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付錢
“媽，今天怎麽做了這麽多好菜？”
姚如意趕回家，正好看見母親李媛做了滿滿一桌子好菜。
“我邀請了你張姨一家人來吃飯，正好給你和小張創造機會。”
李媛又把一籠大閘蟹放在桌上，抬頭看了看牆上的鍾表，笑道：“我正要打電話讓你回來呢，沒想到你已經到了，真是心有靈犀啊。”
姚如意臉上的笑意頓時不見了，噘嘴不情願地說道：“媽，我不是說了嘛，我跟張奕晨不合適。”
“合適不合適，那要交往了才知道。”
李媛不以為然地說道：“我都替你安排好了，你現在研究生也畢業了，就去小張的公司實習吧，兩人好好了解下，盡快確定關係吧。”
姚如意還要說什麽，卻被母親強勢打斷，“你不用擔心，媽看上的人絕對不會有問題，這個小張靠得住。”
那爸爸呢？
姚如意心想，沒敢說出來。
“媽，我想出去玩一趟。”
姚如意心虛的說道，她沒敢直接說是去找父親，或者是去西藏。
她知道母親不會同意的。
果然，李媛皺起了眉頭，“去哪玩啊？”
“嗯……去西邊吧。”姚如意從來沒有對母親撒過謊，含糊的說道。
李媛倒是也沒多想，上海出去玩，除了出海都是西邊。
“怎麽突然想起要去玩了？”
李媛又問。
“這不畢業了嘛，就想去放鬆放鬆。”姚如意低頭道。
“行吧，你也大了，該出去鍛煉鍛煉了。”
李媛想了想，“不過就一個星期時間，馬上給我回來。”
“好。”
姚如意沒想到母親這麽容易就同意了，高興地摟住她的脖子親了兩口。
“你這丫頭……出去多長個心眼，別被人騙走了。”
李媛嗔笑一聲。
“不會的……”
姚如意想了想，還是沒有把西藏來電話的事情告訴母親。
一來如果李媛知道了她要去西藏，那絕對不會同意。
再者姚如意也沒把電話裏的消息當回事，隻當是父親哄騙自己的手段。
姚如意以學校裏還有事為由，並沒有陪張奕晨一家人吃飯，而是回到學校收拾東西去了。
此刻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趕到西藏，去見見父親，去看看那裏究竟有什麽魔力，能迷戀得父親連家都不要了。
回學校的路上，姚如意給那個號碼回了個電話。
“別再用這麽幼稚的方式來騙我了，你告訴他，讓他去拉薩接我，我很快就會到西藏的。”
姚如意直接說道。
那邊頓了頓，一個粗重的聲音響起，“你就是姚站長的女兒，姚如意吧？”
姚如意哼了一聲，算是應下了。
“姚站長真的失蹤了，已經三天沒有回站裏了。”
他嚴肅的聲音不像是開玩笑，“我們正在組織人手尋找，可這麽大的事覺得還是通知你們家屬一聲的好。”
“真的失蹤了？”
姚如意微微有些吃驚，但還是沒怎麽在意。
小時候父母還沒有離婚之前，父親就總是不在家，有時候好幾個月都聯係不上。
母親也經常說父親玩失蹤，去荒山野嶺中尋找寫作靈感，這在姚如意的意識中已經成了習慣。
“行吧，你告訴我地址，我自己過去。”
“本來我應該去拉薩接你的，但現在我有個重要的事情要辦……這樣吧，你到林芝，到時候給我打電話。”
那人說道：“我叫王鐵，是姚站長的徒弟。”
徒弟？
姚如意不由輕笑一聲，她敢保證，肯定不是寫作方麵的徒弟。
跟對方約好，姚如意帶著笑意掛了電話，心思竟然全都飄到了那個神秘的地方。
……
三天後，姚如意順利抵達拉薩的貢嘎機場。
她還沒來得及歡呼一聲，高反的不適感就隨之而來，胸悶氣短，有種惡心嘔吐的衝動。
來之前已經做了很多功課，老媽也在包裏塞了不少紅景天和高原安，但此刻什麽東西都不管用，隻能堅持下去。
姚如意提前做了功課，隻要挺過來到高原的第一個24小時，才能盡情領略生命禁區別樣的魅力。
西藏的天空很近，也很藍，白雲一朵一朵像是綿羊般飄過，一望無際。姚如意強忍著不適，深深吸了幾口略帶冷意的空氣，直到快要窒息時才停下來，雖然腦袋裏嗡嗡作響，眼前也是飄忽不定，直冒金星，但一陣通透感卻由心而發，感覺好多了。
姚如意隨即張開雙臂，貪婪的享受著溫和的日光，像是在接受洗禮般。就是這個感覺，清爽，自在，似乎那略帶著油菜花味道的微風能帶走所有的煩心事，讓人無憂無慮，什麽都不去想，放開心扉盡情去享受就行。
姚如意覺得自己這一趟來對了，僅是這第一印象就不虛此行，就是不知道以後會不會還有更多驚喜？
她不準備立刻就去林芝見紮西，既然來了那就好好玩兩天再說，尤其是那幾個傳說中的名勝景點更是要去親眼看看。
姚如意心情愉悅的走出機場，隻見接機口有淳樸藏民將潔白哈達披在友人肩頭以示歡迎。
他們臉色黝黑卻真誠無比，這讓姚如意多少有點羨慕，真想去那些藏民手中買一條哈達回來掛在自己脖子上。但又想了想，那樣做畢竟有些唐突，還是忍住了。
哼，就不信沒人給我主動獻上哈達！
姚如意燦爛的笑著走出機場，直接坐上了前往浪卡子縣的汽車。
她要去聖地羊卓雍措湖朝拜。
雖然還是有些不舒服，但姚如意的心情相當不錯，一路上那些風塵仆仆卻一臉堅毅的藏族信徒，更是讓她感受到了淳樸卻震撼的生命力量。
這完全不同於上海，他們似乎一點都不為生計發愁，更不會被學習考級，工作升遷這類俗世所煩擾。
姚如意能感覺到他們的信仰，就像那山頂隨風飄揚的經幡，永遠不知停歇，直到靈魂得到升華……
她閉上眼睛，有種很踏實的感覺，在車上沉沉睡去，從未睡得如此香甜。
“醒醒，到羊湖了。”
不知過了多久，姚如意被司機叫醒。
她睜開眼睛，第一時間就看到了一片宛如碧玉的湖麵，靜謐如玉，像是被神女散落在高原上的綠鬆石耳墜，美得驚心動魄，讓人不由屏住呼吸，生怕驚擾了眼前的美景。
一陣微風吹來，湖麵閃爍著鑽石般的波光**漾開來，草地，羊群，以及低空掠過的飛鳥瞬間映入眼簾，清風拂麵，暖意洋洋，姚如意覺得心都快融化了。
“好美啊……羊卓雍措，我愛你！”
姚如意蹦蹦跳跳的跑到湖邊，情不自禁的大聲呼喊起來。
這裏是世上最美的水，姚如意一直有個夢想，想用羊卓雍措的湖水洗一次臉。
都說女人是水做的，能用最美的水洗臉，姚如意覺得浪漫莫過於此。隻是，此時雖然夢想就在眼前，她卻打消了這個念頭。
誰破壞了眼前可以洗滌心靈的美色，都是罪過。
姚如意跟其他遊客一樣，安靜的坐在湖邊，靜靜的看著湖水，直到太陽西沉卻還不舍得離去，隻想看到夕陽撒過湖麵，為今天完美的旅程劃上一個金黃色的句號，卻完全忘了要去救助站找紮西的事情。
隻是很可惜，夕陽落下時卻被四周的群山遮擋，怎麽也照映不到湖麵上。
好遺憾呀……
姚如意覺得如此舒暢的一天，最後抱有遺憾也太不完美了。
她抬頭望去，目光落在身後一座平緩的山坡時，突發奇想，要是能趕在太陽落下之前，從高處看一眼灑滿夕陽的羊卓雍措該有多美……
心動不如行動，姚如意立刻起身向著山坡跑過去。
隻可惜，望山跑死馬。這座山坡看似不高，跑起來卻是很要命，直到夜幕降臨四周都暗了下來，姚如意連一半也沒有爬上去。
她累倒在了山坡上，大口喘著粗氣，卻不惋惜，甚至還傻傻笑了起來。
一彎皓月漸漸升上了夜空，滿天星辰也在不知不覺中開始閃爍，一切都是那麽自然，真切，姚如意甚至感覺伸手都能觸摸到星星……
太完美了！
姚如意靠在碩大的背包上，仰躺著卻視野極好，既能看到滿天星辰，又能看到遠處的群山湖泊，甚至就連結伴晚歸的羊群也清晰的映入眼簾。
一時間姚如意有些後悔，早知道就租頂帳篷夜宿在這裏，一定能成為生命中最與眾不同的一個夜晚。
不知不覺間，姚如意發現自己已經完全適應了高原反應，身體不再難受，隨之而來的是從未有過的輕鬆和愉悅。
姚如意望著山下漸漸融為一色的美景，開心的大聲笑了起來。
就是這樣……
她要的生活就是這樣。
要有雪山那般超脫世俗的平靜，要有羊卓雍措那麽驚心動魄的美麗，也得有夕陽落下夜幕降臨的遺憾，還有皓月當空，星辰萬千的璀璨！
這樣的生活才算完整！
姚如意一時興起，站起身雀躍不止，可又覺得不過癮，於是像個瘋子一樣在山坡上跳起了舞，有歡快的現代舞，有從容大氣的古典舞，還有前幾天剛從電視上看到的藏族鍋莊舞……
以前沒有學過舞蹈，但在這一刻卻無師自通全部會了，而且還跳得津津有味，完全沉醉在這種從未有過的狀態中不舍得停下，直到被一個低沉生澀的聲音打斷。
“喂，快下山吧，這裏晚上危險。”
姚如意嚇了一跳，急忙停下動作轉身，隻見一個穿著藏袍，身材挺拔的藏族少年站在不遠處，身後還跟著一匹俊逸的白馬。
他看起來有二十多的樣子，臉色黝黑，端正的五官像是用鋼筆勾勒出來的，棱角分明。濃眉下有一對犀利的眼睛，像是盤踞在天空的雄鷹，隻是一眼就能發現地上的獵物。
真的長得好帥！
他就像是那些少數民族油畫中走出來的一般。
姚如意不由臉紅了，心跳也在加速，低下頭不好意思與之對視，心想真的太丟人了，在陌生人麵前又喊又跳，像個瘋子一樣……
姚如意發誓在以往二十多年的人生裏，從沒有這麽瘋狂過，在對方眼中，她可能就是個剛從精神病院逃出來的患者吧。
可是那個藏族少年也不說話，他們倆個就這麽麵對麵站著，尷尬的氣氛越來越濃。
姚如意不想讓自己顯得太被動，於是嘀咕了句，“這麽美的地方，能有什麽危險？”
藏族少年似乎不太喜歡說話，頓了頓，說了句也是短簡精煉，“氣溫低了，山那邊的狼就會來。”
“狼？”姚如意不由打了一個冷顫，下意識的驚呼道：“這裏會有狼？是那種凶惡的野狼嗎？”
少年沒有回答，似乎見多了姚如意這種在溫室中長大的小花朵，麵無表情的臉上多少帶著些不屑。
姚如意隨即反應過來，西藏好多地方都是無人區，出現這種動物也不為奇。
想到電視裏那種專屬於狼的冰冷戳心的眼神，還有猙獰的獠牙，陰狠的氣勢，姚如意真害怕了，抓起背包就往山下快步走去，臨走前還不忘對藏族少年說聲謝謝。
少年猶豫了下，還是衝著姚如意背影喊道：“現在下山更危險。”
姚如意雙腳一頓，立馬停了下來。
她現在所處還不到山腰，剛才就已經爬了一個小時，現在下山最快的話也得四五十分鍾……
看著漸漸模糊的山坡，以及山下湖邊零星丁點的燈光，姚如意有些不知所措。
少年走過來，在距離姚如意五米左右的位置停住腳步，看著姚如意說道：“我可以騎馬送你下去……”
“不用了，謝謝。”
姚如意想也沒想就拒絕了，騎上一匹駿馬在草原飛奔，這的確是姚如意此次來西藏必須要完成的一個項目，但絕對不是被一個藏族少年在黑燈瞎火的夜晚抱著騎馬。
哪怕對方隻是很純潔的提出幫助，姚如意也沒法接受。
少年似乎也意識到不妥，雕塑般的臉上微微有了些變化，“要不你自己騎馬下山，完了放開馬兒，它自己能回來。”
姚如意看了眼那匹跟自己差不多一般高的白馬，搖頭道：“我……我不會騎馬。”
少年有些無奈，留下一句話，轉身往山腰處走去，“那就跟我走，過夜要付錢。”
過夜，付錢？
姚如意一愣，這話怎麽看都像在耍流氓，如果不是他看起來不像那種輕薄浪**之人，她幾乎就要開罵。
姚如意追了上去，不忿道：“喂，你什麽意思？付錢是什麽意思……”
他頭也不回，跟那匹白馬一起走進了夜色裏，“跟我走就行了。”
“你給我站住，給我說清楚了！”
姚如意回頭看了眼已經完全漆黑的下山之路，再想想那傳說中的狼群，不由跺跺腳，還是跟了上去。
相對於未知的黑夜和幽靈般的狼群，這個藏族人應該比較好對付些。
他們兩個人，一匹馬，默默的向著山腰處走去。
藏族少年一句話都不說，隻是大步向前。
姚如意從後麵細細打量了一眼，他挺胸，高昂著頭，筆直挺拔的身材像是一根標槍，似乎能永遠不停的走下去。
他的每一步都跨得很大，而且距離相同，不多不少，極有規律。這個人應該是受過訓練吧？
姚如意一直在心裏猜測著，不知不覺間，天已經完全黑了，四周也安靜了下來，眼前的群山巍峨寂靜，還有高原的沉悶厚重就像是要壓過來，尤其是在濃濃的夜色裏，更讓她感到壓迫。
到底還要走過久？
要去哪？
沉悶的路程似乎沒有終點，就在姚如意絕望的拿出手機想要撥打110時，山腰處終於出現了幾個隱約的光點。
有光就有希望。
姚如意收起完全沒有信號的手機，緊趕幾步跟了上去。
這是一個相當古老的小院子，大小不一的石頭和泥巴壘起來的低矮院牆甚至都沒有外麵的牛糞垛子高，絲毫給不了人安全感。還好有一排新蓋的磚瓦房，這讓院子裏多了些現代氣息，讓姚如意終於感覺自己不是穿越到了原始社會裏。
不過還好，其中有兩間磚瓦房亮著燈，雖然有些昏暗，但對於此刻的姚如意來說，已經不亞於上海灘的璀璨霓虹了，她終於鬆了口氣。
他先將白馬牽進去拴在馬棚，才回來對姚如意不冷不淡的說道：“你住三號房，五十塊。”
姚如意一愣後才反應過來，感情這家夥是民宿老板……
姚如意忍不住調侃道：“原來你是開民宿的，直說就行了，又是騎馬又是狼群，你這拉客的方式還挺新穎的。”
他似乎想說什麽，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最後隻說了兩個字，“付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