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話題終結者

“都到這裏來了,肯定不會少你的!”

姚如意很是無語,不過還是乖乖取出一張五十元的鈔票遞過去,不服氣的說道:“我就住一晚,明天一大早就下山,大白天的總不會有狼群了吧?”

“那也說不上。”他默默收下錢,然後將一把鑰匙交給姚如意,“隻有太陽能電燈,省著點用,晚上不許走出院子。”

說完,他轉身走進第一間磚房,隨手關上門,再也沒有回頭多看姚如意一眼。

姚如意低頭看著手中那把隻在電影裏見過的銅鑰匙,不由苦笑一聲,現在也沒什麽好挑的了,將就一晚吧。

姚如意走向屬於自己的第三個房間,路過第二間亮燈的房間時,竟然出奇地聽到了一個女人的大笑聲,有種放浪形骸的味道。

姚如意被嚇了一跳,這不會是什麽黑店吧?

但是望望外麵無邊無際的夜色,姚如意隻能硬著頭皮,輕手輕腳地走到門口,像是做賊般悄悄開鎖,然後悄悄溜進房間反鎖上門,這才敢出口大氣。

可能是那少年的老婆吧,姚如意安慰自己不管是什麽人都無所謂,隻要捱到天亮就立馬下山。

這間隻有幾平米的小房間果然隻能用將就來形容,除了一張用石塊砌起來的土炕,一張放著太陽能電燈的小木桌外,別無他物。

後牆有個小小的玻璃窗口,房間裏唯一的亮光就是從那裏照進來的,不過中間用了幾根鋼筋擋著,姚如意不由想到了監獄。

哪怕姚如意從來沒進過監獄,但想想也不過如此。再想起藏族少女剛才那句‘晚上不許走出院子’,姚如意更是有些擔心,走過去踮起腳望向窗外,除了漆黑夜幕和呼嘯而來,吹得玻璃微微抖動的山風,什麽也看不見。

好吧,徹底沒希望了。姚如意鞋也沒脫,直接倒在土炕上,腦袋枕著一床疊得整齊的被褥,心想在西藏的第一夜,就這麽在山裏度過了,倒也跟自己露宿在野外的意願不謀而合。

姚如意隻能這樣安慰自己,不過她驚喜地發現,土炕上的被褥倒沒有那種藏區特有的膻味,清清爽爽,隻有些淡淡的草原味道。

姚如意不由想起飛機上鄰座就是個他,一身的異味讓她昏昏沉沉,幾乎懷疑自己並沒有高反,隻是被那人給熏的……

她拿出手機一看,竟然神奇的發現有一個信號,剛才外麵都沒有信號,這裏應該是安裝了信號接收器什麽的。

姚如意試著打開微信,但是信息刷新一直在不停地轉圈,還是連接不上網絡。

無奈之下,姚如意隻好打開手機相冊,一邊翻看著白天拍攝的照片,一邊醞釀睡意……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窗外傳來一聲隱約的動物嘶叫,很真切,就像是……狼的嚎叫聲。

姚如意急忙按了電源鍵關掉手機屏幕,生怕會被狼看到光亮追過來。

緊接著,又是一聲,兩聲,三聲……

一陣陣狼嚎不斷,而且聲音越來越近,姚如意嚇壞了,也忘記數第幾聲,蜷著僵硬的身子躲在被窩裏,一動也不敢動。

真有狼群!

藏族少年並沒有騙人,如果剛才不聽他的話……

姚如意不敢再想下去,隻覺後背一身冷汗,完全濕透了衣服。

這時,院子裏傳來馬兒的倉皇嘶叫,它似乎很緊張,來回走動,不停用蹄子磕打地麵,屋子裏的姚如意能清楚地感覺到。

狼群的目標不會是那匹白馬吧?

姚如意的心頓時緊繃起來,剛才上山途中,藏族少年並沒有騎馬,也沒有牽著,而是放開了韁繩,似乎很放心那匹白馬不會亂跑。

事實的確如此,白馬一直跟在後麵,像隻聰明的小跟班,就算低頭吃草,隻要藏族少年喊一聲,它立馬就會小跑兩步跟上,鈴鐺清脆的聲響聽起來很是歡快。

這麽乖巧的馬兒,可千萬不要被狼群給吃了。就在姚如意暗自祈禱時,一個輕微的開門聲,有人走到了院子裏。

是藏族少年嗎?

這個時候走出房子,不要命了?

那堵矮小的院牆應該擋不住野狼一躍吧……

姚如意既擔心又好奇,鼓起勇氣從被窩裏爬出來,從門縫往外看去,果真是他。

藏族少年此刻正在馬棚邊上,一隻手捋著馬鬃安撫白馬,另一隻手則拎著一杆獵槍,像尊雕像一樣靜靜矗立著,風雨不動,隻是每一聲的狼嚎都會讓他的眼神更加明亮,銳利。

這一幕讓姚如意震撼不已,藏族少年手中的獵槍也在無形中釋放著殺氣,說不出來的驚心動魄。

看姿勢應該不是第一次用槍,如果狼群真敢過來,姚如意感覺他肯定會開槍。

姚如意不由有些興奮起來,幻想槍管噴出的火光會不會映出藏族少年棱角分明的臉龐,槍聲響徹夜幕,狼群四下逃竄,說不上他還會追上去打死一隻,拔下狼牙做成戰利品……

不過,他會是狼群的對手嗎?

這一刻姚如意無比緊張,雙手緊緊攥著,手心已經濕透。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狼群似乎感覺到院落裏的少年不好惹,氣息漸漸遠去,可那個藏族少年卻依然沒有動作,一動不動的站著那裏,似乎是睡著了。

不能吧?麵對狼群都能睡得著,心真大啊……

就在姚如意胡思亂想的時候,藏族少年終於動了,他反手將獵槍插進腰間,然後替馬兒填了些草,又在院子裏轉了一圈,這才回到自己房間。

夜幕再次趨於寂靜,沒了狼群的嚎叫,沒了夜風的呼嘯,甚至就連那匹馬兒也已經入眠。

但姚如意卻睡不著,躺在**,一閉眼就會出現藏族少年的身影。

剛才,他就像是國王般巡視著自己的領地,甚至還朝著姚如意這邊瞥了一眼。

姚如意不確定藏族少年有沒有發現自己在偷窺,但那如箭般的目光卻讓她無法入眠,迷迷糊糊輾轉反側,早上四點多的時候就從**爬了起來。

既然睡不著,那就去山頂看日出吧。

姚如意想到金黃色的陽光越過群山,穿過雅魯藏布江大峽穀,鋪天蓋地的灑滿羊卓雍措的美景就止不住的激動。

高原的淩晨有些冷清,姚如意特意從馬棚路過,視線有些模糊,但還是確定了那匹白馬安然無恙。

姚如意這才把心放下,就要推開院門時,藏族少年的聲音再次從身後傳來。

“我說過了,不能隨便走出院子。”

姚如意急忙轉身,隻見藏族少年已經走進了馬棚,解開白馬的韁繩似乎要出去。

“我隻是在你這裏住了一晚,還要限製我的人生自由嗎?”

姚如意撅起嘴,不樂意的說道。

“我隻是為了你的安全。”

藏族少年將半袋玉米放在了馬背上。

想到昨晚的狼群,姚如意立刻心虛了,“那我就謝謝你了,今天我不住了,不需要辦什麽退房手續吧?”

“不需要。”

藏族少年麵無表情,牽著馬徑直走出了院子。

姚如意也不再理會,背起大包向著山頂走去,不過很快,她就尷尬地發現自己跟藏族少年竟然是同路。

對於這個藏族少年,姚如意還是挺有好感的,長得帥,穩重,而且昨晚麵對狼群的那個場景,給了她這座在上海溫室裏長大的小白花相當大的震撼。

隻不過,可能是因為來自同齡人的驕傲吧,她不想在藏族少年麵前表現得太過幼稚,或者是被動。

“你也是去看日出嗎?”姚如意憋了好一會,才開口問道。

“不,我看鳥。”

藏族少年牽著馬,頭也不回說道。

“看鳥?”

姚如意不解地問:“這麽早,鳥兒們都沒醒來吧?”

“在後山,我要去給它們喂食。”

藏族少年拍了拍那半袋玉米,說道。

“哦……”

原來是去喂鳥的,姚如意還以為是馬料。

“你是野生動物救助員嗎?”姚如意又問,不由想起了自己父親。

“我……”

藏族少年搖頭道:“我不是的。”

“看不出你還挺有愛心的。”

姚如意打量著藏族少年,大方地伸出手,“我叫姚如意,來自上海。”

藏族少年沒有跟姚如意對視,更沒有握手,隻是側過頭:“紮西。”

姚如意訕訕縮回手,也不再說話,兩人沿著唯一那道小路向著山頂走去,唯有清脆的鈴鐺聲能給平靜的山間帶來一絲生氣。

很快到了山頂,紮西指著一塊突出的岩石說:“你去那裏等吧,位置最好。”

說完,他躍身上馬,騎著白馬向後山奔馳而去。

姚如意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紮西之所以一路不騎馬,就是為了陪自己走路。

這人心得不錯。

姚如意來到紮西所指的那塊岩石旁,的確是觀看日出最佳的位置,站在這裏視野極佳,四周風景盡收眼底。

這座山峰南北走向,東邊是仙境般的羊卓雍措湖,西邊卻是連綿不斷的山脈,無窮無盡。

在目光的盡頭,有一座巍然青嶂若隱若現,姚如意知道那是喜馬拉雅山脈。

昨晚住宿的五十塊沒有白花,僅是這麽一個位置就值了。姚如意心滿意足地放下背包,坐在那塊大岩石上,靜靜等著日出。

漸漸地,太陽從東方山脈盡頭徐徐升起,第一縷陽光灑向天地,隻是一瞬間,天地萬物披上了一層金袈裟,神聖而又肅穆。而腳下的羊湖,就像是嵌在群山間的一顆藍寶石,點綴著無法用筆墨形容的美景。姚如意似是癡了,閉上眼睛享受著一切,她從來沒有想過,一次日出能給自己帶來如此震撼的體驗,不僅僅是從感官上,而且還在靈魂深處。

不知過了多久,姚如意才被山下一陣馬蹄聲驚醒,她睜眼望去,隻見山下一片濕地中,再次出現了紮西的身影。

紮西左手拎著那個裝有玉米的袋子,邊走邊撒,讓金黃色的玉米粒撒得到處都是。那個袋子已經基本上都空了,估計是都撒完了。

紮西是給什麽鳥兒喂食?

姚如意很好奇,背上大包向著山下走去。

清新舒爽的空氣讓她腳步輕盈,很快便來到了那片濕地旁。

紮西的那匹白馬似乎認出了姚如意,蹦蹦跳跳走過來,伸頭往她的懷裏蹭。

“咯咯……”

姚如意不由笑了起來,伸手梳理著它絲滑的長鬃,覺得這隻白馬也是有靈性的。

紮西從遠處走來,看到姚如意後有些意外,“你還沒走?”

“你這玉米都扔到濕地裏了,是喂給什麽鳥的?”

姚如意指著紮西手裏的空袋子問道。

“我們西藏的高原神鳥。”

紮西說起這句話的時候,神采飛揚,竟然有種強烈的自豪感。

“黑頸鶴?”姚如意失聲驚呼。

“是,我們的吉祥鳥!”紮西點頭道。

姚如意興奮道:“好巧啊,我準備的下一個項目就是去看黑頸鶴,沒想到這裏也有?”

“有,隻要有水,有草的地方,黑頸鶴都會落下覓食。”

紮西緩緩說道:“羊湖那邊也有大群的黑頸鶴,不過這個時節都去喜馬拉雅山那邊越冬了,你如果不到這裏來,這一趟說不上就見不上它們了。”

“哦,原來是這樣啊。”

姚如意這才恍然大悟,昨天欣賞羊卓雍措湖時,她還特別留意了黑頸鶴,希望能看到那麽幾隻許個願,也算是回去對許媽有了交代。可讓她失望的是,那麽大個湖,卻連一隻黑頸鶴都沒有看到。

“那今天呢?”

姚如意著急地問道:“今天會不會有黑頸鶴來這裏?”

紮西把玉米袋子掛在馬鞍上,四周看了看,似乎故意在吊姚如意的胃口,一直等待姚如意又要開口催促,這才緩緩說道:“當然會有,不然我撒那麽多糧食出去幹嘛?”

姚如意愣了下才反應過來,沒想到紮西也會開玩笑……

“你呀,賣什麽關子,直接說不就行了。”

姚如意翻了個白眼,卻也開心起來,從背包裏拿出一個手機支架,開始找合適的拍攝地點。

“我閨蜜要對著黑頸鶴許願,我得認真點,不然回去得挨揍。”姚如意似而非似地解釋道。

“許願?”

不料,紮西卻皺起了眉頭,“這不好。”

“為什麽?”姚如意抬頭看著紮西,詫異道:“黑頸鶴不就是吉祥鳥嘛,對著吉祥鳥許願不好嗎?”

紮西頓了頓,“很多人不但許願,還要放生。”

“放生……那不是好事嗎?”

姚如意更是不解了。

紮西突然目光一凜,從牙縫裏擠出了幾個字,“放生的都是抓來的!”

姚如意猛地反應過來。

是啊!

總是放生,哪有那麽多黑頸鶴給紮西們放?

肯定是有放就有抓,形成了一條黑色產業鏈。

姚如意看過那部有名的《可可西裏》,想到偷獵者們猙獰的麵孔,一件件鮮血淋漓的羊皮羊角,頓時覺得有些索然,放下了手中的支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紮西更不善言辭,隻是陪姚如意坐著。

“你……你不忙嗎?”

姚如意想到山腰的民宿,很尷尬地問了句。

紮西毫不猶豫地回應道:“忙。”

姚如意頓時無言以對,心想這人可真是話題終結者。

“那你就回去啊,我一個人在這裏等就行。”

紮西猶豫了下,可還是沒走。

“我走了你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