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敘舊
“就是來找那小子”杜福轉過頭來臉上皺紋堆在一起,不過這次看上去是真的高興,並非客氣的假笑,霍言不清楚來龍去脈,插話道:“福伯,你不是在楚州城嗎,怎麽來了臨安?是不是遇到什麽麻煩了?”
“哈哈哈,我這瞎眼老頭子能有什麽麻煩,人家欺負人都輪不上咱呐,我這次來就是來看看你們兩個小子,順便來送點物件”杜福喜上眉梢對見到霍言很是高興。
他本無意再出麵摻和南清官場之事,人老了就沒了年輕時的雄心,想的不過是老死山林間有人可埋就行,但那醉酒的小子卻與他說了你死了我埋,他這一輩子見了太多的人,聽得場麵話恭維話不知凡幾,但沒有哪句能說進他心坎裏,南清皇主曾許諾給他個軍器監的頭號官做做,他莞爾拒絕,求名圖財不過易如反掌,那江淵小子不知他名不圖他匠藝,卻能說出如此話來,他杜福又怎麽能不掏心掏肺。
“沒麻煩就行福伯,以後真有什麽事兒,您直接來托人來送個物件,不用自己跑這麽老遠,少爺可是怕您老突然倒路上不動了,哈哈哈”霍言絲毫看不出這瞎眼老頭和那多年前意氣風發的匠人有什麽聯係,他隻知道這老伯幫助過他們,跟自家少爺關係不錯。
前麵的話聽著還像那麽回事兒,後邊的就有點變味了,杜福聞之拐杖敲地佯裝怒氣地道:“就知道那小子的嘴缺德得緊,白瞎老頭子背他回去被吐了一身”霍言聽到這話差點沒換過氣來,他家少爺酒量不錯,但福伯顯然更勝一籌,每喝酒他是小酌幾杯站崗以防殺手,而這兩位是不分勝負不斷酒,但每次都是以他家少爺爬不起來結束,回憶至此霍言做到凳子一旁伏在福伯的耳邊道:“少爺正琢磨新玩意呢,聽說一定得和您大戰三百回合,然後把您喝趴下管他叫大哥!”霍言沒什麽優點,就是喜歡實話實說。
“那小子口氣不小呐,還當大哥,他當個屁!”
杜福也想起第一次見到江淵之時,那小子喝得爛醉如泥在霍言的攙扶下走入他旁邊的空院子,看到他時非得讓喊大哥,這誰能願意為了打發這個纏人的酒鬼,他當時隨口說了句:當大哥的能喝呐,至此之後他每日與江淵喝酒的日子便開始了。
“哈哈哈,福伯您又不是不了解我家少爺,不贏你一次他哪能罷休呐,啊?哈哈哈”靠著桌子的兩人笑得四仰八叉毫無形象,一旁的張詩雨與映荷見此情形瞳孔閃過驚詫,雖不知為何但還是忍不住被兩人感染。
知道霍言言外之意的福伯笑得有些腿軟,似乎是回到了當日他噎住笑開口道:“那小子忒不要臉呐,老頭子這麽大年紀他都不放過,太孬”
聽雨樓的笑聲不絕於耳,一直到門口又有人敲門話題才在意猶未盡中結束。
映荷小跑著去開門,這次她沒有問來者何人,不迎客的說辭,而是將門打開後便站在了一旁。
門開
一群掛著粗布圍裙的漢子帶著汗臭提溜著黑色包袱便魚貫而入的湧了進來,粗略一看也有七八人之多,而且每一個進來的人都會瞥她兩眼而後再臉紅低頭,搞得她都有些害羞,人全部進來後,映荷向外瞧了兩眼便關上了門,進門的漢子不用映荷引路,便提溜著手中的東西直奔八仙桌。
“王大哥,這地方吃一頓飯得要多少銀子啊”小蛋子看著聽雨樓的布局和裝飾,滿眼的羨慕憧憬,他這輩子還沒來過這麽好的地方呢,將手中的包裹向上提了兩下,老王稍顯淡定地開口道:“聽人家說三五兩也就點壺茶,咱們這一年到頭也吃不起這裏的一頓飯”
“以後有了銀子,咱就把這買下來!”小蛋子不識名木絲綢,更不知熏香盆景,說起話來也是豪氣衝天,而其他的幾個漢子都已中年比小蛋子沉穩許多,聽到這話也隻輕輕一笑帶過。
達官富貴世家子,不知黎民饑苦寒。
他們現在根本不敢想能將這地方買下來,就是能進來這種地方吃飯他們都覺得是祖墳冒青煙,一年掙些糊口的銀兩再交上賦稅便已心滿意足,有些東西不是靠嘴說就能得來的,他們在這臨安摸爬滾打多年,也曾有過像小蛋子般的衝霄淩雲誌,但結果還是逃不過紅爐照黑臉。
幾人談話間便走到了八仙桌旁,齊齊的放下手中的包裹老王開口道:“杜匠,東西都帶來了”鼓鼓囊囊的八個包袱裝扔在地上,讓張詩雨人眼裏一陣好奇,而在杜福旁邊的霍言卻對地上的東西熟視無睹,反而是一臉難以置信地看向身旁的福伯。
“福伯,你該不會是....”霍言話沒說完就被福伯伸出的手打斷,這意思不言而喻,仿佛中了頭獎般的霍言癡癡地呆住了幾秒鍾,然後臉上的輕浮神色逐漸被正經替代,似乎是感受到了身邊人的心境變化,杜福輕輕用拐杖敲了敲地道:“以後喝酒可不能少了你呐”
對坐的兩人聊起了其他話題,心思玲瓏的張詩雨當即讓八位鐵匠漢子跟著映荷去雜物間放包袱,而他本人則是去了後門讓另外的下人去找廚子前來燒飯,作為聽雨樓的東家兼江淵的合作夥伴她定然要將事情辦得漂漂亮亮,大堂內的杜福聽著動靜感覺人都離開了,用拐杖敲了一下霍言道:“那妮子將人帶哪裏去了?”
“您別擔心啊,他們被帶去雜物間了,至於張姑娘,應該是讓下人找廚子去了吧,對了福伯,一會你讓拿東西的那些都留下來吃個便飯再走”霍言一會時間便重新調回了狀態,對杜匠敬重已然壓下,談話間福伯還是那個福伯。
“嘮叨,我給江小子送東西,這頓飯是他小子該給的,不過這女娃娃是挺會辦事,江淵這小子有福氣嘍”老不正經的福伯掛上一副神秘的微笑,讓霍言不禁撇了撇嘴,這福伯嫌棄他就算了,說個話盡是撿他的知識盲區。
享福什麽的,他是真不懂啊-.-
八人再次歸來,霍言識趣地離開了桌子去雜物間,留下福伯一眾人圍桌而坐,而東家張詩雨則是在後門處沒有往前去。
“小姐,您怎麽不過去打聽打聽?聽說江公子在楚州城的福伯知道的很多呢”領路歸來的映荷又來撮合這兩個讓她整日看著揪心的兩人。
張詩雨聽聞這話目光幽幽看向八仙桌,然後輕聲細語道:“這些人都是些生活簡樸的老實人,我若前去會讓眾人如坐針氈,他們哪裏還能放開了吃呢,想真正了解江公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這種場合顯然不適合麵,屆時弄巧成拙可就得不償失了。”
今日福伯的到來無疑是讓她對這個身披馬甲又臭屁的正人君子更感興趣了,特別是這個老伯還被人尊稱為杜匠的時候,江淵現在的情況她一知半解,對於生活的細節知道的就更少了,但今日聽這老伯講話她可以想象到,他在沒被卷入朝堂之時是多麽的放浪形骸,鎮北侯聲名遠揚教子有方,但她覺得傳聞中的江淵顯然與實物嚴重不符,不知是對自己有所保留,還是如霍言所說變了性子,一念回神她嘴裏輕聲道:“好事總是多磨呢”