經跑了,而紮西則半跪在背包旁,仔細查看黑頸鶴的傷勢,臉上卻是寫滿了痛苦。

“紮西,你沒事吧?”

姚如意趕緊過來問,有點惋惜,也有點慶幸。

紮西搖搖頭,看著黑頸鶴沉聲說道:“它可能再也飛不起來了!”

姚如意心中一沉,其實在剛才包紮的時候就發現了黑頸鶴的翅膀結構已經被盜獵者割開了大半,就算能長好也不可能完好如初,再次飛起來。

“對不起,都是我沒用……”

姚如意說著,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

紮西看著姚如意,“怎麽能怪你呢,隻恨那兩個偷獵者,我一定要抓住他們!”

“這樣,我去追他們,他們沒有馬,跑不遠的。”

紮西咬著牙說道:“你帶著黑頸鶴去浪卡子縣,離這裏不遠,那裏有救助站。”

說著,紮西將奄奄一息的黑頸鶴裝進盜獵者專門用來運送獵物的大黑皮箱裏,對姚如意說道:“就這樣,你下山到了羊湖旁就能找到車,不要耽擱時間。”

姚如意隻好點頭,卻又擔心道:“你也要小心啊,要不等等吧,我報了警,警察應該會來……”

“這裏不通車,他們來就晚了,我先去追盜獵者。”

說著,紮西躍到馬背上,雙腿一夾,白馬兒像是箭一般竄了出去。

姚如意眼中含著淚水,一咬牙,拖著大皮箱往山的另一邊跑去。

一直坐上前往浪卡子縣的班車,她的心思還在紮西身上。

也不知道紮西有沒有追到盜獵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